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相扣,在那无所不在的浪潮之中路西菲尔将自己的头倚靠在了神明的胸膛之上。有那名之为心跳、为心脏所跃动的声音似乎在一点点的传递到这造物的耳。
淡金与银白色的蛇尾相纠缠紧密相连而不可分割,于这本应当再是强大不过的炽天使长而言,身形仿佛是被杂糅和重塑,有什么在一点点的炸裂成碎片,而后又一点点的糅合。
脑海中似是绽放了一场盛大且华丽的焰火。
更吹落,星如雨。待得所有的浪潮褪去,留存在这造物身上的,是恍若攀上了云端的、如同置身在那温水当中的,一波又一波的余韵。
只是纵使在这样的冲刷之中,在神明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如同安抚抑或是漫不经心一般从自身那脊背之间滑落......
身形瘫软恰如同一汪春水,属于这造物的指尖都仿佛因此而失去所有的跃动的能力。只是如同那枝头的清风、指尖的阳光一般,随着主的心意而动,任凭着其摆弄。
主的动作与一切都似乎是极温柔的,缓慢且坚定地将这造物占有。有属于主的气机以及那缓缓滑动的手、蛇尾、鳞片等诸多种种,在这属于造物的、被自身所打上印记的土地间巡查和游离,带着这造物向着那更深的深渊处而滑落。
属于这造物的躯体与心灵似乎叫神明所彻底填充和占据,并不留下丁点的缝隙。于那蓝眸中之所倒映的,有且仅有那神明。
恰如同晨星之高悬于天际,总会引得这世间之造物与生灵的追逐一般。这至高无上的主,这自有永有的神明,合该叫这世间到的芸芸众生为之而信仰虔诚,为之而献出一切,永久匍匐。
只是当主的挑起了这造物的脸,当神明的目光落在路西菲尔的蓝眸之中,晨星的之所追逐的或许是且仅仅是神明。然而主在那目中,在那虚假的信仰及虔诚之外,之所看到的却并非是其他,而是......
是什么呢?
似是有万千的星辰于此汇聚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到那眼中,阳光下七彩的琉璃闪动变幻出如梦似幻的光影。
有什么在那无声无息间绽放。
野渡无人,有轻微的、似乎是属于那造物心核当中的悸动传递到神明的心灵。
然而主的心灵、主的心湖之中,之所存在的不过是一片不可以被揣度的深渊及平静,并不会因这世间任何的存在而动容。
于是神明以指腹缓缓摩挲过这造物的面颊,璀璨的金眸之中一片虚假的、叫这世间之任何造物与生灵无法去辨别的爱意与柔情。
又或者说这本就是真实。这爱意是真、这柔情是真,这造物与造主之间的相交、耳鬓厮磨与迷乱,同样是真。
主以及这经由主之所创造的世界,因神明的任性与偏执而对这造物生出偏爱,有属于整个世界的纵容与宠爱被摆放在了这造物跟前。
没有生灵会不因此而生出动容。
只是这所有却又分明是被神明之所掌控的、经由主之所推动并且于主的意愿之下一点点的形成。一切的一切于那最初的最初,本就是再是明显不过的、最大的谎言。
本应当清醒与理智的、再是聪慧不过的造物甘心情愿的沉浸在这样的谎言之内。然后在那某一瞬间,冥冥之中的牵引无来由的生出,几乎是本能地,路西菲尔转头,将目光遥遥望向那祭坛之所在。
同样将目光投诸于此的还有神明,属于这造物的脸于掌中脱离,以指尖缓缓摩擦而过,似是在流连与回味那份触感。而后在下一瞬间,主顺着路西菲尔目光之所向,同样望向了那祭坛。
当事者,不管是那魔女还是恶魔,对此显然是没有任何察觉的。
唯有以斯帖,唯有那视觉听觉嗅觉等俱是被剥夺了的精灵女子,于此一瞬间忽然显露出深深的不安与惶恐。
只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对于这世间所有的感知都仿佛是被剥夺。在那样的、无法以肉眼而察觉到的目光之下,以斯帖唯有死死咬住了唇,以指尖陷入到地面,划出深深的印痕。
但不管是那属于黄昏隐士会成员的罗弗寇、靡菲斯特,还是作壁上观隐隐带着几分忌惮的拜蒙及巴尔,又或是以漫长且孤寂的生命同以斯帖而共享对这精灵少女有着几分了解的魔女......
