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还未散去,一个庞大黑影就穿过尘土冲来。时浅执剑劈打,这黑龙鳞片如今坚硬,无坚不摧,刀剑在上劈砍只发出一顿噼里啪啦的声响。
可砍完后再看,鳞片完好如初。
龙头扭头一转,时浅还没反应过来,龙身就直接撞了上来。时浅拔剑抵着,而冲击将他撞开,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黑龙怒吼,依旧拼命摇摆自己的身躯。
见他如此,时浅收了防守的动作,转而道:“疯了……”
黑龙冲天,一道墨紫雷从天而降,接触龙身反倒为他所用。
时浅盯着天上盘绕的黑龙,脸上的神情极不好看。
黑龙吸收天雷之力,身躯变得更加庞大壮硕。眼睛如血珠,红到深处是墨黑色。
黑龙嘶吼,周围的野草也被这威力震得来回晃动,久久不停。身上红纱随风飘动,也未曾停下。
眼看着黑龙朝他飞来,时浅飞身而上,握剑与他正面来战。洛神剑抵在龙头,狠狠压制他不得向下。
可盘天巨龙也不是说着玩的,时浅越是用力,他反而拼尽全力要往下压。他力气过大,时浅吃力,剑也被迫向下移了不少。
尔时,他咬牙扭身,将剑抽离,霎时身躯移转,趁龙头没了抵抗冲下之时。看准了龙颈,双手握剑狠狠砍下。
刹那间,鲜血淋漓,时浅也被溅了浑身的血。龙头落地,空中龙身无头,也重重落下,震天动地,好一阵动静。
时浅收剑落地,喘息几声,才长舒口气。
沈昩走近了些,瞧着满地的鲜血和倒地被砍断的两截黑龙。“他死了吗?”
时浅抹了把脸上的血,“死了。”
沈昩的眼神又落在了时浅的身上,看着他肩头衣衫破出一块,素色青衫溢出血来。“你受伤了?”
时浅正忙着擦脸上的血,闻声抬头。“嗯?这不是我的血。”
“你右肩上。”
时浅这才扭头看一眼,漫不经心道:“哦,可能是被鳞片刮了下,没事儿。”
话音刚落,他突然一愣,看向沈昩,脸上笑容灿烂,两眼发光。“你关心我啊?”
沈昩压下眉,将视线移开,淡然冷声道:“你想多了。”
时浅脸上笑容不散,“下次我一定小心,不让你担心。”
沈昩扯了扯嘴角,脸色难看极了。
黑龙已死,天边红云消散。时浅望向天际,伸出满是血的手抓住沈昩的手腕,“走,我们冲出幻境。”
不过片刻,沈昩眼前一黑,意识回笼时,先是听到耳边小狗哼哼唧唧的声音。随后,他拧了拧眉,这才睁开眼。
一旁的包子见他醒,扑上来又叫又舔的。
沈昩做起身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包子才安静,吐着舌头的蹲坐在他身边。
时浅看着如此温馨的场面,一时也不忍打扰,实际上也插不上什么话。转而看了看天,已经深夜。“这么一顿折腾也累了吧,你先歇会儿吧。”
沈昩眼神波澜,却未语。
想必他一会儿又是要盘坐着抱着他的那把剑睡了,想到这里,时浅又道:“有我在呢,别担心。”
沈昩苦笑两声,翻身背着他便躺下了。
过了许久,时浅走神,等回过神”,沈昩已经睡着了。这么折腾许久,也是累极了。
冥界。
一间大堂,正中央摆着一座巨大金像,是佛祖的金像。这大堂胜比天庭金銮殿,这佛像身形也毫不吝啬,甚为巨大。
佛祖普爱众生,一手伸出,一手竖立于胸前。
站在佛像前的是一个小老头,佝偻着身躯,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白色的眉毛几乎垂到嘴边。身后背着一个大龟壳。鬼神公双手合十,弯身虔诚而拜。
“老头,与其拜佛祖还不如多拜拜我。”
闻声,鬼神公抬头,突然瞪大了眼睛。一个红衣少年竟如此不羁躺倚在佛祖金像伸出的那只手上,好不惬意!
鬼神公气得脸上褶皱都在发颤,嚷道:“臭小子!你还不赶紧给我滚下来!”
说着,手里变出长拐杖就要过去打他。
时浅见状不妙,赶紧翻身落地躲着。“你孙如今被封了五成功力,可受不住你打。”
鬼神公两手摁在拐杖一端,另一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臭小子死性不改,被罚这么重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时浅赔笑嘻嘻两声,瞧他怒气消一点才试探着靠近。“那我能怎么办?跑到天界门口大哭一场如何啊。”
鬼神公也不愿与他纠缠多说什么,虽是表面怪罪,可还是道:“到人界如何?可还适应?”
