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成湘:“你别这么说,道长他很好。你不能因为对我的一些不乐意而迁到旁人的身上。”
涂山岳不乐意了,“好?他好?我就纳闷了,那你告诉我,和尚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涂山成湘不答,看了看涂山岳手里的碗,道:“你赶紧收拾吧,我先走了。”
涂山岳:“嗯?哎?一提到和尚你就跑!你给我回来!”
人早已经没影了,他再怎么喊可是白搭,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夜色,烛光摇曳。屋中的人坐在书案前,手中执本卷宗,看着看着,窗边风吹草动,忽而啪嗒一声。
檀修放下手中卷宗,朝窗户那边看去。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站在窗台,略有着急紧张,原来是不小心把窗子的支架给碰掉了。
“掉了就掉了。”
眼看着小狐狸要跳下去捡,如此被檀修一声给唤住。
檀修轻声道:“过来。”
小狐狸蹦蹦跳跳,跑到了桌案上,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桌案一角蜷缩着,并不会妨碍到檀修看书。
“桌上凉。”说着,檀修伸手将小狐狸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只大手抚着头顶的那片狐狸毛,又绒又舒服。
看了一会儿,檀修突然看不下去了。他低头看向腿上趴着的狐狸,它果真像只小猫,两眼亮晶晶,葡萄大的双眼盯着他看。
檀修:“是何等执念,让你等我一世。”
小狐狸不说话,也不吱声,摇摇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檀修记得,以前的事,也许是几百年,更或者已经过了几千年。然而具体多久,他实在记不得了,只是很久很久很久的事了。
当时的人界,有个国家,名为鄞国。
当时的皇帝听信妖怪奸言,一心求长生之说,误打误撞惹了灭国之祸。当时的皇子皇孙,几乎无一幸免,死的死,伤的伤。
而成湘的第一世,便是那个国家的皇子。濒危之际,正逢当时檀修人间游历,出手相救。
皇子躺在血泊之中,自己的家人已然被一些妖怪残忍杀害,本繁华皇宫之中,成了血城。
危急关头,却是一个和尚临危受命,前来收妖。
于这皇子而言,他说了一句话。“我来渡你。”
皇子醒来时,和尚已经要走了。他本就游历四方,自不会在一个地方止住脚。
皇子要道谢,报答这救命之恩。
和尚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说了句让这皇子永不忘记的话来。“虽行此善,宁死不悔。”
而这些,檀修都记不大清了。回忆似乎能与眼前人重合,却又忽而觉得怪异,以前的事放在现在人的身上,总觉得十分别扭。
檀修头疼,于是就不想了。
低头再看,手心底下的小狐狸已经睡着了。他抬手之时,小狐狸又醒了。
原来它没睡,只是在等着他。
檀修道:“我不看书了,你睡吧。”
于是檀修打坐而眠,趴在他腿上的小狐狸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了困意,趴着没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成湘是趴在檀修腿上醒来的。他忽而睁开眼,觉察不对,猛然起身,却瞧见檀修的脸来,更是吓了一跳。
檀修未曾睁眼,不过也能察觉。开口道:“想必你昨夜喝了酒,误打误撞才过来的。”
成湘的脸像烧开的水壶,唰一下红透了。他歉意一笑,“对,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再喝酒了。我昨夜……没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吧?”
檀修睁了眼看他,“没有,你来了便睡了。”
成湘赔笑两声,“不好意思,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这就回去。”
说罢,他着急忙慌起身要走,突然一只手被人抓着了。
檀修淡然。“不打扰,你不用着急走。”
如此,成湘才颔首,面露难色坐在他身旁。
檀修:“你看着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成湘神色踌躇,开口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只是道长忙于飞升一事,我自然不该来打扰的。”
檀修淡笑了声,“你这么说,倒显得我金贵了。我听闻彼岸他们去了青丘,大抵是为了凡人改命一事。”
成湘:“是啊,他们很勇敢。”
檀修并没有说什么,屋外刮来了一片枯叶,落在了地上。
檀修又道:“这些日子,总是枯燥的,你若是愿意来,我自然欢迎。”
成湘回答,“飞升是道长的心愿,我记得,道长的理想,一直都是救济天下,兼济苍生。我相信你。”
檀修并未多言,屋外的花瓣也被吹进了窗,阳光顺着打进了屋子里。风华正好,骄阳正烈。
此时,突然轰隆一震。
青丘,沈昩换回了那身墨紫色的衣服,而启生殿里,之前被称为阿旺的人还在拿着锤子修船,模样看着很是吃力。
沈昩:“就他一个人修船?”
时浅:“对,此木有灵,还需养它的人来干这活,旁人反倒不行。”
阿旺见二人来,以为是来催活的,于是道:“大人您再等些时日,两日后定能做得出来。”
沈昩正欲开口,外头有人破门而出,一脸着急。不过看到了时浅,还是止步道了声,“大人您也在啊。”
阿旺见他着急,问道:“阿星,怎么了?”
