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让他去洗澡,闻言魏婴却没动,只是盯着江澄看了一会儿,然后怪笑道:“澄澄,我们一起洗吧?”
这语气说不出的肉麻,看江澄的眼神也是看得江澄一阵头皮发麻,心道这王八蛋的断袖病又犯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我还干净着,不想洗。”
江澄这句话音刚落,魏婴倒像是伺机而动等着他这句话似的,突然一个猛子扑了上来,把他压在床上又是舔又是啃的,一身的土全都在江澄身上滚了个彻彻底底……还有口水。
所以当魏婴扬起笑脸对江澄说:“好啦,现在脏了!”的时候,江澄终于挥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拳。
江澄的脸一直到浴桶前脱衣服的时候都还是红着的,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羞赧,他心猿意马地解着中衣,心中却诡异的想着刚刚魏婴对他说“现在脏了”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生出的“我好像被玷污了”这样可怕的感觉……
这桶倒是很大,该不会是魏婴为了二人合浴专门准备的吧?
江澄这样瞎想着,他现在已经不念那些他不是断袖的洗脑经了,可能是早就被洗成功了。
脱衣裳时,他低头瞥见自己身前伤疤,动作稍稍一滞,片刻后又放松下来,脱得干净才慢吞吞进了浴桶。
魏婴早就坐在里面,胸口以下都埋在水里,待到江澄进去之后,那水便升到了二人锁骨高。
屋外阳光正好,如今也透过薄薄的纸窗洒进来,魏婴看见了他胸口的戒鞭痕,他也看见了魏婴身上细细碎碎的伤。
他们看着对方身上的伤痕,似在品读彼此的人生。
在阳光下,江澄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魏婴几乎遍布整个上半身的咬伤、抓伤……他是曾与野兽共处一室的搏斗过么?
未必,若是被野兽抓咬这么多下,只怕魏婴早就死了。那难道是人?可又哪个常人会用这样杀伤力不大大的方式,一口一口的似是要把面前这人咬死。
莫非是……
江澄脑中一阵混沌,又冷不丁的想起那魏无羡和蓝二来,即便他鲜经情事,但也有所耳闻,心中生出些怪异想法。
难不成……这魏婴就喜欢这样粗暴的?
别,别!他实在是无颜再想下去了,心中念着“还是不要无端猜忌”,胸口处却冷不防地被贴上一只手掌。
这死断袖!
江澄方才正神游天际,不妨被这魏婴突然伸手一摸,整个人差点当场就从桶里飞出去,唤出紫电来狠狠抽他几下才好!
但他稍一凝神,就发现魏婴不是在摸他,而是在摸他的戒鞭痕。
江澄张了张口,问道:“他……没有吗?”
魏婴道:“也有,不过位置不太一样。”
他们自然知道,那个“他”指得是谁。
魏婴目光灼灼,隔着水江澄都有些被看得浑身赤裸的感觉,不过好在他看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原本贴在他胸口处的手指又移向了另一处剑伤,江澄依稀记得这剑是被金光瑶捅的,虽然捅得深,不过他身体一向不错,躺了几天后,倒也生龙活虎的恢复如常了。
魏婴沉默一会儿,叹道:“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多伤。”
这是在怪我吗?
江澄也看他一眼,提唇反击道:“你也不遑多让啊。”
他俩相视着,嘴边都勾着相似的笑容,江澄似是想说什么,不经意的在魏婴身上扫一眼,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魏婴感受到他的视线,迅速屈起一条腿,很快就遮挡了刚刚江澄看的地方。
江澄一脸震惊的艰难道:“魏婴,你是不是……?”
魏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他应该没看错吧?魏婴好像确实是硬了吧?
江澄突然觉得这浴桶的危险程度,与当年暮溪山里睡着屠戮玄武的湖有得一拼。偏偏这时魏婴还笑着对他说:“阿澄,我帮你擦背?”
不不不不不……不用!
江澄迅速退后,脊背已经紧紧贴在了桶壁上,露出一副“你敢过来我就敢弄死你”的表情,魏婴看见了他的防备,倒也不奇怪,继续笑吟吟丢了一块毛巾给他:“那你帮我擦吧?”
