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虽小,却也热闹。
虽然只有十几户人家,每日里相互关照,日子过得也舒服。
村门口有个戏台子,是村里有个之前在戏班子里干过的,后来来了这村子,年纪也大了。偶尔愿意唱上两句,就跟着村里的一些人一起搭了这么个戏台子。
有时候过什么节的,那位老人也用在台上唱两句,给大伙助助兴。
村里的小孩听了,也稀罕,披着红布绿布的就爬上台一起跟着学,一起唱。
这日,这戏台子前围着一群人,正听着戏。忽然路上就传来一声男人粗狂的叫嚷声,不用多说,大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村里有个叫王栋的,是个醉鬼,一喝醉就打媳妇,非嚷嚷着说人家姑娘给他戴了绿帽子。
那姑娘是村里出了名的贤惠懂事,一开始村里还有人上去拦着点,后来这王栋就跟个疯子似的,谁来劝,他连人家也一块给打了。
后来这事儿发生的多了,人们也习以为常了。
这不,今日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抓着姑娘的衣服把人拖了老远,一边拖一边打。
姑娘惨叫声一阵又一阵,过路的人捂着耳朵眼睛快步过去了,也没人伸手。
张少星咬牙,刚伸了手就被李前景给拦住了。“这是过去发生的事,你做不了什么的,你也救不了她。”
张少星无奈只能收了回来,而那惨叫声却清清楚楚地往他耳朵里钻。“打女人的男人,真他妈没出息。”
没人管这事儿,后来还是到了正午,王栋打累了,又将自己婆娘给拖回了家。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这王栋就是个神经病,就是要在外头,将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回到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不知道的要以为是街上的叫花子。
整个村里谁不知道王栋的德行,他这两个孩子出门,旁人见了避而不及。回了家赶紧告诫自家孩子,说他们一家都是神经病,别和他们玩。
王栋家的两个孩子也许也因为这个缘故,那个小儿子还好,年纪尚小,刚刚学会走路。那个大儿子八九岁的模样,整天顶着张死人脸。
一个小孩,小脸煞白,跟个鬼魂一样飘在街上,谁见了都怕。
到了夜里,王栋又发了疯,一回家把桌上的饭菜全给掀了,抓着自己媳妇就打。夜里,几户人家离得也近,半夜听见惨叫声,隔壁的默默把门窗关好,熄了灯,当没事发生。
沈昩看着眼前惨景,叹口气道:“前辈,那只逃出去的厉鬼,会在这里吗?”
李前景蹙紧眉头,严肃道:“如今我也不是很清楚,既然有人要我们看,我们就静观其变。”
今夜下了大雨,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雨声和惨叫声。雨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惨叫声却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惨叫声和噼里啪啦的声音都没了,只有雨声震天。
李前景端着莲花灯带着众人进了屋子,一看,满地的血和掉落的锅碗瓢盆。
一片狼藉之中,姑娘倒在血泊中不动了。
王栋愣了愣,扔了手里带血的瓢。扯着她的头发,伸手探了探鼻息。最后狠心扔开她,“他娘的,没死啊。”
说罢,他进了隔屋睡去。离别时,他还指着自己的孩子怒骂一声,“小畜生,把这里给收拾了,不然之后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们。”
大儿子抱着小儿子站在一旁,大儿子面无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了。小儿子略有哭闹,紧紧抱着哥哥不撒手。
大儿子俯身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身上沾了血也没什么。
正收拾着,突然身旁传来一阵喘息。
他扭头看去,血泊里的女人发丝凌乱,掺杂着血粘在血淋淋的脸上。“阿牛,我渴……”
阿牛是大儿子的乳名,女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说话。
大儿子却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他歪头看着血里的母亲。冷然道:“你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保护不好我和弟弟。你还要活着做什么?”
女人没力气说话了,发丝遮挡着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大儿子随手抓起一个破了一半的瓷碗,他横眉,抬手狠狠落下。
血迹四溅,女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屋里看着的张少星捂着嘴跑了出去,方才的场面依旧让他有些反胃。时英也拧着眉,扭头出去了。
转眼便是第二日,王栋睡醒了,却发现地上的女人死了,身上冷透了。
他随意抓着尸体拖出去扔进了一个深坑里,挠挠肚皮,依旧还有困意,就回去接着睡了。刚进门看见坐在门口的大儿子,面色煞白。
他属实被吓了一跳。
王栋当即蹙眉,抬脚狠狠把他踹到在地。“他娘的跟个鬼一样,怎么不和你娘一起死了。”
啪的一声巨响,听着都疼。小孩不说话,趴在地上不动。
过了一会儿,屋里有人喊,“小畜生,出去给老子整一壶酒来,快去!”
小孩听了,起身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小孩提着酒回来了。这酒不是他买的,是他偷的,就是被酒家老板发现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是打他也不敢打。
这小孩和小鬼一样,人们怕晦气。
王栋喝了酒,脸红的像猴屁股,又开始耍酒疯了。
媳妇被他打死,家里活的除了老鼠就是他那两个孩子。
大儿子去院里打水,院里有一口深井。他时常探头往下看,就是在明晃晃的正午去看,这井也深得让人看不到底。
这时,他刚放下井里木桶,就听见屋里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又传来了新的哭声。
是弟弟的。
“他娘的!没用的杂种!和你娘一样!没用的杂种!”
