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没有到大象玉器店了，这家店铺显然已经回到了郭士飞手中，从他神采奕奕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总算像个活人了。”夏子末骂他。
“人都有最困难的时候，不是吗？有时候不想做恶人都难。”他轻描淡写的说道：“现在我终于挺过来了。”
“那也没见你帮我，最近我那么的焦头烂额的事，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俩都有自己的战场，但是最终的目的是一样的。在我积蓄到力量之前，我也没有能力帮你呀！”说完，他拿出一叠银票，“我知道你现在需要这个，是我支援你的时候了。”
夏子末一数，惊喜道：“好家伙，现在一出手也是大手笔啊！怎么搞到的？”
“邢国人呗，这些本来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和太子拼斗，说到底是银子的较量，他是靠这一招聚拢他的势力，所以我千方百计的把邢国人搞定，也是为了今天的这一步。”
夏子末“嗯”的一声，“你做事确实有一套，我现在确实很需要银子，和太子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下一步要在禁军和巡防营内部展开直接争夺。”
“这些银子你先用着，邢国人新的首领前天已经到了，我还在跟他磨合当中，到时候，还会有大笔的银子支援给你，接下来我要推动他全面支持四皇子。”
“要真的这样就太好了。”夏子末兴奋道，“不过你要如何做到这一点？”
“本来很难，可是现在被你实现了，就是要让他们相信四皇子是有很大机会的。”他笑道，“当然，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可能要向你借几个人。”
“你说，只要能安排的都给你安排。”
“得让他看清现在的趋势，让他知道现在支持四皇子的人都有谁。”
夏子末立即答应，“我来想办法，牧长归当然可以。”沉吟着又突然摇头，“不，他还是算了，不宜由他直接出面。”
郭士飞点头道：“没错，我的设想是面上由你来充当这个协调人，到时候你安排一些重量级的人来亮个相就行了。只要搞定了这一步，以后他们的力量都可以为你所用。”
“没问题，现在咱们在各衙门都有了自己的人，到时候我从兵部和户部拉两个人过去，让他知道咱们的这个实力。”
郭士飞这时拿出一张纸条，“包营生那边也不能落下，过两天我送你一个大礼，就在这个地址上，到时你让包营生去抓人。”
夏子末有些疑惑，“你这是——”
“放心吧，都是安排好的，我相信包营生现在也不好受，太子这般闹腾，他也要考虑更多的选项，给你邀功的机会，让你两边通吃。”他得意的说道。
原来如此，夏子末出来的时候心中又增加了一些底气，跟过去单打独斗的时候相比，现在已经有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了。
这一天的午后，刘婆正在唠叨，说她这辈子见过的银子都没有现在一天进出的多，心里面着实有些慌，总觉得像做梦，周适那边的银子像没地方花一样源源不断的送进府里来，可是只打了个转身， 又匆忙的送给了别人。
“也就最近流水会大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说断就断了。”石丘平说道：“给蒙铁山的银子要最优先解决。”
正在这时，外面好几路消息进来报告，说是皇上突然病情加重，刚才咳出了血。
如同晴天霹雳，众人立即惊慌失措起来，手足无措。
紧接着传来的消息是，张华已经带队出城，前往钦州火狐山取一味药材苜龙须，药方是太医院根据皇上的多年的老病症，最新研制出来的，而其中的一味药清心丸必须用到火狐三独有的新鲜苜龙须捣碎而成。
后宫开始轮流侍疾，皇上却亲口交代无需皇后侍疾。
黄昏时分，据说病情已经稍微好转，众大臣陆续进宫请安。在养心殿外排成一排，太子、殷天昊、牧长归领头，众大臣垫后，陵王跟罗新弘走在最后。
进了养心殿内部，龙榻之外隔了一张围帘，只能约莫看到帘子后面皇上模糊的身影，乔公公把他扶起来靠在床背上。
“众卿平身吧！”皇上的声音有些虚弱。
“父皇，张华已经快马加鞭前去钦州取药，明日上午即可回京，料想明日必定药到病除。”
殷天昊这是突然说道：“禀皇上，近日闻得京城有一位名医，医术颇为了得，据说是陈贤蒲老太医师兄的大弟子，不知可否邀他入宫，与各位太医一同参详？”
皇上明显犹豫了一下，“待明日用药之后再看吧，可以宣他明日午时进宫。”
“那个——子——”
乔公公赶紧追问，“是要宣子鹤前来吗？”
皇上却没有搭话，一阵沉默之后，他缓缓说道：“左右丞相留下，其他人跪安吧！”
太子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十分不满的回头瞪了罗新弘一眼。
夏子末在府中却是另外一番失落，天色已黑，他落寞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院子里挂在树枝上的残月，久久地出神。
真的到临了都不愿见一面吗？想到这里，不禁苦笑起来。
不一会儿，他收到了殷府小周子传来的一张殷天昊手写的纸条。看完之后立即放在灯火上烧了。
耿爽赶紧安排套车，一行人去往南昇家里求见薛胖子。
薛胖子看来是个倔强的人，夏子末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未获开门。阿刁建议要不还是去请沈芗过来，夏子末同样固执的摇头，“他今天不开门，我就不走。”
站在外面又困又冷，阿刁找来一捆稻草，几人就在门外坐了下来。
“有件事我又得提醒你了。”阿刁忐忑的说：“如果皇上这次大病有个意外的话，太子很可能就登上皇位了，你是不是要做打算了？”
“又是逃。”夏子末气恼的一巴掌拍在地上，“难道我真的就摆脱不了逃离的命运吗？挣扎了这么久，临了又回到刚开始的起点，可笑的轮回，难道注定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吗？”
“实在不行到时先搬到罗府去，跟着罗家军走一步算一步了。”
