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烛火暗淡。
时英倒了杯茶放在坐在桌前发呆的小孩面前。“喝口水吧。你还在想冥界的事吗?”
小孩不语。
时英叹口气,也无心喝水,放下了茶杯。“此番天界做的,确实过分了些,如今冥界没一个人心里舒服的。我知道你最委屈,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只能忍下去了,不是吗?”
小孩漠然,一手撑着下巴,抬眼看向时英道:“姑姑,你说我还要这个样子多久啊。”
闻声,时英坐到了他身旁,想了想道:“差不多半月吧,不过这个也是要看你造化了。”
说着,时英就看着小孩笑了几声,伸手戳戳小孩肉嘟嘟的脸道:“变小孩了也好,姑姑感觉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好像一下回到了两千年前。”
小孩被她戳得脸疼,反抗道:“哎呀,别动我了。”
他越是这样,时英看着越可爱,抱着他反而越紧。
小孩被折磨许久,终于才恢复了自由。这次他离时英远了不少,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时英见他如此,又调侃几声道:“今日沈昩问你为何没回来,他很担心你啊。”
“担心吗?小孩愣了愣,眸色暗了些。片刻,撑着脑袋苦笑两声。“……他不喜欢我的,我单相思罢了。”
谈及这个,时浅就愁,撑着脑袋紧紧闭着眼,尽量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自从出了鬼门大开那事之后,捉妖师成了如今遍地都有的。是的是,不是的也说是。
有坏人就有英雄,有妖怪就有捉妖师。
时局动荡,不少人请了风水师在家中坐镇,还有的人上山去寺庙里拜佛,至于为什么去山上的庙,因为他们始终相信,越高的庙越灵验。
因为那样神仙大概率会真的来到庙中看他们的夙愿。
桌上的茶是成湘泡好的,说是端来给沈昩尝尝,他总是会在这方面研究些名堂。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沈昩往门口看去,是昨天的那个小孩,小孩看着他笑,尤为灿烂,像朵向日葵。
朝他喊了声“哥哥”。
小孩推门而入,也不怕生,就这么坐在了他身边,两个明亮的眼睛盯着沈昩。
沈昩淡然,瞥了他一眼。“干嘛。”
小孩指着桌上的茶壶,“哥哥我渴了,他们都不管我。”说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好生可怜。
沈昩无奈,抬手倒了杯清茶递过去。“烫,等会儿喝。”
小孩嘿嘿一笑,“谢谢哥哥。”
他这一声声哥哥叫的沈昩心里别扭,像是甜的发腻的蜜饯,让人吃着牙根疼。
许久,茶晾凉了些,小孩才端着茶喝起来。
沈昩:“喝完就赶紧回去吧,别乱跑,他们会担心你的。”
小孩笑着,“我在哥哥这里不算乱跑的。”
他笑得着实灿烂,若是旁的,只怕沈昩要赶人了。看着眼前喝茶的小孩,他叹口气,还真是个小孩。
沈昩坐在桌案前写字,小孩趴着直勾勾盯着看。这目光着实让沈昩觉得不自在,“你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小孩大抵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保证道:“我可以帮哥哥磨墨,绝对不会吵的。”
这小孩倒也懂事,沈昩妥协,叹口气只道:“随你。”
俄顷,小孩探头过来。“哥哥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叫念念。……哥哥写的什么?哥哥写的字好漂亮。”
沈昩未抬头,只淡然蘸了墨,“说话不算数的小孩长大会变成穿红衣服的烦人精。”
小孩愣住了。
好啊,背地里说他坏话吗?
等到了正午,沈昩叹口气,看了眼一旁的小孩,站起身抓着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念念愣了愣,一边抗拒一边问他去哪儿。
沈昩:“去找带你来的那位姑娘。”
“不!我不去!”