属于以斯帖的意并不能被传达属于这精灵女子想要发出的言语,并不曾落入到任何当事者的耳中。
不,还是有谁能够对此而做出解读的。
肚皮耸动甚至是一点点的浮现出血色的诡异气息的纹路,原本位于那祭坛中央的仿佛是极安静的精灵女子忽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开始不断地挣扎,有箭矢穿云破月而来,仿佛是要将以斯帖钉死在那祭坛之上。
只是这些恶魔们,这些心怀鬼胎因着诸多种种原因聚集于此的恶魔大公,没有谁会坐视那精灵女子的死亡。
至少在以斯帖腹中的那怪物脱离母体之前,确实是如此。
指尖伸出,轻描淡写的落在了那一支箭矢最中央的位置。纵使那箭矢中所蕴含的同恶魔完全相背离的力量几乎将整个手掌腐蚀,然而自始至终,那位于祭坛最中央处以斯帖身侧的拜蒙唇角唯余一片冷漠且疯狂的笑意。
眸中血色闪现,在那血眸的映照之下,于自身偏头并且抓住那箭矢的那瞬间,原本束手而立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的罗弗寇以脚下平平无奇的向前踏出,指尖于虚空中虚握而后后拉。
属于精灵的身形显现出来。
金发碧眼身形劲瘦且纤细,容颜俊美,甚至带着几分同地狱格格不入的圣洁与虔诚,坚定和沉静。
这样的精灵合该奔跑、行走在大地之上,在那密林之间,被鲜花和绿叶所环绕,而非是出现在这地狱里,在这祭坛之侧。
但,当目光落在那弓箭、落在那精灵坚定的眉眼之上,没有谁会怀疑这精灵之所拥有的武力和意志。
更不必说,不管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与方法,当这精灵出现在这地狱之中并且保持洁净,似乎不曾沾染上过多的血腥及尘埃之时,那么在座的这些阴险且狡诈的恶魔大公们认为自身有必要保持一定程度的友好。
当然,仅仅是一定程度而已。毕竟这精灵手中的箭矢,可并不怎么友好。
“我是以利沙,她的兄长。”
自身同这地狱格格不入的精灵王子如是言,以手中长弓遥遥指过那位于祭坛最中央处的以斯帖,开口道:
“这是属于精灵的私事,希望诸位不要插手。”
但——
“这里是地狱,精灵。”
巴尔开口,看似好心的做出提醒。只是那看似爽朗的眉眼间,分明有恶意与嘲弄在奔涌,似是在嘲笑着以利沙的天真及愚蠢。
便在巴尔话音落下的那瞬间,莉莉丝同样眼波流转似乎是极好心却又似乎是极漫不经心的做出补充,对着以利沙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英俊的王子殿下,你的妹妹,这叫以斯帖的精灵,已经背弃她的族群和阵营。所以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及立场,叫我等不去插手那所谓的私事?”
不管是神情还是目光俱是一片冷淡,并不曾因恶魔的嘲笑和那魔女的疑问而有任何的动摇。以利沙将目光落在以斯帖、落在那不能听不能看不能闻丧失了五感的精灵女子身上,开口,语音寒凉,如同侵染了冰雪。
“背弃族群及信仰、神明者,当诛。”
于是在场的恶魔以及莉莉丝俱皆是笑出声来,整个空气中都似乎布满了愉悦的气息。
不仅仅是以斯帖这被摆放在祭坛最中央的精灵女子,今日出现在此的、出现在这祭坛周围的,不管是巴尔和拜蒙这等原生的地狱恶魔,还是莉莉丝这后天转化而来的魔女,又或是罗弗寇及靡菲斯特这样黄昏隐士会当中的疯子......
站立在此的,谁又不是背弃主、背弃神明的呢?
“你是要杀光整个地狱吗,这位英俊的王子殿下?”
一举一动间俱是风情的魔女问,以手掩唇,对着以利沙缓缓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相较而言,巴尔等恶魔大公的笑容便显得尤为荒唐且无所顾忌。又或者说以利沙的言语于他们而言,本就是最大的荒唐及笑话。
“听说只有信仰足够坚定者,方可至于天国。唯有那些不信神明者,方才落到地狱。”
“你既是信仰坚定,维系那位的荣光。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地狱当中呢?精灵。”
藐视所有的恶魔们似乎因此而生出几分难得意味与兴趣,带着恶意与调笑开口,巴尔对着以利沙发出如此言语。
只不过莉莉丝和巴尔或许有心同这精灵王子周旋,甚至是以言语将其玩弄。靡菲斯特及罗弗寇却是不愿意叫这精灵王子浪费时间抑或是生出变动的,遑论是在那长久以来的设想将要收获和成功的那一刻。
因而便在巴尔言语未曾彻底落下的那瞬间,做为黄昏隐士会成员的罗弗寇和靡菲斯特不动声色的对视过一眼,而后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