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在神明眼中之所映照的、这分明是同主之间即使亲密且缠绵却又将手扼在了主的咽喉之中,正在一寸寸不断收紧的究竟是谁?
是路西菲尔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只是神明的眼里,自始至终并没有任何过多的变动。只是以指尖撩过这造物的发,捧起了这造物的脸,开口,极是温和与笃定道:
“你是路西菲尔。”
是光中之中,是主在世的颜。
是深受主之纵容与偏爱的、最璀璨的晨星。
神明带着言灵力量的话音之这空间当中响起,带着宣判和笃定。随之而落下的,是属于这造物的、落在主颈侧、落在那咽喉间的手,开始一点点的远离和抽离。
存在于无形中的、不可名状的力量正在同这造物的意志相抗衡。
那力量来源于主,来自于神明。
于无声息里,在这造物同造主相纠缠之间,彼此的力量亦在发生碰撞,彼此对峙。
狠厉与疯狂在路西菲尔的眼中蔓延,而后在下一瞬间,神明开口,对着这造物道:
“看着我的眼,路西。”
分明是并不怎么正常的造物本能地想要做出抗拒,只是这世间一切的力量于主的跟前,却又是如此的渺小与不值得一提。
纵使是这似乎满怀着恶意的造物,亦然。
属于路西菲尔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神明那璀璨的金眸所吸引,而后不断涣散,在那目光之中沉沦。
自觉或不自觉的,有什么如同潮水一般的将这造物所覆盖和吞没,在其脑海之中呈现的,是且仅仅是神明那璀璨且没有任何喜悲的、似乎全然无有任何波澜的眸。
有幻象与幻境在眼前展开,属于这造物的意识被带到经由神明之所构造的、虚无且缥缈却又似真还实的空间之内。
“冕下,请问您对此有何安排吗?”
路西菲尔在黑暗的王座当中醒来。
这似乎是一座神殿,一座辉煌且绚丽的殿堂。而他正处在那殿堂的最中央,处在那高高的王座之上,以指尖叩过那王座的扶手。眼睑垂下,聆听着下属的汇报和提议。
有无尽的絮语回荡在路西菲尔的耳,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我是谁?
从哪来?
到哪去?
又简单且复杂的、恍若是直指本源的问题在脑海之中回想,却又并未有那个答案。所有的一切记忆与过往,仿佛都成为空白和虚无。
于是王座之上的路西菲尔开口,暗哑且华丽的嗓音与声线在这殿堂之间回荡,对着那一袭黑袍、恍若主教模样的、耐心等待的人影问出疑问。
“你是谁?”
“我是您最忠诚的下属和信徒,冕下。”
面目与身形俱皆是模糊的身影欠身,开口,回答过路西菲尔的问题。
然而那王座之上的路西菲尔却并未因此而将心中的疑惑抛弃,只是继续开口,似乎是大大咧咧且无所顾忌道:
“那么我呢,我是谁?”
“您是黑暗的主人。”
一板一眼一问一答,伴随着那身影话音而落下。于下一瞬间,周遭之所有的画面与场景再度生出改变。
“冕下,是侍奉神明的时候了。”
“侍奉神明?”
金发蓝眸的路西菲尔再度睁开双眼,有宽大且华丽的、雕刻精美的琉璃镜面呈现在他的眼前。
在那琉璃镜面当中之所倒映的,恰是这造物极尽完美的身影。
规整且华丽的,坠着明珠、美玉、玛瑙、翡翠以及各色宝石的,经由再是精巧不过的手工和那金丝银线之所织就的服饰包裹上那身形。
有华丽的王冠被戴在路西菲尔的头。
辉煌灿烂,极尽庄重与闪耀。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于那华美的、堪称是造物之极限的面容上,注定只是陪衬。
较之以那些珠玉、较之以那王冠和那服饰更加美丽的,是这造物的颜。
“冕下,请。”
有美丽的侍女神情肃穆且虔诚的整理过路西菲尔的衣角,眼睑垂落,恭敬的发出言语。
伴随着那侍女话音而落下,有一层又一层的帘幔,一扇又一扇的大门被打开,无尽的天光自那尽头呈现出来,遍布着路西菲尔的眼。
那光是温和的、明亮的,一片纯白却又不可直视。
凡见那光者,都将在那内心与灵魂当中生起不可抑制的欢欣及愉悦,生出自惭形秽生出渺小与激动来。
不可抑制的泪流感觉到生命同灵魂的圆满。
只是当路西菲尔的目光偏头回望向那光,隐隐然之间,却是感觉有人影自那光中现出,对着自己生出了手。
“时候不早了,冕下。”
“您还在等什么呢?”
