窗户挂了霜。
Will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外面。
雪地上印着轮胎的辙痕。更远处幽暗的树林里,雪还在下,也许整夜都不会停。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检查报告,然后从床底下抽出一只泡过水的纸壳盒子,把纸夹进笔记本放入盒子,将盒子踢回原位。
他把手搭在膝盖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体内和脑里的细胞正在发生变化,他患了结核性脑膜炎,伴有颅内高压。这是由肺部癌化细胞转移引起的,脑血管与供应大脑的椎动脉之间存在大量的吻合支,致使肺癌细胞可以不经肺毛细血管的过滤作用,直接经心脏、颈动脉至脑发生转移。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这只手现在还很正常,表面皮肤并没出现黑斑或其他异常。但是他的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病变,变化速度一天比一天快,疾病渐渐吞噬掉他的内脏,最后他将面临的是内脏功能衰竭和死亡。
Will有点儿委屈地低下了头。
但是除了委屈,他没有更多的感觉,死亡是每个人迟早都会面临的事情,他只不过可能早一点儿面对它而已。
他想,自己的毛病大概是精神问题引起。迟早都会有这一天。
迟早都有这一天。
他把这句话在心里说了几遍,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这么坐了一段时间,然后拉上窗帘,关闭电灯开关,躺了下来。屋子里陷入黑暗,蜘蛛仍在屋顶结网,这张网已经快要成型了。
Will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陶楼散发出的奇异香味儿中,他慢慢闭上眼睛,放意识远离了大脑。
棉麻床单粗粝的纹理、毯子的纤毛使他感到不舒服,但是渐渐的,他开始感知不到自己身在何处,粗糙的触感消失了。
他的精神变得倦怠,力量开始丧失。
电子表数字的绿光渐渐变亮、变暖,最后变成了红色的火焰。
恍惚的画面由黑和红两种颜色组成,视线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所宫殿。
他从没想象过世界上有这样的地方。
四周由巨大石板构成的墙壁雕刻蛇形的图腾,墙上有一个被圆圈封闭的五角星图案,像是犹太教炼金术士的徽章,但星星每个角的间隙之中,所刻的并不是星辰日月,而是人和牛马、魔鬼、天神,中部盘踞着S形的两头蛇,象征无休止的轮回。
构成墙壁的石板之巨大,使身在此处的人萌生走进金字塔的错觉,大厅四角,黑色铸铁锅里燃烧着熊熊火焰,炙烤下,池里浓黑的液体泛出一圈金涟漪。
一些钟乳石从方形大厅的六面生长起来,有些以旋风的形状连接在一起,排布有如血管。尖椎形的石笋吊挂在屋顶,好像随时可能刺下来。
黑水池对岸的宝座上,有一只温迪戈。
它是巨大的,黑色的Hannibal温迪戈。加拿大印第安人赋予食人魔鬼温迪戈之名,它被认为是种长着鹿角,能够附在人身上的恶灵,对人肉与他人的恐惧有强烈欲望。
被温迪戈附身的人会与它融为一体,面目变成眼眶凹陷的骷髅,全身散发着腐烂尸体和死亡的气味。
如果温迪戈也有皇族的话,那么他看见的Hannibal温迪戈,无疑是他们之中食人欲望最强,手段最为残暴的一位。
据说温迪戈从第一天开始食人,就永远不会再停下来。
它有Hannibal的五官和声音。
它坐在一张由人骨拼凑成的宝座上,手搭骷髅头顶。
椅子的靠背是由无数根人的小腿骨造成,扩张成灰白色的孔雀屏。Will瞻仰着Hannibal,Hannibal温迪戈也在注视着他。
它的眼珠是灰色,有巨大的手脚和身躯,他的手指有15公分长。
“Will,过来。”它并没有张嘴说话,Will却听到了他的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他的意识正是模糊,分不清自己是处于梦里还是真实之中,却能感到,强大的恐惧力量,正唆使着他的两条腿迈入黑水池。
