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真实的又何止是那当事者的记忆,只是当爱意留存当那造物愿意沉浸在其中之时,即便是错漏百出且不走心的愚弄及欺骗,亦足以叫其为之而沉沦。可是等到了怨与恨充斥所有的一切被燃烧殆尽,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错。
便连那欺骗及愚弄者的呼吸,同样是错。
只会带来无尽的怨与恨以及无尽的困恼和烦扰。
即便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主较之以这世间所有的造物与生灵,更加强大亦更加傲慢。
傲慢的从来便不仅仅是那魔王。
但,当时只道是寻常。清醒及理智于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于那至高的神明而言却又是如此的可得与不可得,当你在凝望深渊之时,又怎能保证自身之不会被那深渊所迷惑和凝望,开始走向那混乱及疯狂?
更遑论主的任性与偏执便注定了,但凡是涉及到这造物相关的种种,神明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理智及全知全能。
主的手覆在了路西菲尔捏着高脚杯的那只手间,而后将那酒杯从这造物的手中拿出,捏起,眸中似是有细碎的光芒倒映。仰头,将那杯中酒液倒入口中。
路西菲尔的眸光或许是被神明、或许是被那原本捏在手中的酒液、或许是被这如梦似幻一般的景象所吸引。一瞬不瞬的看着神明,看着神明之所有的动作。
有热意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似是在升腾。
指尖无意识的蜷曲,恍若苍穹的蓝眸中之所倒映的是神明那如玉一般的冷硬的下颔以及那滚动的喉结。便在下一刻,便在路西菲尔似乎是清醒却又似乎是不清醒,似乎想要做些什么的那一刻,神明的目光垂下,脸在路西菲尔的眼前被放大。
有酒液顺着神明的口,被度到了路西菲尔的喉中。
这似乎是一个带着酒香的、缱绻且缠绵的、极是绵长暧昧的吻。
神明之最完美造物的耳垂间,带上点点的绯色。很快便被渲染开来,染上一阵阵恰如同淡色蔷薇一般的薄红。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精灵一族的酒液本是没有太大度数的,又或者说即便是有度数,却并不足以叫路西菲尔感到沉醉。
即便相较于总是充斥着欲与念总是乐于放纵的魔鬼而言,天使似乎并不是一种擅长于饮酒的生灵。
但路西菲尔却又似乎切切实实的醉了,醉倒在这酒液之中,醉倒在这神明的吻下。
属于造物的手攀上了造主的肩头,圈住了神明的脖颈。便在神明将这深吻结束,放开这造物的唇之时,路西菲尔主动将唇送上,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炽天使长的舌在神明的口中探寻、索求着更多,身形仿佛亦随之瘫软,软化成一汪春水的模样。随时准备接受那来自神明的巡视和检阅,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主一手按在了这造物的脑后,另一只手,则在路西菲尔的背部间摩挲和流连。
那属于天使的,再是敏感不过的羽翼根部。
然而便在神明似乎要顺着心意而更进一步,而将这祭品、这羔羊、这属于祂的造物一点点吞到腹中之时,路西菲尔以手抵在了神明的胸前。
恰如同那细碎的、握之不住的流沙一般,路西菲尔将神明推开,起身,而后以手于虚空中摊开,有原本被摆放在一旁的七弦琴,落在了路西菲尔的怀中。
短暂的骚乱于下首的精灵中响起,那层间隔在路西菲尔及精灵间的迷雾仿佛是被掀开,帷幕落下。精灵们将带着敬仰、爱慕、惊艳等种种情绪的目光望向路西菲尔,望向那高台与上首之上的,光辉闪耀的晨星。
神明的存在与到来叫他们自然而然的所忽视。
彼此之间,仿佛是处在那不同的纬度。只要主不想时,那么主的一切对于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而言,便是不可名状不可以被言说,同样不可以被察觉。
即便于那自始至终,路西菲尔的目光似乎都没有离开过神明。
“您要听我弹奏吗?”
路西菲尔偏头,问向神明。恰如同一只再是骄矜且名贵不过的猫一般,并不容许有任何的拒绝。
神明并没与拒绝的打算。
只是以目光温柔且纵容的看着这造物,仿佛能将其所有的忤逆、过错等种种而容纳。
于是路西菲尔仿佛是因此而被愉悦,便连那每一根发丝间,都仿佛是被带上快活的气息。
整个天使显得愈发的璀璨和光辉,符合这世间之一切生灵的美好与想象,符合所有之对于美、对于完全的定义。
所见者无不心生赞叹与愉悦,自行的将声音甚至是呼吸放轻,等待着那炽天使长的动作。
转抽拔弦,在最初始时,那曲调似乎是凌乱的、不成调的,并没有任何过多的特殊与不同。
只是很快,在路西菲尔那似乎兴趣盎然的拨弄之下,在神明以及下首那诸精灵的注视之中,一切开始被赋予上特殊的节奏、音调和不同。
该怎样形容那样的观感和感觉呢?