时浅坐在佛像贡台前的一处台阶上,想了想道:“适应嘛……还好吧。”
鬼神公哼一声,“好还回来?对了,护法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一说到这里时浅就撇了嘴,抱怨道:“天界那司命说罚就罚,直接把我们给扔到人界了,就散了呗。还封我五成功力,那我不是更难找回生死簿嘛。”
鬼神公:“那怪谁?谁让你把生死簿给整丢的,难不难也在你,反正你别想逃脱。这次护法也被你害得流落人界,你还是先想想到时候怎么和护法解释吧。”
时浅听着觉得委屈,“那也不能说是我弄丢啊,本来就放在那地方,以前都没事,怎么就突然消失了,这分明有人偷的嘛。”
“对啊,所以让你去抓人啊。谁让你是冥王呢?怎么不让别人去?啊?”
时浅无言以对。沉默半晌,时浅眨眨眼,一手撑着下颚淡淡道:“我在人界……认识了一个人。”
鬼神公:“哦?交了新朋友?”
时浅干咳了声,捂了捂嘴,说话的声音也听着糊了些。“也……也不能说是朋友。”
鬼神公眼睛眯着,看向时浅飘忽不定的眼神,霎时就明白了。“怎么?是遇上了心仪之人?”
时浅眼神飘着,还未落定,不语。
鬼神公叹口气,突然语重心长道:“你啊,既然去了人界,就少惹事。你第一次去人界,很多事情还不懂,凡事都还不懂,可不能乱来。”
时浅不解,歪头道:“凡人而已,有什么是我不懂的。”
鬼神公:“凡人与神魔不同,甚至更少。他们一生平凡,不过百载。他们没有神魔的法力,也没有神魔的长寿。他们有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于人而言,神魔总有奇力。所以,对于凡人定要谨慎,他们会害怕。”
时浅听着,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鬼神公又秒变严肃,又指着时浅谆谆教诲。“你呀,要记得你去人界干什么的。既到了人界,就别老是惹麻烦,那里可不是你家。还有啊,你要是再不抓紧努力上进点,到时候还得不到护法的认可。”
说着又慢条斯理踱步而行,“你以为护法助你几次是因为你是冥王你厉害吗?那都是老头子我说情,人家这才赏我的几分薄面!你要是再这么下去,到时候我就是说再多,人家也未必……”
再转身,方才坐在这里的红衣少年早已没了踪影。鬼神公的脸瞬间也拉了下来,最后深深叹口气,“这臭小子。”
人界,清晨一大早,山外镇子太平,人多,也好生热闹。相比山沟子里面的镇子,这里简直才算烟火气。
一大早阳光正好,商贩们早早就嚷了起来。
“包子,新出炉的包子。”
“糖人喽,客官来看看,我们家祖传的手艺。”
……
时浅左看看,右瞧瞧。一会儿又拍拍沈昩,指着什么东西道:“看那个好玩吗?”
沈昩扭头就与他分道扬镳,不与他并排走。
到一处街角,这一路也累。沈昩便让时浅在此处看着狗,自己出去买粮食。
沈昩刚走,时浅就乖乖坐下,包子也听话,坐在远处吐着舌头一声不发,也不闹腾。
过了好久,阳光都照在他们身上,被这么直晒莫名有些热。时浅瞧了眼包子,道:“你主子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沈昩手里拿着个纸包出现在眼前。
时浅道:“怎么才回来?”
“那里人多,多排了会儿。”
沈昩打开纸包,是热气腾腾的一个包子。他拿着吹了吹,差不多了才扔给狗吃。
时浅看见,愣了愣,皱起眉道:“不是,你就买了一个包子?”
“嗯。”
时浅一手撑着脸,眉头也皱着,道:“要说你不抠吧,你给狗买了一个包子。要说你抠吧,你就买那一个包子,还给狗吃了。”
沈昩冷然,“我的钱不多,没必要浪费。”
又摸摸狗头道:“他喜欢吃包子。”
时浅呵一声笑,“也怪不得你给他取名包子。”
沈昩不语,看着狗吃完了包子,也找了处空位坐下。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荷包,从中取出几片草叶来塞入口中嚼。
时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沈昩将那苦到极致,简直不是人吃的东西的枯乌草放入口中嚼。更令时浅震惊的是沈昩的脸色竟还如此平淡,他的表情反正控制不住,看着沈昩嚼,莫名像自己吃了似的,跟着摆出一副痛苦表情。
“这么苦,你当真吃得下去?”
“习惯了。”
他记得自小就跟着师父上山摘这草,自小就吃,如今当然也觉得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