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昩睁开眼睛,这地方陌生。他似醒非醒,迷糊之时陡然起身,却瞧见窗前的身影。
“前辈?”
闻声,李前景的眼神从窗外风景之中引了过来,转身道:“山程万里,欢迎回来。”
沈昩彻底清醒了,下了榻。“前辈,这里可是乂山?”
李前景:“不,这里是白城。如今魔宗作乱,你那师父死了,我总得出面。哎,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说着,便进门了一位模样清秀的男子,手中端着刚刚泡好的茶水。
他将茶水放在桌上,“前辈,喝茶。”
正好李前景也渴了,站了那么久腿也麻了。于是就坐下歇歇脚。
沈昩盯着那男子,惊道:“萧迟?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迟:“此事说来话长。那时我与你们在清玉镇散开,便想着回来寻我师父尸骨,途中受魔宗偷袭,多亏前辈救我。如今,多谢前辈收留我,一同救回百君山。”
说起这个,李前景不免嗔笑两声。“你们两个,一个方青云的徒弟,一个崔思南的徒弟,一个犟法,我教了你们武功,不求感谢,却都不愿喊这么一声师父。你说怪不怪。”
长辈调侃,两位晚辈都不敢多说什么。
沈昩出了屋子,抬眼便见远处一抹红。那人身挺如松,身上的红纱随风而起,如此安静。
“我还以为你走了。”
闻声,时浅回头看他。“你在这里,我不会走。”
沈昩:“那为何不进去?”
时浅垂下眼睫,并未多说什么。他似乎是轻叹了声,眼神又挪到了远方的高山远景。那便是百君山,却已不是从前的百君山。
沈昩:“你在想什么?”
时浅回头看他,他什么也没想,不过走神罢了。如今既然沈昩这么问,他笑了声,玩笑道:“等这里的事结束,我就抓你回冥府成亲。”
沈昩:“你之前不还一直嚷嚷着说,第一次见过的时候不是成过了嘛。”
时浅:“你承认了?”
沈昩看他,“你在套我话。”
时浅嘿嘿一笑,“没有啊。”
说罢,他又补了句。“夫人。”
沈昩:“……胡闹。”
沈昩转身回了屋子,时浅抬眼盯着,明显那人的耳朵红了一大半。
这白城诸多事宜,原来之前魔宗占了百君山,白城也一并被占了。没法逃的百姓留在了城中,受尽欺负。
更有过分的,每月必须给魔宗上供,银钱粮食都可以,魔宗那边说他们住在白城,这便是保护费。
若是穷苦的拿不出,那就只有拿命的的份。
魔宗愈加猖狂,更何况修行正道门派并非只有百君山这么一个。于是这事情闹起来后,江湖推波助澜,将这事给整大发。
江湖门派合为一体,名青云宗派。
旨在合力讨伐魔宗,换天下太平。
而这几日,两方正打得凶。
沈昩:“前辈,那你也加入青云宗派了吗?”
李前景摆摆手,“乂山就我一个人,还凑什么热闹。更何况一帮江湖门派,说是正道,还不知道是群什么人呢。我一个修鬼术的去了,不得被当成魔宗间隙给打死啊。”
沈昩:“……”
而在白城之中,最为嚣张的,便就是那个魔宗四当家。那人梳着满头麻花辫,脸上抹得黑一道白一道,跟个妖怪一样。
李前景见过他,那打扮真和妖怪一样。所以至极他记得非常清楚。
李前景:“想要混进百君山,只能先拿这个妖怪小子开刀了。”
四人躲在一堵墙后,看着深巷之中招摇的一群人,为首的便是那个四当家,模样倒是和李前景说得一样。
他穿着一身虎皮豹纹衣,还真有了山贼的气势。
叩门声响起,来开门的是个老妇人。
所谓狗仗人势,那四当家的手下尤为嚣张,跋扈道:“交钱交钱。”
老妇人不明白,“这,交什么钱啊?”
手下啧了一声,“保护费啊!”
老妇人:“这个月不是刚交过了吗?怎么还要。”
手下一手狠狠推了她一把,也没个轻重。可怜这上了年纪的妇人当即被推倒在地。“他娘的,让你给钱就给钱,婆婆妈妈。耽误了我们四爷的行程,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老妇人哭丧道:“我真的没钱了,我家老头子现在没钱看病还在床上躺着,再这样下去我们真没法活了。求求你们行行好吧。”
手下踹了一脚,“老不死的,病了就趁早埋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活着干什么?没钱,我们进屋搜去!看有没有钱!”