是恐惧。
危机四伏,身处魔窟,除了响应魔王的召唤,他再也没有第二种获得安全感的方法。
水有血液的温度和缓慢的流速,表面之下,Will感到自己被别人的手抚摸着。
水没过了胸膛、下巴、鼻子……然后是头顶。
当整个人沉入水底,他的毛孔渐渐张开,黑水流进了躯体,每一个细胞被感染了死亡病毒。
他一步步走出水池。
温迪戈慢慢来到他跟前,伸出一只形如枯枝的巨手。
这只手足以把Will的胸膛从中扯开,或者掰开他的头颅。
温迪戈揽住Will的肩膀,把他搂入怀里,用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久别的恋人。
Will产生了十足的恐惧感,随之而生的却是依赖。他知道温迪戈是他的爱人,它无时无刻不在召唤他,使他感染疾病、灵魂扭曲,它会用最缓慢和深情的方式把他折磨致死,最后肢解他的躯体。
Will抬起头,用无助的眼神看向温迪戈。
“你病了。”温迪戈依然没有开口,但Will是可以听见Hannibal的声音的。
“我病了。”他一边发抖一边说,“是脑炎,已经癌化了。”
“Will,发生在你身上的每一件事情,都令我心碎。”
温迪戈低下头吻了Will。
突如其来的头晕使Will跌倒。温迪戈把他抱上宝座,用一只黑色的大爪子把他的两只手束缚在椅子扶手的骷髅头装饰上方,啮吻他的脖子和胸膛。它的牙齿尖锐而锋利,Will在疼痛的折磨中发着抖。
钟乳石不断生长,像恶魔旁枝错综的角,环绕了整个大厅,把他们封闭在石茧内。
温迪戈蹂躏着他的两腿之间,用蝎子尾钩一样的手指。
欲望在血管里化成了热流,Will的皮肤沁出汗水。
他越来越敏感,越来越需要抚摸和热吻。他的神智涣散了。
他所能感知的,只有温迪戈粗重的呼吸声、火烫的体温、充满侵略性的抚摸。温迪戈握住了他的脚踝,舔吻他的小腿和踝骨,Will被眼泪糊住了视线,恍惚中,他看见它的红舌头,和它身上石笋一般的巨物,他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温迪戈会用它来撕碎他。
在祭品死去之前,祭祀活动是不会停下的。
温迪戈把手指插进他的口腔,夹住他的舌头。
它随时可能把Will一口咬死,使他的骨骼成为这张宝座的组成部分,但它又用最热烈的方式刺激着他,为他制造大量的愉悦感。
Will在刺激下急促地呼吸着……沦落之中,灵魂的失重感就和它带来的刺激一样强烈,他无法思考,却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与魔鬼交合……
“噢……”
“你爱我吗?”
“还是只想占有我?”
“伤害我?”
“撕碎我?”
“那么,来吧。”
——
“Hannibal……”
“Hannibal。”
“Hannibal!”他终于喊了出来。
醒来那一瞬间,Will的脑子几乎是在挣扎状态下恢复意识,他顶着一头汗睁开眼睛,下意识往身旁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他觉得恐惧又空虚。
Hannibal不在他身边。
只有当他在的时候,梦魇才不在。
保护者和加害者,都是Hannibal。
眼前的黑暗令他感到寂寞异常,也许是从Hannibal第一次说想念他开始,已经在他脑子里根植了想念程序。
Will想起Hannibal那天给他的吻。
当时深色的地板现出了窗户的影子。
风把覆盖在叶面上的雪吹散了。
墙上遍布着灰霜一样的污垢。
烤箱的电子屏幕显示数字7:30……关于那时所有的细节都保存在他的记忆里。
听说人只有在毕生难忘的时刻,潜意识膜才会存留余光记忆。
一点了。
Will意识到,他的病情正在加重,他现在需要Doctor,需要立刻见到Doctor Lecter。否则他熬不过今晚的衰弱,他不想再独自忍受迷失的感觉。
他掀起被子,随便找了双鞋穿上,匆匆取走衣架上的外套,冲进门外的大雪中。
特工从汽车里冲出来扯住他问:“Graham先生,您要到哪儿去?”
