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头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不停。祠堂正中央躺着的尸体开膛破肚,里面塞满了符咒,塞不下的就沾了血溢出来。
听着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沈昩大抵明白了。这会儿他怀里的木偶人也要探头出来,又被沈昩伸手按了下去,捂住了眼睛,这下什么也看不着了。
一群人抱着贡品过来,好好摆着,就开始磕头跪拜。
后面有人看出不对劲,“哎?怎么把雨神庙里的贡品搬过来了!这可是神仙的东西!”
跪拜的人回头瞥他,“命都没了,拜神有拜鬼灵验吗?那神仙倒是天天拜,日日没少,他可显灵了?”
这下没人说话了。
他们拜了城主位子又拜了一旁带血的草人。
人群里又有人说了,“这官府的怎么还不来!”
“呵,如今出了这么多条人命,他们哪里敢来。”
“这鬼怪之事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死了这么条命你才信啊?”
这下人心惶惶,又免不了一阵骚动。“这魔宗刚被赶走,这鬼魂索命一事又闹起来了!”
有人回答,“这怪事儿一直都有,只是这两天才突然闹大了而已。”
沈昩穿过人群,来到祠堂。人们一轮一轮跪下磕头,祈求恶鬼放过他们性命。
沈昩拔剑,当即朝草人刺入。他这一刺,一旁的人哎呦一声退了老远,可吓坏了!
沈昩挥舞剑刃,那个草人被割破,杂草散落一地。之前啃掉的店小二的半颗脑袋也骨碌了出来。
“哎呦!不得了了啊!”
沈昩再怎么看也只是一堆杂草。只是这一群人里闹得凶。
一人怕极了,指着沈昩道:“你对城主不敬,你不得好死啊!”
沈昩听笑了,“好,那让他来找我便是。我倒要看看,是何人作祟。”
说罢,他便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握剑走了。
他刚走,一群人又吵了起来。
“人?是人搞鬼?”
“你别信他!之前那个店小二不也是不信嘛,你看看后来怎么了,这又来一个找死的。你且瞧吧,明日又得丧一条命。”
“哎呦,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唉。”
地上的一堆杂草也没人敢碰,想跪的人也不敢跪了。这么向来,就算是要索命,今夜便是那个大不敬的小子,也轮不到自己身上。
于是干脆也不拜了,低头心里暗声祈福了两句,一会儿就随着人群散开了。
就是这官府的人,一整天都没人来。
夜色,沈昩就坐在供台下面,他还真要瞧瞧,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许久没动静,只听得外头风声阵阵。等得久了,沈昩打了哈欠,有点困了。怀里的木偶也打了哈欠,也困了。
忽而,头顶上传来声音。是盘子相撞的声音,清脆的几声响。
沈昩勾唇,翻身而出。那黑影觉察,当即就冲了出去,黑影逃得着急,将排位和贡品全给踢了下来,噼里啪啦,撕碎了夜里宁静。
那黑影健步如飞,疾风而去。沈昩紧紧跟着,穿过深巷,跑过屋顶。
月下两个影子驰于夜中,许久不曾停歇。
“还想跑!沈昩飞身而起,抄了近路,从屋顶轻功而下,空中转身一脚而下。
随着啪一声,黑影被沈昩一脚种种踩在地上,动弹不得。沈昩踩着那人的胸膛,不知那人已然胸闷气短,咳了好几声。
乌云散开,月光照过来。地上黑影的脸才亮起来。
沈昩愣了,“是你?!”
涂山岳也愣了,“你怎么在这儿?!”
沈昩抬了脚,涂山岳起了身,又咳了两声,他脸色极其难看,拍了拍身上的土。“怎么又是你,你是灾星吗?哪里出事你在哪儿。”
沈昩:“……”
沈昩拧眉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涂山岳觉得怪了,“我杀人?你有证据吗?”
沈昩:“祠堂里这几日闹出这么多人命,不是你干的?”
涂山岳:“哼!我今日刚到,来人界寻神树种子,却遇上了你这么缠人家伙,真够倒霉的。”
说着,他又愤恨拍了拍胸前的土。
沈昩:“人不是你杀的,那你跑什么呀?”
