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自小便有人告诉他,虽不能说有多了解,但知道个七八分还总是有的。
檀修又道:“你知道你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吗?没了生死簿,没了冥王的权威,但凡有人趁虚而入,这种种结果,谁都承担不起。”
时浅低着头,没再说话。
然,说了这么多,檀修只道:“生死簿没了,我陪你一起找。我只要你记得,你是冥王,时刻记得你身上的担子,这不是小事。”
闻声,时浅抬眼,看向檀修,眼中微光波澜,喉头一紧,却说不出话来,最终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我知道。”
檀修看向他,月光渐明,甚至有些让人忘却这是黑夜。
时浅道:“冥界这次的乱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你如此,我……对不起。”
“保护你是我的使命,你没什么可抱歉的。”
他这算是承认他为了保护时浅而自己身受重伤?时浅当他承认了。
檀修一手掩面,“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奸贼的眼睛定然盯上了生死簿,先前我养伤,没能及时与冥界联系。不过既然现在你我二人相遇,便一同先寻了生死簿才是。”
时浅听罢,心中释然不少,点头应声。“好。”
此夜空明,天上的星星繁多,当时比任何地方的都要漂亮。夜色漫长,而一夜难眠。
又是天晴,院中风景正好,门上挂着的风景丁零当啷,随风奏乐。
桌上是刚刚沏好的茶水,还冒着氤氲热气。
涂山成湘为檀修把脉,手边是檀修刚刚喝完剩下的空药碗,尔时他道:“好多了,不过也不能松懈。”
尔时,二人起身,这院子于高地,俯瞰是灵寿谷的大好风景。
“被打到人界,我救彼岸的事,是你告诉他的吧。”看着远处的风光,檀修突然道。
涂山成湘淡声笑笑,转头看向檀修。“不然道长还要做好事不留名吗?”
檀修愣了愣,扭头便与他眼神相撞。他道:“若是论起救人,当算你为第一。既然你善念如此之深,救人半生,当是功德已满,为何不飞升成神,而选择在此处默默无闻?”
涂山成湘却看着他笑了笑,随即又将眼神洒向那片无限风光,他眼中散着淡淡光芒,道:“因为以前有人告诉过我,虽行此善,宁死不悔。”
闻声,檀修也笑了笑,“原来是有高人相助。”
二人放眼于前,看着眼前朝阳正好,一片花林秀好。
知道沈昩恢复得差不多,张少星又开始缠着他教自己武功。沈昩不应,他便要死死缠着。有时看时浅在一旁,没那么死死纠缠,可总会提及那么一嘴。
一次甚至躺地上抱着沈昩的腿不让人走,非让人教他功夫。他有的是理由,“教武功又不是真打,动用不了内力。”
俗话说人被烦后最后总是要应了这事的。
所以,最后他是被时浅一脚给踹出沈昩屋子的。
如此,这两日可算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沈昩坐在窗前,手里拿着的是一张有些泛黄褶皱的纸条,他放在眼前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收起来。
尔时,从窗子里突然伸出一束花来,红的紫的蓝的都有。他扭头看去,便是时浅伸着手,脸上挂着笑。“昩昩,看我摘的花。”
阳光照在他半边脸颊,笑意也显得比以往更灿烂了些。
沈昩淡然,看了他一眼道:“你将这些话摘了,等着到时候医仙找你事儿吧。”
时浅却嘿嘿一笑,“不会的。”
说罢,他绕过窗户从门外进了屋子,他坐在沈昩对面,将那束花放在桌上。“我没摘前辈种的那些药草。”
沈昩看了他一笑,隐隐笑了下,没再说话。
这灵寿谷被称为仙人之地,一方面是这里住着的医仙妙手回春,另一方面,便是要说这地方偏僻漂亮,隔绝人烟。
换作旁人,要么迷在桃花林中辗转最终空手离开,要么就是硬闯进去,反白白赔了性命,成了这百里桃花林的肥料。
晚上,几人找了处平坦的土堆,面前燃了三堆篝火。火光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像张少星便露着森森白牙,对着篝火兴奋高兴。而看向一旁坐着的檀修,他本是不愿来的,还是涂山成湘在一旁劝着。“别扫了孩子们的兴。”
这下他才来的。
是张少星提议吃烧烤,涂山成湘便早早随童子一起准备好了肉串,蔬菜,将鸡肉鱼肉也都准备妥当。
这神山之地也传来烟火气,更妥当的是他还带了酒。直到檀修不喝,便给他泡了花茶。
涂山成湘将肉串递给那三个晚辈,柔声道:“晚辈先吃。”
张少星接了过来全塞进了自己怀里,嘿嘿直笑。时浅瞪他一眼,“你也太过分了吧。”
张少星有理,“我是晚辈,几个人中当我的年纪最小!”