他手里捏着那条可怜的毛巾,突然不知道是该把它放在魏婴的背上,还是甩到魏婴的脸上去。
而且最糟糕的是,在这种紧张刺激的、暖洋洋的环境里,面前有一个疑似硬了的男人赤身裸体的看着他,他好像也有点………………
魏婴看着江澄腿间渐渐充血的部分:“……?”
江澄毫不犹豫的把毛巾狠狠丢在了他脸上,仓皇的喊着:“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他一边喊,一边转身就冲出了浴桶,并且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话和刚刚魏婴所说的一字不差。
江澄换了个屋子把剩下的澡洗完,一出门就看见魏婴早已经洗好出来了,穿着一件中衣,头发还湿漉漉地淌着水。
他一看魏婴这邋遢的模样心里就别扭,恨不得亲手将人拖过来好好拾掇一番,但又碍于魏婴的断袖身份,下不了手。
魏婴此时半闭着眼,四肢大开的躺在卧房外的石墩上,石墩被晒得发烫,魏婴躺一会儿就翻个身,平日的精干全然不见,懒得像条上了年纪的老黄狗。
他趴了一会儿,稍稍抬起个眼皮看到江澄,立刻来了精神,十分热络地向他招手。
“你过来!你过来——”
在江澄耳朵里这就是那条老黄狗在犬吠了,他嘲讽一笑,人怎么能理狗叫?所以转身离开,半点眷恋都没有。
他走出了几步,魏婴就从身后吧嗒吧嗒地踩着木屐追上来,伸手一搭江澄的肩,口中则懒洋洋道:“诶江澄,我叫你你都不搭理我啊——”
江澄冷道:“搭理你作甚,陪你一块儿死狗瘫么?”
二人刚刚在浴桶里还面对面的相当尴尬过一会儿,这会儿倒像是亲兄弟似的,勾肩搭背地走到偏殿去吃饭。
若是换做二人少年时,魏婴可能早就忘了,但江澄至少还得别扭个小半天的,可如今他俩年岁长了,面上还是一副你冷我热的交好样儿,内心里许多事,都要佯装着平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江澄穿戴整齐,魏婴就在他身边做了个鲜明对比,身上松松垮垮挂着一件随时会掉下去的兜风袍子,还在一旁抖着腿,那挂在脚趾上的木屐摇摇欲坠,一副随时会被魏婴抖掉的样子。
桌边的江澄拿着筷子夹菜,魏婴贴在他旁边儿抖,几次都把他手里的豆腐半路险些抖掉。江澄双眼紧盯着筷子尖儿上夹着的那一小片,稳住手臂,慢慢挪向自己面前的小碟。
就在这时,魏婴突然猛地一抖脚,江澄眼睁睁看着那豆腐吧嗒一声掉在碟子边儿的桌上,同时魏婴大叫一声。
“啊!我鞋掉了!”
他啪的把筷子往桌上一甩,一脚就勾翻了魏婴的凳子,直接把那人踹到桌子底下去,骂道。
“滚去穿你的鞋!”
就在这时,魏婴本来蹲在桌子底下找鞋,突然一斜眼就瞥见他昨天放出去的小纸人儿跑回来了,他兴奋地跳起来,却直接一头撞在桌子上面,在底下痛得嗷嗷叫。
江澄两指一掐他衣领就把他拖出来,这时江澄已经不想管桌上的汤被魏婴这一撞洒出来多少,魏婴的脑门上明明白白顶着个被撞出来的青包。
他伸手,大拇指往那包上狠狠一按,手底下的人立刻又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猪吗你,在桌子底下蹦什么蹦?”
魏婴叫了一会儿见无人理会,这时才献宝似的掏出那小纸人儿凑到江澄脸跟前,连声道:“你看你看,它回来了!”
江澄眼前一亮道:“它说什么?”
魏婴就蹲在江澄腿边儿,此时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装模作样的把耳朵贴在小纸人旁边听了一小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江澄一笑。
“它说你真好看,能捏它一下吗?”