“先安排好下面的兄弟们吧，万一情况不对立刻把他们遣散，分散到城外去，有家眷的这两天先安排家眷撤退。”说着叹了口气，“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也不知道罗川平会把根基扎在哪里，这两天你要加强和殷玉旗的联系，关注巡防营还有禁军的每一个动向，蒙铁生那边的关系也都要用上，撒给他们那么多钱，也要多少给咱们回报一点。”
不一会，实在是困了，就这样坐在那里睡着了。
等到阿刁把他推醒的时候，看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薛胖子突然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你这是干什么呢？跟我来出苦肉计？”
夏子末慌乱的站起来，还没站直就又摔了下去，原来是腿麻了，要不是阿刁眼疾手快，他就要磕到一旁的石块上。
“父皇病重，想请你抬一下贵手。”
薛胖子没好气的但要拒绝，却被夏子末打断，“我知道你们跟父皇是不共戴天之仇，但是什么事情都要向前看，要权衡当下，现在的情势你们应该清楚，太子登基对你们可是非常大的威胁，恰巧现在父皇有了换储位的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让父皇活下来。”
薛胖子明显是犹豫了。
夏子末赶紧又说道，“这两天，我会带我大哥去见你们的长老，会拿出新的方案，我相信无论是罗川平，还是我大哥，包括四皇子，将来都会善待你们的，合作的事情咱们有得谈，但是当务之急一定要让父皇活下来。”
“他真的值得你为他这样做吗？”薛胖子冷冷道。
夏子末突然就跪了下来，向他拜了一拜，在跪下的一刹那，他的眼泪突然刷的一下止不住流出来，说不清这是为何，朦胧中有一种不屑一切代价的悲怆，还有无尽的辛酸。
起身的时候，说了一句，“午时三刻，殷丞相府上的人会在长阳大街的路口接你。”
回到府上，躺到床上想要补个觉，可是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心烦意乱。
石丘平站在厅堂里，面向着他的卧门，一炷香之后，果然他的门开了。
“我就说吧，他肯定睡不着的。”石丘平对坐在一旁的阿刁说道。
“有什么新消息吗？”夏子末问。
“太子府对于皇上留左右丞相在养心殿的事惴惴不安，派张华守在殷丞相的府上打探消息，后来得知皇上跟他俩只是忆往昔，据说气氛颇为伤感，皇上都流泪了。”
“我大哥的事帮他安排好了吗？”
“早已妥当。”
“那就一刻钟以后出发，每个人都乔装打扮一下，兵分两路，丘平你去接我大哥，阿刁跟我走。”
东城深巷的一处宅子里，夏子末直接推开门，葛长老一个人在厅堂里正襟危坐。
“其他人已经被带到后面的偏厅里去了。”
夏子末在门里边站了片刻，才等到陵王进来，他此时穿了便衣，带了斗篷。
“里边的是他们的首席长老葛长老，可以先跟他谈，他会把话带给他们首领。”
陵王点头，一马当先走进去在葛长老对面直接坐了下来。
“老先生，你在京城潜伏了这么久，相信对我已是了如指掌，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葛长老点头，“陵王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了。”
“那咱们就长话短说，可以吗？”
葛长老又点头。
“之前罗川平已经跟你们谈过一次，期间又出了常飞燕这趟子事，至于对错，咱们今天没有时间展开讨论，反正各有各的说辞。以我的观察，在青州起事，一定是你们之前拟定的最优战略选项，那将大大的稳固你们的地盘，由被动转向主动。可是万一天时地利不如你愿，一定还有第二方案，对吗？”
葛长老刚才还懒散的目光突然来了精神，或者说多了一些警惕，随即说道：“我们没有第二方案。”
“那我就要怀疑你们沽娄会的能力了，对当今局势怎样的错觉，才会让你们如此的盲目和桀骜不驯？”陵王微笑着露出不屑的神情，“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一个结论，得不到罗川平的支持，你们任何的战略愿景都不会实现。你们怎么会期待在搞不定罗川平的情况下能够起事成功呢？即使侥幸被你们拿下青州，罗川平一定会夺回来的。”
“你今天来就是想嘲笑我们失败的吗？”
“好吧，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们退而求其次的愿景是什么，我今天来是想给到你们一个方案。”他停顿一下，正式道：“允许你们保留自己的军队，沽娄会也可以不解散，但是要全部转到阳光下，给你们一些名额在朝廷上行走，对你们领地的税赋减免十年，也就是说，你们是朝廷的一员，并且被优厚善待。”
“条件呢？”
“不能让太子登基。”他傲然说道：“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罗家军，齐家军，还有你们，结起联盟，护佑父皇，镇压太子的叛乱。”
葛长老笑道：“你们终于知道太子要谋反了？”
“看来你们早就有预感了？”陵王冷冷的看着他。
“我们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眼线比你们想的要多得多，我们对太子的性格判断，对朝廷政局的演变分析，每天都在做着各种推演，自从四皇子进宫，三皇子跟殷天昊打成一片，我们就发现，京城很快大乱，太子暴起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是我们拿下青州的绝佳机会。”
“好吧，我们谈现在的事，我要你们启动所有的探子，帮助我们去撬开太子的墙角，还有，要把你们的兵力在三天之内，全部部署到京城周边来，与城外的罗家军汇合。”
“怎么相信你们？你们现在只凭一个空口的承诺，让我们做了这一切，冒了头，献了身，最后你们把我们一锅端，想得很美呀！”
“无论是四皇子，还是我，还是罗川平，或者牧长归，包括我三弟，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有所了解。”
葛长老摇头不语。
“我的方案给到你们了，请你务必转给你们首领，这也是你们真正融入这个国家的机会。”说完，陵王起身，“子末，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