涂山岳:“我当是人界什么收妖道士,那些老家伙最为难缠。我堂堂青丘公子,才懒得和区区凡人一般见识。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也是烦人的收妖道士。”
,,。
沈昩:“你找种子,来祠堂做什么?”
涂山岳藏了两个果子,当即拿了出来。“找点吃的。”
他啃了两口,鲜嫩多汁。哼笑了声道:“什么厉害人物死了还要上这么好的贡品。”
沈昩:“鬼。”
涂山岳愣了愣,看了眼手里的果子,白眼道:“臭凡人你别瞎说,罗喉计都死了以后鬼门关的严实,压根没恶鬼再闹事了。”
沈昩:“是嘛。”
涂山岳:“废话,我从冥界来,自然知道的比你多。对了,红衣服那人呢,今日稀罕了,没跟着你?”
他话音刚落,沈昩怀里的木偶就蹦出来变化了人形。
涂山岳:“……”
他暗想,我就不该问。
沈昩:“成湘前辈……葬于青丘吗?”
闻声,涂山岳愣了愣,脚上的表情肃然了一大半。他呵笑了声,无奈道:“灵识都没了,还葬什么葬。”
说罢,他又道:“我在青丘,给他办了灵位。若哪日你们要去,想必他会很高兴。”
说着,他似乎是笑了,却看着又没笑,那表情,沈昩说不出来。
涂山岳:“既然他选了这条路,我也只能尊重他选择。”
沈昩低眸,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当即轻功而起,踏风而去。
见他走的着急,一旁的时浅和涂山岳一并追上。
到了祠堂,地上的杂草不见了。沈昩明明记得,他在供台下躲着的时候这东西还在,如今竟没了。
涂山岳见他一脸慌张,于是问道:“怎么了?”
沈昩:“如果厉鬼回魂索命,而他要索命之人还安然无恙,而鬼没了,你说他会哪儿?”
涂山岳抱着胳膊耸肩,哼笑了声道:“自然找这倒霉蛋的亲人朋友下手,厉鬼这东西就是不讲理,大抵也分不清谁是谁。三刻索命,岂能留到五更。”
“不好。”沈昩话毕,当即又冲了出去。
他走了,身后的木偶也紧紧跟着跑出去了。
涂山岳哼了声,“又跑,着什么急啊。”
沈昩一路未停,到了屋子门口,门开着,一片凌乱映入眼中。桌下还留着一滩血。
沈昩着急,“前辈!前辈!”
“好了,别喊了,在这里。”
闻声,沈昩回头便看到李前景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抓着一捆杂草。
他着急迎了上去,“前辈,您没事儿吧。”
李前景轻松道:“没事儿啊。”
他笑了声,提起手里一捆沾了血的杂草。“你这么着急,是怕这玩意儿要了我老骨头的命?啊?哈哈哈哈。”
说着,他将一捆草扔在地上,道:“傀儡术。果真有人在装神弄鬼。”
这时沈昩才看到李前景手臂上的血痕,这伤不小,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李前景只道:“无妨,皮外伤。这背后操控者还有两把刷子,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狗东西给收了。”
这会儿,门口又进了一人,是涂山岳。
李前景一看,哎呦一声。“这哪里来的狐妖?”
涂山岳站在门口就不进去了,大抵是知道李前景是个道行深厚的道士,也不愿进了。
沈昩:“前辈,他是我的朋友。”
李前景松了眉头,这才道:“这样啊,既然是自己人,那就进来吧。”
涂山岳一副大爷进殿的模样,途经沈昩,只甩了句。“我才不是你朋友。”
沈昩:“……”
进了屋子,涂山岳四处看了看,这里够乱的。沈昩伸手抬起倒地的凳子,好赖收拾了一番。
李前景洗去了胳膊上的血迹,好赖包扎,回头便看见涂山岳眯眼瞥他。“喂,老头,有没有吃的。”
李前景轻笑了声。“吃的?妖怪要吃什么?”
“少啰嗦,有什么吃的拿什么。”涂山岳道,“就是没有,我也不稀得吃你这么个老头。”
李前景:“年轻人,可别小瞧了老人家。我这里有吃的,只是我敢给,你敢吃吗?”