“神明在召唤与呼唤您呢。”
絮絮叨叨的、不知何所来亦不知何所起的、嘈杂的声音再度传递与充斥着这造物的耳,充斥着这造物的脑海。
冥冥之中似是有谁于这造物的腰际推了一把,于是自觉或不自觉的,路西菲尔向着眼前、向着那光的方向而跃倒。
只是路西菲尔并没有跌落到地面,更不曾带起任何物品的滑到。
有谁将这造物揽入到自己的怀。
于是在路西菲尔双眼中之所映照的,是一张银发金眸的、同自己相同而又不同的颜。
在那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嘘——”
那身影的食指抵在了路西菲尔的唇上。
“我抓住你了,路西。”
如同月华倾泻一般的发洒落在自己的耳,带着笑意的、愉悦的嗓音回荡在路西菲尔的心头。
然后在下一刻,在下一瞬,所有的一切仿佛因此而远去,属于路西菲尔的身影仿佛是沐浴在光中,浸润在温水里,得到了完全。
生命与灵魂的归属和完全。
这是世间所有造物和生灵的终结及归处。
莫名的,脑海中闪现过似乎铭记了千百道的教义,于是自然而然的,路西菲尔脑海中忽然便有了有关于这身影的认知及意识。
这世间如果有神明,有那自有永有的真神,永恒的造物主,那么除了眼前的这身影,又有哪个能是,哪个敢是?
神明啊。
繁琐的、极是庄重与华丽的服饰被一点点的褪下,羔羊在牧羊者的跟前被袒露出皮毛。
属于路西菲尔的手臂攀上了神明的脖颈,纤细且劲瘦的腰肢落到神明的掌,双腿如同菟丝子一般将神明的腰绞住。
喉结滚动,舒爽且愉悦的乐章吐出,而后在下一瞬间,在路西菲尔的身体似乎是要瘫软成一汪春水,思维与理智似乎是要迷乱成一团浆糊之时。属于这造物的脊背被抵在了冰凉的镜面间。
是那面雕刻精美的、宽大的、以琉璃与水晶而形成的落地镜。
“不,”
路西菲尔摇头,脑后的金发散落,散落在肩头,散落在那未曾被衣料所遮掩的、如同牛奶抑或是最上乘不过丝绸一般的胸前,带起微微的不安和略略的痒。
属于这造物的手臂搭在了神明的肩头。
那双腿似是要将神明推出,又似是想要叫其往前使其前行,如同大树与那水中的浮木一般成为依托且不可有任何的抽离。
“交给我,路西。”
神明的话语落在路西菲尔的心头,伴随着那话音而落下的,是某种燎原一般的、炽热的观感。
恰似是有焰火绽放在这造物的脑海,绽放在心头。
属于主的金眸落到路西菲尔的眼。
冥冥之中,无形里,在那迷乱的思维之间,似是有规则与戒律一般的教条响起,烙印到路西菲尔的灵魂。
侍奉神明,愉悦神明,将所有的身心奉献、献祭给神明,本就是应该的,不是吗?
似是快慰又似是难耐一般偏头,在那琉璃镜面之中,在那眼角的余光之内,路西菲尔看到了自己的影。
同神明相交的,仿佛是不堪承受却又仿佛是不知餍足的影。
神明的指尖落在了这造物的下颔,挑起了路西菲尔的头,将吻落在了那唇上。
极尽掠夺与缠绵。
只是在那某一瞬间,在那似乎是有意识却又似乎是无意识里,路西菲尔却又似乎是看到那存在于镜面中的、属于自身之所有的倒影对着自己勾唇而笑,将目光冷冷的落在自己身上。
落在了神明垂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如同月华一般的银发之间。
稍纵即逝一触即分,属于镜中路西菲尔的眸,以及那发丝,分明是转变为黑暗同堕落的色彩。
路西菲尔的意识在迷乱和欲念中和沉沦。
“你是吾的。”
冥冥之中,迷乱的思维和意识里,路西菲尔好似是听到了谁的言语。
陌生且熟悉,充满着宿命与宣判。
然后这造物再度醒来,在迷乱且似乎全然没有任何印象的梦境里再度醒来。
路西菲尔好似是被架在祭坛之上,关在纯金的柱子之所打造的笼子里。
有细小且极是坚固的金链,连接在路西菲尔的脚踝,有镣铐将这造物的脚铐住。
属于这造物的衣物仿佛尽皆是被剥除,唯有一块轻薄且透明的布料被盖在路西菲尔的身前。
于是路西菲尔捡起了那布料,随意披放在身前,勉强将那身体之所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