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与造主之间并不相同,但就某些方面而言,却又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区别。
更遑论是那本就接近于神明的造物,和那偏执且任性的,将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明。
有星辰叫这主捧起,愈发的璀璨与大放光明。而在这样的过程中,在那造物同造主走过的千千万万年之内,偏执与任性在滋长,欲与念在纠缠,本应当再是清醒与理智不过的主却选择了放任。
恰如同主之对这造物的偏爱与纵容。
过去现在与未来对主而言并非是秘密,那于不同的时间线与阶段发生的种种对于神明而言,同样并非是秘密。
主的目光之下,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只是这全知全能的主却又分明是极任性与固执的,纵使早知晓了那结果,纵使看到了有关那未来的一切,却并不愿意对此做出任何的妥协与更改,甚至在不断地做出欺骗与愚弄。
在做出推动和引导,在不知不觉里,在向着那样的结果而行。
但任性与固执的又何止是神明?
有造物在甘心情愿的沉沦在其中,在被主所欺骗和愚弄。
即便主所给出的答案与解释,是如此的充满着不走心与诡辩。
恰如同那虚幻的空中楼阁,并不存在那任何的基石。
又或者说这其实是有基石的,不管是那话语经由主的口所吐出,还是这未曾堕落的造物选择将其相信。抑或者仅仅只是因为,路西菲尔与神明在有志一同的将那眼、将那耳所遮蔽。
再是傲慢不过的认为彼此可以做出改变。
有灿金的发丝于脑后垂落,同主那如同月华一般流淌的、银白色的发相混杂。彼此交织,互相交融,似乎再不能够分清彼此。
本就是经由主之所塑造的、叫主一寸寸探索过的身躯似乎愈发敏感与痴缠,恰似是一汪春水一般,于主的慰藉与抚慰之下融化。
意乱与情迷之间,神明开口,将声音传递到这造物的耳。
继续过那仿佛是被主所逃避过的、未曾完成的话题,并且对这造物给出那答案。
“这世间之造物与生灵,存在与否,于吾而言,并不重要。但,”
话音微转,似是有深沉且久远的叹息声响起。主的眸光之中,任性与偏执、混乱和疯狂之外,分明是有什么更加复杂与不可言说的东西,在弥漫。
却又恍若一阵错觉一般,稍纵即逝一触即分,并不带有任何过多的反应。
有迷雾、有水意在路西菲尔的眼中相阻隔,致使其看不分明,看不明白。
以手臂攀附在主的肩头,指甲陷入到那皮肉里。路西菲尔的身形似乎是在迎合,却又仿佛是在想要做出逃离。
混乱的思维仿佛是在由此而凝聚,迷乱的、恍若苍穹的蓝眸之中,分明是有星辰的光辉在倒映,有清醒与理智在聚集。
只是在下一刻,在主的手掌沿着这造物的脊背而落下,在属于神明的手,将这造物的腰肢掐住,而后向着自身之所在的方向而压下。
细碎的乐章自那唇角逸出,身形在那一瞬间绷紧、绷直。
恰如同一张满月的弓弦。
属于这造物的脖颈向后仰起,恰如同是那垂死天鹅的颈。
有喉结滚动,直叫主的口中,似乎因此而口干舌燥。
自觉或不自觉的,有光辉且闪耀的、似虚还实的光羽自这造物的背后生出,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席卷而来,向上合拢,似乎是要将这造物、这主一起包裹,带到那羽翼之内。
神明掐在路西菲尔腰侧的手缓缓摩挲和游离,似是要将这造物的翅羽封印。只是在将要动手的那瞬间,却又选择了放弃。任凭着这造物的翅羽如同应激一般生出,将彼此所包裹,裹到那翅羽之内。
这本是路西菲尔下意识之下的动作与反应,亦是某个于天使这种生灵而言,堪称是受到惊吓之后的、保护性的动作。但很显然,在路西菲尔似乎要因此而得到安全感和安慰,因此而想要一点点放松下来之时。
清醒与理智回归,本应当再是聪慧不过的造物忽然便意识到,自己又究竟,在行何等样愚蠢之事宜。
毕竟这存在于天使翅膀内部的、对于单个天使的灵而言或许是相当温暖与安全的空间,在属于神明的、类人的身形随之而进入之后,不免开始变得憋塞。
更不必说,这造物与造主之间,尚维持着那相交与相连的姿势。
紧密相贴,再没有任何缝隙与相隔。
主的指尖似是自这造物的耳侧、从那灿金的发丝间滑落。
在这至高的天上,在世间的造物与生灵所不能及。
于这神圣的殿堂之内,御座之后经由造物主所开辟的空间里,肌肤相贴呼吸相闻肢体相纠缠。于那外界的目光之所看来,造物与造主的身形被隐藏在光羽合拢的羽翼之内。