大儿子的手顿了顿,他没有冲进屋里,依旧站在原地,若无其事地打水。瘦弱的身子抬起沉甸甸的水桶。
等他将水桶搬到屋里,里面的哭闹声突然大了起来。小孩被扔出了门,哭闹着爬向哥哥。
大儿子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弟弟,却不动。
王栋出了门,嫌小儿子碍事,一脚踹去,小孩的头不偏不倚撞在了门栏上,当场没了气。
王栋出门了,屋里只剩傻傻站着的大儿子和地上躺着的没气的小儿子。
王栋出去,是在晚上才回来的。回来时又一身的烂酒气,一推门就嚷嚷,“杂种,小杂种,出来伺候老子。”
却没人应。
王栋喝得多,直进了自己屋子,倒在床上就嚷嚷。“人呢!小杂种!”
他嚷嚷累了,也没人应声。醉意席卷而来,他好累,闭着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起。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了声音。金属擦着地的声音一直从院子里延伸到王栋屋中。
大儿子眼神漠然,抬起手里那把陈旧生锈的大斧头,手起刀落。
夜深,他将王栋的尸体拖出来,一个小孩,难免吃力。哼哧哼哧许久才终于拖到井边,轻轻一推,尸体就被扔进了那口深井之中。
完事之后,他坐在地上,看着斧头的血,他突然笑了,开怀大笑。
那场面可怕的很。
忽而煞气冲天,李前景见状急忙掏出好几张符咒扔出来镇邪。
嘴里喊着莫名咒语,咬破手指沾在黄符上。阴风阵阵,眼前的一切场景瞬间变成了灰。不知从哪里飞窜出来的魔气,时英变出龙骨鞭,一挥而下,魔气烟消云散。
突然,李前景嚷声道:“那只厉鬼在那里!抓住它!”
说着,眼前一直无头血淋淋尸体在众人面前跑去。
沈昩率先冲了出去,紧追不放。见沈昩离开,念念也追了上去,张少星见小孩跑了,咬牙之后也赶紧撒腿追了上去。
沈昩紧追不舍,到了一处死路,无头尸体突然停住了。他倏然转身,也不动。
沈昩蹙眉,“你是王栋?”
尸体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没有一丁点的动静。
而此刻,无头尸体后面的一片混沌之中,竟走出白眼黄毛鬼来。
“我等你好久了。”
沈昩愣然,瞳孔骤缩,浑身莫名冒出了冷意。
李前景制了鬼,赶紧带着时英去找沈昩。霎时魔气四起,全冲一个地方去。
李前景脸色突然一变,“不好!是大凶!”
四周的亡魂闻着阴气而来,沈昩不知怎么,浑身的阴气不受控制,压制不住要往外冒。绞心的痛苦足以让他生不如死,额头的汗珠冒了出来,他紧紧闭着眼睛,全身的功力要死死压住这阴气。
此刻却怎么也压不住。
四周的厉鬼扑来,沈昩咬牙,扔了符咒却不管用。危急之时,怀中一直放着的是方青云的武器千机扇。
他挥扇而起,四周的厉鬼才算退了些。
一个踉跄,猛鬼上身,扑着他张开血口,狠狠咬在他的肩头。沈昩挥扇,锋利的扇羽将鬼头砍掉。
趁另一只鬼上身,他翻身而起,捂着肩头的鲜血淋漓。
忽而,被后面突然传来的一股力气推倒。等他睁眼,竟是念念。
后面的厉鬼扑了空,怒吼一声。
念念刚要起身,反而被沈昩一只手给拽进了怀里,紧紧抱着不放。
耳边传来沈昩急促的呼吸,“怎么又不听话。”
野鬼横窜,沈昩翻滚,却抱紧了怀里的小孩。身上莫名多了好几处血痕。
他实在快没了力气,瘫坐在地,抓着小孩的手不免松了。
念念心焦,抓紧他的手不放,看着沈昩满脸的灰尘和血迹,眼圈不禁红了。
黑气缠绕,整个空间被野鬼包围,没了出口。
沈昩恢复了些意识,将小孩抱紧。“……别怕。”
忽而,一只鬼手从他背后穿来,鲜血淋漓。
念念瞳孔骤缩,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一只鬼手上艳红的血液流下,又看着那只鬼手从沈昩的血肉中拔了出去。
沈昩嘴角流了血,紧紧皱着眉,这次,抓着小孩的手却没再松,反而更紧。
“昩昩!”
等李前景他们赶到,眼前的一片黑气,被包裹的地方水泄不通。
时英抓着龙骨鞭狠狠打下,魔气散开,却又迅速围起来。
黑暗之中,魔气要将他们二人彻底吞噬。
“给我滚回地狱。”
突然一声爆破,满天火星,震天的爆炸声,火光冲天。
火光之中的勾起二人的轮廓。
时浅横抱着沈昩,小心翼翼,不敢懈怠。
张少星赶紧跑了去,却见沈昩满身是血。“沈……”
时浅将他小心放在地上,那人闭着眼,怎么也喊不醒。
时浅抬手划破了自己的血肉,流出血来,鲜血滴进了沈昩的唇间,浸入口中。
张少星不明所以,也静静看着,紧张了不少。
忽然,时浅头疼欲裂,越来越疼,直到一只手忍不住撑着地,眼前愈加迷茫,整个人马上就要昏厥。“不行……昩昩……”
眼前的沈昩也越来越不清晰,直到闭了眼睛,彻底昏死在地。
张少星睁大了眼睛,他亲眼看见时浅变成了念念,一个大人变成了一个小孩。
他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出声。“这……他是……”
时英看着张少星,伸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