Will慌乱地看着他。
“我去找我的医生。”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跑向路边。
夜已经很深,必须要等特别久才能遇到一辆车。Will不断用脚踩踏地上的积雪,望着路的尽头。
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头顶,起初的几片迅速化成水,更多的雪形成了堆积。
他要快点儿、快点儿遇到出租车,他要去城里见他的Doctor。
他陷入了焦急情绪,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要见他,立刻、马上——这是唯一的念头,如果他注定被疾病折磨致死,那么在临死之前,他得告诉Hannibal一件事。
身后的特工披着制服外套,用不理解的眼神看着这边,对电话另一头的上司说:
“他去找Hannibal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Will钻进车里。
路上,窗外漆黑的树林变成了楼房,又变成霓虹闪烁的娱乐街区,Will瞪大眼睛顶着前方,越来越心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那张检查报告动摇了他的意志,还是刚刚的梦令他旧病复发,他从没像此刻这么清醒地意识到:Hannibal是恐惧的源头,也是治疗恐惧的药剂,不仅是他的劲敌,还是他的同类,Hannibal和他的联系是确实存在的。
他是属于Hannibal的,Hannibal也属于他。他们必须在相处中互相斗争,也必须在斗争中互相给予,是类似于天意般存在的定律。
出租车停在路边。
Will跨上台阶……Hannibal突然惊喜起来。
他嗅到空气中有一丝Will的味道。
他盯着诊所的大门,有那么几秒钟,他还在怀疑Will是不是真的来了,还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敲门声响起。
他快步走向门口,开门之前,用最短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然后打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Will出现在他面前。
Hannibal的心脏抖了一下。然后他才开始惊讶和纳闷儿,同时让开门口的位置,用一贯礼遇的方式请Will进来。
Will缓慢地走进屋子。
挂在他睫毛上的雪花渐渐融化成水,他的手背因寒冷而发青,嘴唇哆嗦着,就这样站在不远处看着Hannibal。
Hannibal意识到Will出了状况。他新得了一种特别的疾病:依赖症。
得这种病的前提是:他必须记得一个人给过他全部的支撑。
Hannibal想帮Will把被雪水打湿的外套脱下来,刚要去扶Will的肩膀,却被躲开了。
“别碰我。”Will一边发抖,一边费力地喘息着。
“我会把病传染给你。”
Hannibal费解地看着Will。
“病毒在我身体里。它正在吃着我,我不是来求救的。”
“我到这里来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的……”Will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Hannibal,告诉他。
“当初我想过和你一起走……”
Hannibal突然抱紧Will。
过去心碎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是:他心里久筑的堤坝泄了洪。在听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猛然意识到:Will,需要的不是他的羊绒大衣,而是来自于他的体温。
他用手抚摸着Will的耳朵和头发,允许Will把冰冷和疾病一并传染给他。
温度一点点上升,Will终于停止了颤抖。
Hannibal搜遍了大脑区域,也没找到一句贴切的话来向Will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没事……只是生病,我没事,没事,一会儿就会好。”Will好像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Hannibal在Will耳边说:“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已经回到了过去。”
Hannibal帮Will脱掉外套,给他披上自己的睡衣,然后把他带入卧室。
床是复古样式,铺着白床单和被子,Will躺在柔软的床垫上,Hannibal将台灯的光线调到最暗,在一片昏黄中看着他。
干净的窗帘和墙壁令Will好过了一点儿,但他的气管和脑袋依然不太舒服。他半瞌着眼睛,默默看着自己被Hannibal握住的手,恐惧和焦躁的感觉又一次变弱。
“Will,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检查的结果不太好。”Will皱了皱眉,“我的嗓子疼。”
“你发烧了。”
“我不知道……”
Hannibal叹了口气:“Will,检查报告你带了吗?”
“没有。”
“你把它放在哪里了?”
“一个夹子里。”
“夹子放在哪里了?”
“一个盒子里。”
“盒子呢?”
“……我忘了。”Will用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换了个姿势平躺。
Hannibal低下头说:“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
Will问:“那你会拒绝我来吗?”
“不,我会去找你。”
“我不知道把手机放在哪里了。”Will说,“我梦见你了。”
“你梦见我们做了什么?”
“我梦见你吃了我,在鹿角的包围中……你呼唤我,诱惑我,然后撕碎我,食用我,我想梦里出现的,是我的灵魂,和他认知中的你。”
“梦通常带有意识映射性,但不论是任何人的记忆,都不一定是百分百正确的。”Hannibal的话听上去更像是在狡辩。
Will问:“你是说我看错人了?”