闻声,涂山岳眯眼,神色中透了狡黠。“那就看看我们谁的本事高了。”
屋外夜正黑,离他们所住的地方不远,沈昩拐角之处便在围墙上看见月色之下坐着个红衣少年。
沈昩开口道:“回家啊,在这里傻坐着干什么,神经啊!”
闻声,坐在围墙上的人愣了愣,勾唇笑了声,跳了下来。
见他下来,沈昩才转过身,抬脚刚走了几步。“你以后要是再乱跑,我就再也不管你了,你爱跑……”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一只手给抓着扯进了胡同里。哐一声后背就贴在了墙上,整个人被那红衣少年两臂围着。
时浅嘴角存着淡笑,开口柔声道:“那我现在道歉,你还管不管我了?”
沈昩愣了愣,“时浅?”
时浅:“我在呢,宝贝儿。”
沈昩抬脚便狠狠踩在了时浅脚上,时浅本来平静柔和的表情突然因为疼痛而扭曲了些。
沈昩:“你回来了还坐在墙上,真神经啊。”
时浅脚上发疼,委屈道:“我也刚回来嘛。我那么想你,你还骂我,我可真可怜。”
沈昩:“……”
沈昩:“冥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时浅:“嗯,对啊。”
沈昩:“这么快?!”
时浅:“本来也没多少事,都是不要紧的琐事。我念你心切,自然就回来了。”
说着,他又凑近了,赔着张笑脸道:“说实话,你想我吗?”
沈昩呵笑了声,“你做了个与你神似的木偶。”
时浅狐疑,“是吗?这次做得着急,只告诉让他保护你了。确实不好啊,后来竟然还没灵力了……你拿它干什么了?”
说罢,那眼神盯着沈昩。那时沈昩只想出三个字来,贱兮兮。
沈昩:“你有病啊,你做的东西来问我,我哪里知道。”
时浅:“我知道我知道,开个玩笑嘛。我自然知道这次做的不好,所以我不是回来了嘛。”
沈昩不愿理他了。
时浅暗笑了声,“因为它禁/欲。”
“妈的,你找死是不是!”沈昩羞愤,当即抬脚就要踹他。还好时浅跑得快,被踢了一脚后,后面的几下都躲过去了。
一顿闹腾,时浅停了脚,转身张开双臂将人抱了个满怀。沈昩自然不愿,挣扎抬手推了两下,却压根推不动。
时浅抬手揉了揉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不说了。这么久有木偶陪着你保护你,我还能安心点。我啊,身边除了那些小鬼,什么也没有,我想你想的紧。”
沈昩:“我又并非没有你那个木偶保护就活不了,再说,那几日你这木偶没少给我添麻烦。前辈得了病,我还得再时刻看着你的那个破木偶,稍有不慎就自己把自己烧了,要不然就自己走丢认不着路了。”
闻声,时浅哈哈笑了起来。
沈昩觉得他只是光听笑话了,当即又抬手拍了他两掌。“你还笑!”
时浅:“没有,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昩昩还跟我说我爱你了呢,我都知道。”
沈昩脸色霎时铁青,绷紧了身子。“没,我没说那话。”
时浅:“你说了。那时木偶就在火炉旁坐着,烧了手,你心疼坏了,就那时你躲在木偶身边,看着它的眼睛亲口说的,说我爱你。”
沈昩:“……”
沈昩:“你故意的。你又玩弄我!”
话音未落,时浅低头吻上他的唇瓣。空隙之余才道:“没有。”
“胡……”他要说的话又被堵住,说不出来。
时浅:“昩昩,再跟我说一遍好不好,我想听。说你怎么我……”
沈昩有些喘不过气,趁着能说话的间隙,只蹦出几个字来。
“……我。”
“去你……”
“……大爷。”
涂山岳在李前景那边吃饱喝足,鼓着肚子便出来了。本想着出来散散步舒坦,顺便见了沈昩再说上两句话他便要走了。
不料刚过了处拱形门,就瞧见这街上一对红紫身影,亲得正烈。
涂山岳:“……”
当即他便转了身,低声道:“啊……草。”
他快步离开了这地方,没敢跑,生怕引起什么动静,惹那二人注意。
妈的,妈的,妈的!
涂山岳压不住脏话。“妈的,神经病啊!一群白痴!”
“一群神经病,都是神经病,全给杀了!一个不留!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