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联盟边境,漪浨城,尤府。
巨大的古树在后院里遮天蔽日,几条巨蟒慢悠悠地盘旋上树,随即将脑袋倒吊在三楼的一间房间对着的窗户外。
房间里的景冉刚吃完午餐,路过窗户时看见这场景,霎时一惊,吓得连忙大喊尤丛。
男人并没有及时赶到,不过屋子里却是响起了alpha饱含磁性的嗓音:“冉冉,我在,什么事啊?”
“蛇,蛇!窗户……我怕。”
景冉话音里含着哭腔,听起来极其的可怜。
尤丛无动于衷,“他们很乖的,只要冉冉不乱跑。”
刚说完这句,蛇头从窗户里探进来,吓得景冉直接一下子坐到地面上,好在地面铺着极其厚重柔软的地毯,不然细皮嫩肉的青年这么一摔,身体必然是要摔出瘀伤。
尤丛的声音不太高兴了:“乖,都说了,他们很乖的。”
“跑什么跑,冉冉是想故意受伤让我心疼吗?”
“我没有……”景冉有些委屈,却还是怕,“可它们真的好可怕,尤丛,我乖乖的,乖乖的待在家里不乱跑,你能不能让它们离开……呜。”
“不行,我不信冉冉了,冉冉别再提这个事了,好吗?”
“我还有事要忙,冉冉,你乖些,等我回来。”
“我忙完事就回来。”
一口气说了三句话,扔下最后一句后尤丛就没再说话,景冉再怎么叫他,男人也不回话了。
但景冉知道,那男人时刻都在关注他的动态,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安装了几十个监控,而且这些监控都极度精准灵敏。
所以,根本不存在哪个监控突然坏了,然后他的信息无法被尤丛第一时间获取到的情况。
景冉望着空中一个虚无缥缈的点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那个蛇头有些蔫蔫地从窗户退出去,他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进了浴室。
景冉是有些洁癖的,摔到了地上,那他身上这些东西是不能再穿了的。
只是刚要解开衣物,青年又才想起一件事,这里有监控!
“……”
景冉猛一下又将要脱掉的衣物重新盖住。
这头,联盟西南部,平怀市,百香堂总店,经理办公室。
刚用完午餐不久正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随即继续处理工作事宜的尤丛彻底清醒了。
男人呼吸声微微加重,紧盯着监控录像里景冉的画面。
随着景冉的动作,他喉结滑动了下,随即又在青年人反应过来戛然而止时,笑了一下。
他还是这么的纯情。
即使,被他折腾过这么多次。
“不继续脱吗?”
内置浴室里,室内出现尤丛饱含磁性的声音,景冉惊了一跳,清纯又充满魅惑的一张脸上情绪复杂,随即,他就要出去。
尤丛忽然叫住他,“冉冉,乖,我想看你脱衣服。”
青年条件反射地顿住脚步,乌黑水灵的眸子一震,抓住衣物的手用了些力。
“给我看看吧。”男人低哑的嗓音像在诱哄。
景冉脸颊通红,脖子也泛出红,抓住衣物的手却是丝毫没有松。
尤丛的声音放温柔了许多,温柔得好像回到了那时候,他们还在联盟长安大学自由恋爱的时候。
那时候,尤丛对他展开追求,向他表白,第一次时,被他拒绝。
于是对方又一次告白,他还是拒绝。
第三次,拒绝。
第四次,他终于答应,但是他紧跟着就告诉尤丛——
他是孤儿,是被父母抛弃的残次品,是个疑似带有劣等omega基因的beta,是被联盟的医生也觉得很“神奇”的存在。
他的发情期不会稳定,可能一个月好几次,也可能半年没有一次。
对比其他正常的omega,他的受孕率可能会很高,也可能会很低,而且生命力也不强。
他比常人更易生病,而且每次生病,他还必须要昂贵的药物支撑他的身体。
当然,他懂事后,就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所以其实也不怎么生病了。
不过有风险,他还是要和他坦白。
尤丛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景冉想起那时候的尤丛,恍惚间觉得心脏又暖洋洋的。
尤丛那时候没有在他掉眼泪时立即抱他到怀里。
而是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说孤儿又怎么了?