那被合拢了的、恍若蚕茧一般的羽翼内部似乎是晃动。
有似虚还实的羽,于虚空中抖落和飘扬。
恰如同一场并不真实的、充满了禁忌与宗教意味的梦幻。
属于那神明之最完美造物的、再是美妙不过的,本应当是充满宗教与神圣意味的,破碎且带着哑意的乐章自那光羽当中透出,飘荡在这临时所开辟的空间之内。
间或夹杂着某些特殊的碰撞声,以及其余的声响。
主开口,将那未尽的话语说完。
“只要你开口,只要你愿意,那么你所想要的,吾都会替你实现。”
较之以蜂蜜、牛奶、麦芽糖更加香甜与诱人的话语,又或者说可以被称之为情话的言语自神明的口中被吐出。恰如同的石子被投入到平静的水面一般,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与涟漪。
七罪之傲慢的主君,那最终走向堕落的魔王,并不会被主的言语所蛊惑,更不会因神明口中所吐出的种种,那蜜语与甜言,而有任何的动摇和偏移。
但路西菲尔却不同。
又或者说自神明以身入局任凭着那任性与偏执蔓延开始,又或者在那更为久远之前,经由这主之所创造的,本就是那——
“你选取与创造的,本就是那以爱为食的生灵呢。”
当神的灵于水面驻足,当那光生出,于地面行光大的事,而后复归到主的跟前。
法则似是在不断发出警告,在做出颠三倒四的、似乎是全然矛盾的诸多种种意见和建议。
“但你看啊,他其实什么都不知晓,更不懂。”
“不识风月,不懂爱恨。更没有那世间的造物与生灵之所具有的,本能之敬畏。”
“你在想什么,在考虑什么,在偏执与执念些什么呢?耶和华。”
全知全能的主并不曾将那答案给出,甚至是煞有介事的复述过法则之所吐出的那词汇,而后自顾自的将那命运写定。
“爱吗?”
“你说,若是将他一点点的捧起,而后摧毁,看着他有天际而坠落。那么会如何?”
“这造物之所有的爱与恨,终将为吾所掌握,不是吗?”
至高的主如是言,伴随着那话音落下,命运而写就,属于未来之种种,展现在神前。
主身处在此之中却又游离在此之外,冷眼旁观,任凭着诸多种种不同方向的推演和发展。自始至终,不管是目光还是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动。
主旁观着一切的发展,无动于衷,并不会因这世间任何造物与生灵,做出改变。
只是法则开口,似乎是将一切看透,带着笃定与宣判,给出结论。
“你会后悔。”
“悔?”
神明的嘴角掀起冷漠且没有任何情感的弧度,开口,给出那再是强硬不过的答案。
“吾不会后悔。”
然而恰如同巧合与宿命一般,于神明口中话语落下之时,脑海当中所闪现的,却是那被推演出来的、属于这造物堕落之后的未来。
光辉闪耀的晨星落到那黑暗之中,而后再走出,堕落成傲慢的魔王。
眉眼抬起,眸中,分明是充斥着血与火的冷漠和寒凉。
有讥诮的弧度自那唇角勾起,主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间隔时光于此停留。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久远的千年与万年,隐隐绰绰间,渺渺冥冥里,主似乎听到了“自己”的低语。
间隔着久远的时光传递,传递到那将一切尽在掌握的、存在于创世之初的造物主眼前。
“吾后悔了,路西。”
过往与未来相交织,相同却又全然相悖的话语回荡在脑海,经由法则的力量,于那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属于主之所有的空间,不断地回荡。
“吾不会后悔。”
“吾后悔了,路西。”
一声又一声,一句又一句,间或伴随着法则的嘲笑。
“这就是神明吗?”
嘲讽效果似乎于此被拉满。
当然,这样之所带来的后果便是,似乎是得意且忘形的法则叫主扼在手中,以指尖一点点收拢。
被长久的禁言和失去对外界所有的一切感知。
只不过,纵使是那属于神明的过往被掩埋,并不曾透露出半分的痕迹。可是所有的一切与种种,却又似乎在循着命运而行,在向着那所应有的方向而发展。而主身处在其中,是入局者,是在清醒的沉沦。
但同样的,亦是推动者,是那再是无情与冷漠不过的,暗中的黑手和将那一切所操纵。
纵容与偏爱是真,口中的爱意是真,所许下的诺言同样是真。
然而于主之所将要结束的那一刻,却终将成为虚假,成为那再是锋锐不过的、足以将这造物彻底而摧毁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