时浅竟需要以对,可还是夺过他手中肉串,推搡之中道:“小小年纪少吃些油腻东西,小心胖啊。”
“我才不要!”
没一会儿俩人又吵又闹夺了起来。
一旁的沈昩:“……”
涂山成湘见他二人抢得凶,抬手安慰道:“别着急,还有呢,还有呢。”
这下俩人才勉强停下,对视之际弥漫着硝烟的气味。趁着热闹,没有酒是不行的,几人拿了杯子,倒满了整一杯,一仰而尽。
柴火燃到深夜,吵闹声也延续到黑夜。像张少星那种抢霸食物的,拿了酒尝着好喝,非是怕人抢了他的一样,恨不得捧着酒罐喝。
于是没一会儿,他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时浅听着张少星醉倒在地,嘴里还说着胡话。“喝!喝到不醉不归!”
他嘟囔嘟囔嘴,抬起手指着天瞎嚷嚷。“都别和我抢,都是我的,嘿嘿嘿……”
时浅坐在一旁看着他笑。
直到瞥见檀修突然起了身离开,他才止了笑,起身跟了上去。
檀修找了处安静地方坐下,夜中也冷,吹来冷风。他坐了下来,面前便是那一轮明月。
“你吃饱了吗?”时浅这次主动与他搭话。
檀修应了声,盘坐于地,闭着眼睛,没再说话。
时浅略有踌躇,可最后还是也一并坐了下来,道:“你说的那个想趁虚而入的家伙,我找到了。”
檀修闻声,这才睁了眼。“那抓住他了吗?又是何人?”
这下可显得时浅略有尴尬,他挠挠鼻尖,装作有些漫不经心道:“还没抓住,至于他是谁……交手的时候穿着件黑袍,实在没看清。”
闻声,时浅听着檀修貌似是嗤笑了一声。
脸色有些红,赶紧解释道:“那次是个意外,算他跑得快,不然我早抓住他了!”
檀修看向他,道:“他是冲你去的?若那人真心怀鬼胎,定然会对你下手,所以要多加小心。”
闻声,时浅点了点头,“您没猜错,确实冲着我来的。”
安静之余,檀修道:“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说着,他骤然看向时浅。时浅看着他愣神片刻,移开眼神才到:“我试着能不能将他引出来,至于生死簿的事,也不能放松啊……”
一提到生死簿,时浅莫名心烦,人界如此之大,想找到那本书并非容易的事。更何况就算抓住了那人,也许他确实有谋反之心,可是不是偷了生死簿还另当别论。
檀修听出他话中意思,叹口气道:“明日分别之时,你按照你的计划进行。至于生死簿的事,我另行一路,会仔细调查。”
时浅忽而抬眸看他,慌张道:“可你法术还未恢复好,你……”
明白他的意思,檀修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在大是大非面前,顾不得这些小事。”
时浅得以教诲,也只能点头应下。
今夜月光甚是明亮,洒在他身上如是银霜,那黑色的背影倏然多了光影轮廓,别有一番风景。
此夜几人喝酒喝得多,尤其是张少星,所以第二日启程便耽误了不少时间,那人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实在没办法,还是时浅提着他的后领将人扔进马车的。
在此住了约摸七八日,离别之际,时浅心中却莫名有些苦涩。本来他先前想过一百种等再与护法相见的场景,也想过他犯下丢了生死簿这种大错后护法会说什么话来批评他。
这次突然的相见和平淡的对话,却是第一百零一种。
是他变了,还是他真如涂山前辈口中所说,向来如此。时浅莫名心里也烦躁,也许也是因为突然的不适应,再想起檀修口中冥界之责,越感胸口压抑。
马车上,沈昩瞧时浅脸色不好的很,眼神空洞,明显也是走了神。
“你在想什么?”
时浅回了神,看向沈昩,摇摇头道:“没什么的。”
话音刚落,在他们脚边躺着呼呼大睡还不起的张少星打起了呼噜,二人的目光瞬间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路途颠簸,整个车身抖了一下,于是这躺着的人便自然而然从这一侧滚到了另一侧。
张少星也觉察不舒服,伸手挠挠后背,接着睡了。
时浅沈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