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父母。
但是他有一对很开明很好的父母,以后他们结婚,他的爸妈,也会是他的爸妈。
说到这句时,尤丛才上前将他抱到怀里,因为他哭得实在太凶了。
夜深人静的长安大学操场,只有零星几对情侣在散步。
尤丛轻轻吻他耳尖,又说第二性别特殊又怎么了。
他不管他是劣等omega还是普通的beta,完全没关系啊。
因为尤丛喜欢的是景冉这个人。
又不是景冉这个人的第二性别。
况且,他们家经济条件可不差,他养他完全没问题,让他别胡思乱想。
他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好好读书。
然后,快快乐乐地迎接他们的毕业典礼。
毕业后,他会带他回家,他会给他一个很温暖的家,一定会。
一定,一定会。
尤丛食言了,但又好像没有完全食言。
他确实和他结了婚,虽然是在强迫他的情况下。
他保管了他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他不要他逃离他的身边。
他将那两本小红本给他看,那是他们的结婚证,登记结婚后的当天,他看过那两个小本子,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他们是在联盟内登记结婚的,用的是尤丛在联盟内的身份。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尤丛原来就是黑曼巴组织的少主。
他伤心欲绝,不顾尤丛刚失去双亲和兄长,一遍遍求他别再离开他。
他跑了。
只不过没躲多久,就被尤丛找到,那时的尤丛,很可怕。
不再像从前那样阳光开朗,也不再对他温柔体贴,他狠狠地占有了他。
第一次的感觉并不太好,加上他凶,结束后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生了一场病。
很严重的病,每天,尤丛陪在他病床,日夜不离。
随叫随到。
他和尤丛在抗争,最终他还是妥协。
因为尤丛一遍一遍地向他解释,他的黑曼巴,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黑曼巴。
一遍一遍,精心地拿自己的健康来呵护他。
那时候的尤丛瘦了好多,但每次他从病床上醒过来,他对他都是笑着的。
他知道的,尤丛这个人,不屑于撒谎。
整整四年的大学时光,尤丛从未对他撒谎。
他知道的,尤丛没了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而他没有尤丛,过的好吗?不好的,他每天都在悔恨。
明明尤丛已经失去了双亲和兄长,为什么自己还要抛弃他离开?
就因为他是黑曼巴的少主吗?可是大学的时候,尤丛明明那么有爱心和耐心地救治校园里和学校周遭街道的的流浪猫狗,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相遇了。
于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于是,他和他有了现在的关系。
别扭的,已婚夫夫的关系。
像是床上的伙伴,像是互有怨气,但实际上,他们都知道,现在他们之间,谁都离不开对方。
他们终将抵死纠缠。
至死方休。
不过,想看他脱衣服?
想着吧。
变态。
景冉往内置浴室刚才响起尤丛声音的方向看去,漂亮的一张脸上闪过一丝微恼的凶。
“不给你看!”
正对着电脑面前的尤丛哼笑了一声。
“行,冉冉不给看,那我回家,自己脱。”
景冉凶了凶,尤丛的笑声低低地传过来。
“乖,开玩笑的,想洗就洗吧,我暂时,不看冉冉了。”
“给冉冉,十二分钟。”
.
这头,长安街81号别墅。
林清杳在床上酝酿午觉的睡意,结果越躺越清醒。
嗷,所以,为什么他要瞒着恩人说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啊?
这些年因为人口老龄化和普遍结婚率降低的问题,联盟的婚姻法改了又改,已经精简了许多登记结婚的手续。
只需要一个身份证号,双方到场,然后再加上婚检合格证明,就可以登记后签字领证了。
都这么容易了。
结果,他居然骗恩人说忘记了身份证号。
呜呜……
他能不能现在去和恩人说他做梦,然后梦到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啊?
“……”
小omega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打了个滚。
随后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懊恼。
八个大字在脑海里疯狂转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嗐,撒谎害死妖怪啊。
实在是睡不着觉,林清杳干脆爬起来打坐练心法。
这么练了半个钟,脑子里倒是越发清醒了。
所以,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走。
第一条,做梦,梦到身份证。
第二条,和恩人坦白,坦白自己林家人的身份,坦白自己在林家的遭遇,所以才不想回到燕城林家,他不是故意要隐瞒恩人的。
只是,他只是不想离开他,而已。
林清杳在心里反复想了想,觉得还是第二条看起来有诚意。
那,那就第二条吧。
太爷爷告诉过他的,撒一个谎要用99个谎来圆,要是他再撒一个,那岂不是要99乘以2个谎来圆?
还是要再撒98个谎来圆之前的那个谎呢?
林清杳不知道这问题是数学题还是逻辑题,但这下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今晚吧,等阿衡回家,他就过去抱住他。
然后,然后,态度诚恳地向他道歉,然后,抱住他,抱紧他。
不让他生气。
这个办法,应该可行吧?
毕竟,阿衡那么喜欢他。
可是,可是阿衡总把他当作小朋友,他会喜欢撒谎的小朋友吗?
呜。
小omega捧住脸蛋开启了第二轮沉思。
第三轮……
最后还是确定,嗯,还是得认真地承认错误!
因为太爷爷说过,及时承认错误,就还是好孩子!
而且阿衡他那么喜欢他……
如果他不原谅,他就,他就把他亲到他原谅他为止!
不管,反正他得原谅他,就是得……
林清杳越想越觉得虚,因为他从来不是娇蛮无理的人,那种太过娇气的行为,他做不出。
小omega到底还是睁开眼摸了手机,慢慢地给权珩敲了一行字,给alpha发过去打预防针——
【阿衡,你今晚几点下班呀?我想和你说个事,当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