“不,我不否认我留给任何人的印象可能是真正的我,但是,Will,如果你认为我会撕碎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受不了了。”Will艰难地说,“我是说我的病,它越来越严重,折磨我每一秒钟,我只想让自己好受点,比起死亡,我现在更厌弃这种折磨。我会肺痛、头晕……堕入无休无止的幻觉。”
Hannibal解开衬衣扣子,将西裤脱掉,然后穿上一袭睡衣。
他才刚躺下来,Will就翻身钻进他的臂弯。
Hannibal抱住了Will,用身躯贴紧他。天鹅绒带来温暖的感觉,Hannibal的气息像是药物,使Will敏感的神经松弛,衰弱结束后,他的心跳又一次加速。
梦里的悸动与现实重叠,Will仰起脸看向Hannibal。
他并不介意Hannibal的灵魂有几面,只在意他此刻是用哪一面对着自己。
Hannibal的眼神温柔而丧失了冷静。
Will需要他,像个离开父亲的孩子一样。他从没表现得像此刻这么需要他。
“我不会让你死去。”Hannibal说。
“你不下手杀死的人,你也不允许他死于他人或病魔之手吗?Hannibal,你会祷告上帝,求他许我多活些时间吗?”
“不,我不会。但我会和它做个交易。”
Will觉得这很可笑,上帝是不会和凡人坐下来谈判的。
“上帝也许会拒绝你。”
“Will,没有人能拒绝我。”
“……我尝试过拒绝你。”
“是的,你尝试着拒绝我,脱离我,背叛我……这除了让你于我的吸引力日益变大,没有起到第二种作用。”
“那时候,你杀了阿比,你知道……她是我爱的人,可能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孩儿。”Will眼神黯淡下去,“为了伤害我,你撕碎了我的一切。”
“是为了加剧你我的联系。”Hannibal说,“上帝为你创造联系,而我阻断它们。”
“你曾令我痛不欲生,你的……冷漠,还有残忍,撕碎了我。”
“你从没有真正原谅我。”
“是的。”
“你的靠拢都只是引诱。”
“是的。”
“这一刻也是。”
“不是。”Will说,“当我在一个世界上,你要进入它来伤害我,当世界伤害我,你又会挺身而出。你的存在使我相信,那些……罪大恶极的存在,他会把自私的本质发挥到极限。”
“也许不是自私。是欲望本质。”
“……而我现在自身难保。只有投奔你?”
“你该相信你不是因为自身难保而投奔我的。”Hannibal说。
Will说:“我说,你的恶毒凶狠以及一切特征令我无所适从。”
“……而你的话令我心碎。”
Will用他蓝绿色的大眼睛注视着Hannibal笔直的鼻梁。
“今夜,我不想想起过去。”
Hannibal轻抚Will的手背。
“我现在,很舒适,这就够了。”Will说。
“这是我的责任,我的工作。”
Will笑着皱了皱眉毛,显得有点纳闷儿:“你是说……你的工作是让我忘掉世界?”
“还有时间。”
“喔,那就只剩下我自己了。这样我会觉得安全。”
“不,还有我。”
“为什么来我的世界?”Will问。
Hannibal在专心致志地体会着触碰Will手背的感觉。
“我引诱了你吗?Doctor。”
“是的。”
“我的引诱,让你险些送命。”
“是的。”
“我让你坠入……陷阱。”
“还有爱情。”
“我的引诱,成功了吗?”