江澄伸手就去掐魏婴的耳朵尖儿,脸上带着笑意,嘴里也甜蜜蜜道:“我也说,他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撕了他。”
魏婴立刻喊起来:“凶!江澄你凶死了!我说还不行吗?不在西漳山,在东边那座山,咱们今儿下午就去找尸体!”
江澄同时撤了手,然后站起来拍拍腿边被魏婴滚上去的土,他身量挺拔,居高临下,眼神带着几分数年来裹夹着的倨傲看了魏婴一眼:“所以你这是打算,穿着你这身破烂去找尸体?”
当天下午他们就到了那座东边的山,地势相较起西漳山平坦太多了,那些药草虽然算不得上乘,但胜在数量繁多,也难怪她们会来此处采药。
江澄和魏婴并肩而行,走了几步后道:“这么大的山,总不能一处处的搜吧?”
魏婴这时朝他笑了一笑道:“我有法子,但你要答应我不要生气。”
江澄看他一眼,嗤道:“我还不知道吗,不就是你那些上不了正堂明面儿的法子?快就行,用吧。”
魏婴一边说着遵命,一边从腰间摸出根尾部挂着条红穗儿的玄色长笛来。江澄一见到陈情,这东西毕竟被他收在袖里藏了十三年,此时一见,他心里又涌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不过那些情绪的最终源头魏婴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没说什么,由着魏婴去了。
魏婴把笛子凑到嘴边,吸气凝神,紧接着,一声清亮鸣音迅速响彻整个山林,有鸟受惊飞起,却很快又因笛音优美动听儿缓缓盘旋于上空。
江澄耐心等待,不一会儿,果然背后起了些骚动,一具女尸受笛音牵引,正一步步缓缓向他二人走来。
这女尸胸前的衣衫上有着大片的褐色痕迹,估计是被利器所伤,然后推下山坡,或者直接被人埋了。
她眼中翻着眼白,被朋友所杀,怨气虽不至冲天,但也非同小可。
江澄稍稍退后一步站在魏婴面前,拇指按在三毒剑鞘上,剑未出鞘,剑光已然璀璨夺目。
这个魏婴操纵尸体的能力不比夷陵老祖,虽然他不想带着被砍成几段的尸体去找控告那女人杀人,但无论怎么说,死了的,总比活着的听话。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他就知道自己不用出手了,那女尸虽有怨气,但还算听话,控制这种最低级的尸体魏婴倒是拿手,一路吹着就下了山。
他吹的曲子倒是好听,只不过吹了一路,又没空说话,江澄有点憋不住了,偏头看着魏婴的腮帮子道:“你嘴不酸么?”
令他没想到的是,魏婴听完这句话,居然直接放下了笛子,惊得江澄直接去看那女尸,那女尸依旧跟在他们后面走,垂着头,并没有什么发狂的迹象。
江澄很是吃惊:“你……既然早就能控制它了,那你干什么吹一路?”
魏婴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复杂,他看着江澄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吹给你听的。”
江澄:“……”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他俩闷声向前走着,魏婴也没再吹笛子了,却也没说话,江澄想他估计是嘴酸,走着走着,一路沉寂,他心底儿就罕见的生出那么几分愧疚来。
好歹吹了一路呢……可惜他一路没什么心思去欣赏这曲子有多好听,只是一直想着“这厮技术不行啊,居然这么久了连个走尸都控不住”。
犹豫许久,江澄声音细若蚊鸣,但总算说出了口:“……要不,你再吹一首?我这回好好听。”
却不想这魏婴给脸不要脸,直接拒绝道:“我不,我嘴酸。”
江澄气得险些噎住。
不吹就不吹!谁想听了!
这魏婴!这魏婴……!
江澄气得脸都红了,刚刚说出那种断袖似的话本就臊人,没成想居然还被拒绝了!他正在心里问候魏婴的祖宗,闷着头走了几步,脸颊上却猝不及防的被什么人亲了一口。
……!
江澄转过头去,就看到魏婴一脸笑意像只偷了腥的猫,眨眨眼对他道:“现在不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