路西菲尔弹奏的是一首此前有精灵弹奏过的、流传在精灵的族群中的小曲。
欢快,明丽,带着勃勃的生机及活力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且缠绵的爱意。
那似乎是一场单恋。
极是美好的,并不带有任何负担及负累的单恋。
我爱你,与你无关。仅仅只是因为,我对于你、对于美好的欣赏和爱慕而已。
优雅,理性,清醒。
在绝大多数向善的、向往美好的长生种眼中,恋爱与爱情对于他们重要而又不重要,是值得被赞叹与被吟诵的,再是美好与纯真不过的模样。
并不容许亦不会掺杂任何杂质。
所有的怨与恨以及那欺骗、愚弄和那负面的情绪,都不应当被存在。更不容许以爱之名,行任何有所伤害的、负面的、不义的事。
这似乎同样是彼时的路西菲尔的追求,是他之所以为的、同造主、同神明之间相处的模样。
因而当音符流淌当那曲调被弹出,当属于这炽天使长的琴技第一次于这大地之上、在精灵的族群里被展露,所有的生灵无不为此而动容,为之而陷入到沉醉。
主的指尖原本是落在膝头,随着路西菲尔的弹奏而似有似无的、漫不经心地敲击着节奏。
只是在那某一瞬间,在在场所有生灵都似乎沉浸在路西菲尔琴声当中之时,在那琴弦于路西菲尔的指尖流淌,主却忽然好似陷入到了沉寂。
恰如同一尊亘古留存的雕塑一般,叫所有的一切随之而冻结。
“我恨你,我不爱你了,耶和华。”
黑发黑眸的造物如是言,有月华星光为弦,金玉为骨的七弦琴于那魔王的手中脱落。落在地面,发出猛烈的、急促的、破碎的声响。
然而不管是路西法还是神明,都不曾投诸以任何的目光和关注。
暗色的衣角于虚空中划过冷冽的弧度,路西法转身,以手抱臂,背对着神明。而后偏头,对着主开口道:
“我本以为我应当怨你,恨你的。我们当彼此折磨,再没有尽头。”
“直至那世界的终焉。”
“但,”
恍若蝶翼的眼睑垂落,路西法的身影与脚步不再有任何停留,向着那大殿之外走出。
“我同样不再恨你了。所以我们之间,终将迎来结束。”
神明的手掌伸出,似是要拉拢、握住什么。只是纵使主再如何强留,之所留下的,不过是......
是什么呢?
有落在地面的、仿佛是被摔坏与被破碎的七弦琴落到神明的眼,而后在主的目光之中,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而消散。
再不留下丁点痕迹。
有琴声落到神明的耳,于是那一瞬间,所有的景象与未来于神明眼中褪去。主的目中之所映照的,唯有那造物正在弹奏的身影与那再是光辉、璀璨且华美不过的颜。
路西菲尔的指尖收回,以目光回望过神明。
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之间,造物同造主相对视。恍若苍穹的蓝眸之中,分明是流淌着再是缱绻不过的、恰如同丝线与那拉丝的蜜糖一般,再是缠绵不过的情意。
这是一双同那被黑暗彻底所侵染的造物相同而又全然不同的眼,并不仅仅是那眸色的被改变。
于是主对着那造物再度伸出了手,回之以再是温柔与纵容不过的、仿佛是带着缱绻深情的目光。
路西菲尔将七弦琴放开,将手搭在神明的指尖。
然而主的眼,却随之落在了那被放置在地面的七弦琴上。
迷雾与帷幕似是在不知不觉间张开,所有的一切被扭曲与被涂抹和篡改,属于神明和路西菲尔的身影消失在了聚会之所,消失在了那高台之上。
“那琴不好,不适合你。”
至高至上且将一切拥有的造物主如是言,在夜空之下,在那无人打扰的精灵的族群中、一处再是偏僻与美丽不过的地界里,以指尖撩过路西菲尔耳侧的发。而后在这造物的耳边说出言语。
“吾会送你一把独一无二的、音色无双的琴。而你,会好好保存并且不会将之丢弃、不会使之受到损害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