阿星道:“族长让你过去,神树不见了。”
阿旺一下子惊了,猛然起身道:“什么!!”
一群人匆匆折到外面,狐狸洞门口本来种着仙树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坑洞。
族长哎呦一声差点瘫倒在地。
还好旁边两位少年伸手拉着,不然真要昏过去。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看的?这么大的树怎么没了?啊?!”涂山岳脾气上来,逮着门口把守的两只小狐狸就嚷了起来。
两人怕他,支支吾吾,声音也小了不少。“我们就一直看着,不过眨眼功夫,这树就没了。”
涂山岳气笑了一声,“按照你们的意思,这神树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两人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涂山韵出来解围,“好了,大哥你也别说他们了。有本事偷走神树的人定然道行深着,这两只狐狸才几百年的修行,就是让他们看到也未必能拦得住。”
涂山岳刚歇下一口气,突然看见了远处走来的人。刚松下的眉又扬了起来。
时浅见是檀修来了,想必此番动荡并非小事。
“前辈。”时浅唤了声,眼睛盯着那处极深的坑洞。“您也觉得蹊跷?”
檀修:“看模样,这树应该是被拽进洞里的。能容纳下如此巨大一棵树,而这底下……”
时浅:“是恶墟城。”
闻声,一群人吓得不轻。这谁不知道,恶墟城可是关着罗喉计都的地方!
族长慌张道:“大人们口中所言,是罗喉计都?!他盯上了青丘吗?!”
这并非玩笑话,若当真如此,罗喉计都是何等人物,青丘定然遭殃。
她话音刚落,从深洞之中突然飞出一只巨兽来。身长蔽天,凶猛可怖。
众人退而不及,不免被这莫名的冲击给震倒在地。
尘土飞扬,久久不散。
巨兽嘶吼,眼神突然落在了沈昩身上。这时,他也不叫了,反而低下脑袋。如是说要吃了沈昩,可这巨兽并无张嘴的意思。
他稳定了不少。
趁这时,檀修以禅杖做法,将巨兽死死捆住。
时浅抬袖之间,红光乍现。一把洛神剑直接将巨兽给劈成了两半,可怜这威武巨兽,当即就化作黑烟散开。
时浅:“这巨兽,不曾见过。”
檀修回头看他,道:“那就只能是恶墟城里爬出来的。”
闻声,族长又哀声起来。“不好了啊,罗喉计都盯上了青丘,我等可怎么办?!”
檀修道:“你不必担心,神界封魔咒还在,罗喉计都爬不出来。”
他说的话貌似是给了青丘一点点的安慰,不过用处也不大。
如今神树丢了反成小事,青丘一族的生死方才是大事。
沈昩出了神,却久久不能忘却方才那只巨兽看他的眼神。说不清,倒像是对他臣服,不过转而他便想出了缘由。
时浅问他,“方才是怎么回事?”
沈昩:“我想,是罗喉计都故意为之,具体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时浅:“管他要做什么,如今既然我在,定不会再让他为非作歹。”
这事发生以后,整个青丘就不太平了。有的人开始嚷嚷,说这罗喉计都复活,第一个要踏平的就是青丘。
还有一波人已经开始杞人忧天。
族长虽尽力安抚,可这会儿谁心里都清楚,说了也是白说。
狐狸洞里昨日还热闹的,今日就不少人过去搬着自己拿出来晒的柿子。
一来就是一大群人。
成湘看着他们个个皱着眉,一个个害怕的模样。既想劝,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
人群骚乱之时,人们手里抱着的东西也不少,难免磕磕碰碰。成湘就这么被无意撞了下,脚下正好是处空台阶,一时站不稳。
见有人摔下来,前面的人赶紧避开,都害怕被撞。成湘心想,这次定然要摔个狗啃泥了。
然而却扑进了一阵檀香之中。
所碰之人站得稳,两手穿过成湘腋下,将人接住。
成湘抬眸,却是张熟悉而肃然的脸。
是檀修。
他觉察不妥,赶紧松开檀修,自己站稳了。
檀修淡然,“小心点。”
成湘:“哦,好。”
二人并肩而行,没一会儿,这狐狸洞里就被收拾得干净。成湘左右望望,当真都收了回去。
成湘面露难色,他看向檀修问道:“当真如他们所说,罗喉计都盯上这里?”
檀修:“我猜想,他兴许拿神树有何阴谋。不过若按我的想法,罗喉计都贪慕权贵,我觉得他的目标在彼岸。”
成湘:“青丘之地,除了神树。倒也确实没什么可让罗喉计都惦记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担心,闹了这么一出事,青丘自然要不安生了。”
檀修看他,道:“你也害怕?”
成湘道:“我不怕罗喉计都,只是毕竟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们青丘的人,肯定都不希望我们的家园出事。”
檀修:“若有困难,你唤我。”
成湘木然,抬头看向檀修。檀修脸上总是如此平静肃然,从不说假话的模样。
成湘淡淡一笑,颔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