Hannibal没有回答……Will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这个吻。
哮喘仍然持续,胸腔内有明显的瘀滞感,气流通过被阻塞的气管,哮鸣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发生。
Hannibal压过来的同时,Will闭起眼睛,五指收拢抓紧他的肩膀。
他的嘴唇有风吹留下的裂痕,呼吸带着发烧的热度,起初Hannibal像上一次一样轻压着他,一边捕捉他的心跳,一边激发他的悸动,同时沦入他的情绪。
他在仔细品味着Will。
他相信任何手术都无法令人感知另一个人,只有吻能使他感觉到Will的一切。
Hannibal在说谎或者施暴时,心跳速度没有一点变化。此刻他的心脏和Will的一样,只在短暂的几秒钟里,达到可以被感知的强度。
他入侵了Will。
他进入Will的口腔,用自己的一部分去感知Will相同的部分。他触碰、挑逗,避开Will的牙齿,进攻Will柔软的舌根,当Will发生本能回避时,他又逼迫他与自己继续纠缠。
他在接吻这件事上并不绅士,但是保持着熟练和优雅的态度。
Hannibal正在用他最邪恶的一部分接触自己——Will意识到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烧得越来越厉害,简直像要晕过去一样。
危险和跋扈,都只会带给他更愉悦的感觉。拥抱的桎梏限制了Will的呼吸,而他只想被Hannibal抱得更紧。
Hannibal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开始兴奋并激动,因为他尝到了Will的味道。他抚摸着Will的脖子,用拇指压住他的颈动脉。
Will一面努力用鼻子吸气,一面承接这个吻,他羞于睁开眼睛,又沉溺于激情中不能自拔。
Hannibal引诱他来吻自己,经过几次尝试,Will终于小心翼翼探出了舌尖。就像一条小蛇那样,起初徘徊在Hannibal的嘴唇上,谨慎缓慢地探进内部,那时候Will仍然显得羞涩含蓄。
但他的生涩撩起的却是Hannibal的热烈回应。
Hannibal在教他怎么吻,像是野兽在教导幼子与猎物周旋一样,他们与彼此周旋,注意力也仅停留在对方的地盘儿上,但Hannibal留有一些余地,让Will享受的同时不会窒息。
渐渐的,他的手伸进了Will的睡衣,抚摸到了Will的腰部。
Hannibal碰碰Will的鼻尖,脱离了很短的距离。
Will的眼睛红了,脖子也出了一层汗,他意识迷蒙地躺在那儿,像是待人爱抚的猫鼬。
“我的治疗又结束了吗?”Will问。
“我要保证你只是享受,而不因此疼痛。”Hannibal说。
“你会令我疼痛吗?”Will对“治疗”的认知,很明显还停留在吻的层面。
Hannibal狡黠地笑了:“是的,也许会令你到了明晚仍躺在这张床上不愿起来。”
Will因为炎症而潮红的脸更红了。
“你想太多了,Doctor。”他有些不满地说,“下次你会遭到我的拒绝。”
“你不能拒绝我。”
“我可以的,我会把握自己。”
“意志力并非值得信赖。尤其是当你处于此地的时候。”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Will的气管不断发出哮鸣。
“唔……你想念我了吗?我是说,这两天。”他问。
“我们的灵魂是共通的,Will,当你想起我的时候,我总是无法不想起你。”
Will的脑袋几乎已经扎进了枕头。
“……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蛊惑我。”
“我在蛊惑你什么?”
“你企图使我进入你的情绪模式,使我每时每刻想念你。”
“我要号召你这样做,得先了解你的确有这样做的可能。”
“是的。”
“我蛊惑你,得确认我们有联系。”
“是的。”
“那我必须要先进入你的灵魂。”
“是的。”
“我进去了吗?”
“……”
“你可以试着抗拒我,Will,但抗拒也只会令你对我的印象加深。”
Hannibal的调侃令Will想用后脑勺对着他的脸。
隔了一会儿,Will突然说:“我傍晚后没吃任何东西。”
Hannibal愣了一下,正要起身去厨房,Will忽然翻了个身,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露出一大片带着汗的胸膛。
“太热了。”他说完又问,“你这里有水吗?”
“我觉得头晕。”
“我不太舒服,需要坐起来待一会儿。”
Hannibal知道自己输了一局。
因为他刚才在嘴上讨了这只猫鼬的便宜,所以它在一时间提出了无数要求,Hannibal翻译了一下它的话,它其实是这个意思:我要吃东西。
喝水,吃药。
把纸巾盒拿来。
去给我拿个靠垫来。
我吃东西时要靠着它。
我要在床上吃东西。
请帮忙把被子换薄的,否则我会踢掉它。
然后明天我的高烧就会更严重。
Hannibal从未被人这般使唤过,他试着抗拒了Will一下,最终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一只在凌晨两点钟敲开他的家门、瑟瑟发抖又虚弱发烧的猫鼬——Will,提出的任何要求。
于是他默默地爬了起来,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