沈昩最后是扛着小孩去了,到了门口才将人放开。敲敲门,屋里传来一声女声。“进来。”
沈昩开了半扇门,将身后的念念给拽了进去。“这小孩乱跑,我给你送了回来。”
时英与念念大眼瞪小眼,一时,时英干咳了两声,扶着额头略有难受。“哎呦,那个……沈公子啊,姑姑有点难受呢。以前因为处理我那个傻侄儿的事儿,我也不少操心,就麻烦你帮忙照顾几天吧。”
沈昩:“……”
沈昩:“……那好吧。”
时英心口难受,摆摆手道:“谢谢沈公子了,我就不送你了。”
沈昩颔首,最后还是带着这么个拖油瓶离开了。刚走没几步,后面的小孩站在原地不动了。沈昩回头看他,蹙眉道:“走啊。”
念念眼里含着泪,“哥哥讨厌我嘛。”
沈昩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哭的不可开交,好不伤心。
沈昩哪里见过这场面,走了过去为难半天,“我没讨厌你。”
“哥哥对我好凶……”
沈昩在原地站着,眼前的小孩哭个不停。他怎么会知道怎么哄小孩,他觉得已经将好话说了,这小孩还是哭。
实在听不下去,他蹲下身看着念念。“别哭了。”
小孩眨巴眨巴眼,展开双臂。“哥哥抱。”
沈昩头疼,将小孩抱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至少他见旁人哄孩子总是要这么哄的。
是夜,周围无人,夜静风急。
他从一堆书籍中抽出一本来,那是一本蓝色的书。记载的便是阴阳派掌门人李前景的武功风派,至于具体的,由于这门派太过神秘,书中真正谈及武功内核的几乎没有,记载也无非尔尔。
这本书是当初方青云自尽以后留下来的,书中空白的地方有墨描出字,“逆天改命,需此人帮助。”
他出神,眸色深了不少。出神之际,忽而门开了。张少星说着话便走了进来,“沈昩,你睡了没。”
说着话已然进了屋子,沈昩回神,突然将眼前的书本合上,用胳膊压着。回头见是张少星,心情瞬间因为他的冒犯不好了。
张少星将他这一动作全部收进眼底,忽而想到什么,脸上出现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哦~,你在看那个啊。没事儿,我都懂。”
沈昩不解,拧着眉侧了侧脑袋,“嗯?”
“嗐,男人嘛,我懂,我懂的。是我冒犯了。”
虽听不懂他的意思,可沈昩还是要说他声,“下次进别人屋还是敲门的好。”
张少星脸上依旧挂着那种笑,频频点头。“好好好,那……你接着看,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啊。”
说罢,又模样怪异地跑了出去。
出了门,张少星捂着嘴偷笑。“铁树开花,不得了喂。”
念念抱着被褥,远远就看见张少星一脸傻笑从沈昩屋子里出来,又蹦蹦跳跳跑开。
心里也不免骂他声傻小子。
进了屋子,桌上堆着书,沈昩也不知忙着看什么。
听门响,他抬眼望了一下,又低了头。“怎么进屋都不乐意敲门。”
念念装不懂,歪头看他。抱着被褥进了屋子,往榻上一扔,蹬了鞋就上榻躺着。
许久,他翻来覆去没睡意,侧身看向沈昩。“哥哥,我们早点睡吧,好困啊。”
闻声,沈昩下意识透着窗往外看了看,天已经黑透了。如此,眼睛也正好有些乏累,揉揉眼睛,灭了烛火。
念念自觉往里移了下,给他腾出地方。听闻声音,沈昩躺下便没了声音。
念念:“哥哥不脱衣服吗?”
“不脱。”
念念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翻来覆去,一会儿手贴在沈昩身上,被他无情撇开。一会儿脚丫子又蹬到沈昩身上,总之不能安生。
沈昩叹息,夜中传来沉声。“你能不能不要乱动。”
“哥哥,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沈昩:“不好,自己数羊,一会儿就睡着了。”
念念:“……”
他翻身,撇嘴道:“时浅哥哥之前就会给我讲故事的,哼。”
沈昩:“……”
安静片刻,沈昩又开口道:“等你回去,自然可以让他给你讲。”
念念彻底没话说,叹口气,缠着沈昩不放手。他说这样更安心,可沈昩被这么缠着,才是真的难受失眠。
他叹口气,终于还是妥协,“我讲,你躺好了。”
闻声,念念才送了手,乖乖躺好了,用被褥将自己盖好。
沈昩:“从前,有一窝兔子。兔子妈妈生了十个兔宝宝,并教导它们不可给陌生人开门。有一次,兔妈妈有事出了远门,而大灰狼偷偷来到了兔子家门口。”
念念听着,“然后呢。”
“然后门被大灰狼冲破,将十只兔子全吃了。好了,故事讲完了,赶紧睡觉。”
念念:“……”
他不禁暗自叹口气,若是沈昩真给一个平常小孩讲这么个故事,别说睡了,小孩吓也要被吓哭。
沈昩刚阖眼,一只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他漠然,又睁了眼。“不是讲过故事了嘛。”
说罢,将手抽了出来。
身侧传来委屈的哭腔,“哥哥讨厌我。”
沈昩怕他又哭,实在没办法,眉头就没松过,只能又将手递了过去。
念念抱着他的手,舒舒服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日醒来,沈昩的胳膊是被压了一晚的。早上他醒得早,抽出胳膊。酸麻之感涌向全身,想说什么,可看了看榻上熟睡的小孩,再多的话也无奈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