说罢,一群人推搡着就要闯进去。
老妇人起身就赶紧拦着,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如何拦得住这么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
一顿争吵之中,沈昩啊喂一声踉跄出去。他是被李前景推出去的,李前景眼尖,顺手拦住了时浅。
他疑惑看着李前景给他使眼色,再转头,就和那一群人对眼个正着。
魔宗之人:“……”
沈昩:“……”
沈昩:“住,住手。”
方才嚣张的家伙皱眉看他,上下打量一番。“臭小子,逞英雄可是要命的。”
说罢招呼身旁的两个人握紧了狼牙棒就朝沈昩冲去。沈昩朝二人冲过,于二人间隙之中弯身侧过,回勾一脚,两人全被踹倒在地,摔了狗吃屎,牙也磕掉了两颗。
方才的跋扈之人哎呦一声,不信邪了。
钱也不说抢了,两手一挥,招呼着全部的人冲过去揍人。却不料一场混战之后,倒地哎呦喊疼的都是自己人。
他跑到四当家身后,着急道:“这,四爷,来者不善,来者不善!他是要造反啊!”
四当家盯着沈昩看了两眼,皱眉道:“你是青云宗派的人?”
沈昩:“不是。”
四当家:“那你出师何门何派?”
沈昩:“你话还不少。”
躲在四当家后面的人蹦了老高,就是不往前走一步。“大胆!这可是四爷!我们魔宗四当家!你胆子包天了敢这么跟我们四爷说话!”
那四当家当即抬手,将背后叽叽喳喳之人打出老远。“没用的废物。”
随即又看向沈昩,“加入我们魔宗,我提拔你当五当家。”
沈昩:“大可不必。”
四当家:“你若应了,我这就带你上百君山拜过几位当家的,让你做五当家。小爷说话算话,绝不亏待你。”
沈昩扭头望向眼前升天山脉,云雾缭绕,那里,是百君山。
夜色,家家户户点了灯,整天路明亮了不少。不过因为魔宗的事,现在几乎没多少人出来了,这一条路也显得冷清。
沈昩随那位四当家上了山,这应该是一次来。沈昩先前在幻境中看过一次,有些地方看着自然眼熟。
不过于记忆之中,当真大变了模样。
四爷将他领到一间房外。“今夜天色已晚,明日再带你去拜见各位当家,今夜你就老实在这里住下。记着,别耍花样,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沈昩刚进了屋子,后面啪的一声。四爷将门给锁了,随即沈昩就看见门外两个身影靠近,停在门前不动了。
这是在外面守着盯着他呢。
如今若要就在这里,就没办法给李前景传信,如此一来,倒也麻烦了。
这时,他恍惚听到了声音。他寻声而去,在榻上看见了一个小木偶人,大小也像之前在天宫所见的胡桃仙子。
木偶:“昩昩,是我。”
沈昩:“时浅?”
说着,木偶化作了人形。红衣少年脸上并无笑意,严肃道:“我方才看了看这地方,怪着呢。”
沈昩:“发生什么了?”
时浅:“我亲眼看到他们抓住了青云宗派的人,被抓的人当场被魔宗手下给吸了血。魔宗之人虽修全鬼之处,但是能练到如此境界的,太过古怪了。”
沈昩听着背后发凉,“吸血?”
时浅颔首,道:“不过你别担心,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有我在呢。”
沈昩叹声,一并坐在了榻上。“我知道了,前辈那边还好吗?”
时浅:“那里一切都好,你放心。”
沈昩:“那日从冥界离开,时英姑姑不是说事情很忙抽不开身嘛,你如此随我来,当真没问题吗?”
时浅:“嗯?”
随即他便解释道:“我处理了啊,我这是分身啊。”
沈昩愣了,盯着眼前的时浅,半晌才开口。“……啊?”
是那个玩偶,玩偶才是真面目。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你在和谁说话?”
沈昩:“没有任何人。”
外面:“你最好老实点。”
沈昩挪回眼神,落在眼前的时浅身上。“你,分得清我是谁吗?”
时浅笑了,“这当然分得清,我要保护你的啊,夫人。”
沈昩心中莫名多了丝不悦,“别喊我夫人。”
时浅:“为什么?”
沈昩:“没为什么。”
时浅凑近他不少,呼吸几乎就缠到了一起。“你不开心了。”
为了防止外面的人听到声音,沈昩的声音压低了不少。“一个木偶,这也能看得出来吗?”
时浅声音随着他低了不少。“我该做点让你开心吗?你想要我怎么做?”
说着,他反而又近了几分。二人鼻尖碰了正着,四目相对之时,沈昩着急把眼神挪开了。
没一会儿,灯灭了。
沈昩睡不着,来回翻了身,就是没有困意。身旁的人兴许是听到动静,忽而开口道:“你睡不着吗?我给你唱歌。”
时浅:“窗外的歌谣随风来,屋外的小花尽情开。我寄相思诸念君,何尝……”
“停。”沈昩打断了他。“时浅,你……”
虽然是个木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委婉些的好。
“唱歌就不必了,不然今夜谁也别想睡了。”
木偶大抵是听明白的,点了点头。
沈昩无奈叹息,翻身背对了他。刚躺好,背后就伸出一双手将他环着,虽是木偶,如此贴着也热乎。
炽热的呼吸喷于脖领之间,沈昩听不到背后之人的心跳,唯有自己的吵得烦人。
于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