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115章 两军对峙何时休

阿刁传进来的消息,昨晚事后殷玉旗亲自到太子府请罪去了,虽然他再三申辩自己只是想尽力避免两军交战,留下足够转圜的余地。但是太子怒不可遏的连扇他三记耳光,骂他是个无能的蠢猪。

一早的朝议上,众臣纷纷将罗家军定性为暴行和叛变,要求皇上严惩。当然,还是有少数的以徐文昌为首的朝官极力声辩,这一切是禁军的突然大规模调动引起的,本来双方一直剑拔弩张,无论哪一方的摔杯子行为,都会引起对方的极大不安和本能的自卫防守,千万不可定性为叛变,一旦发生此等动乱,将会被其它对我朝虎视眈眈的国家有机可趁。

皇上一直阴沉着脸,直到退朝时都未发一言。宫内有消息传出,他在御书房怒砸两只玉杯,飞溅的碎碴子还把乔公公的脸上划破了两道口子。

两军对峙并没有任何的缓和,在长阳大道跟平陇大街之间的罗府周围方圆七八里的地方,挤满了双方的士兵,禁军在外围,对罗家军构成包围之势。而罗家军另在城门方向部署了两千人的队伍,与罗府核心区的军队形成联动之势。

大象玉器店里,按郭士飞的说法,齐家军是要确保随时可以打通城门,迂回到城外,形成一定的战术纵深。

夏子末焦急的就想让郭士飞给个准信,他们究竟会不会打起来?万一打起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可把郭士飞难住了,从数量上看,罗家军处于明显的劣势,罗家军战力占优,但是双方集中在狭窄的城内,毫无疑问会影响罗家军的发挥。“不过殷玉旗的立场可能才是这场较量的决定性因素。”他又说道。

“他不太可能会支持罗家军吧?”夏子末自身对于战事是持完全的悲观态度的,深吸一口气:“你说我要不要走?”

“如果罗家军输了,我真心觉得你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他这次回答得很是干脆。

“你呢?”

“我不会走,我在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当然,以你如今跟包营生,特别是樱花公主的关系,你好歹是有靠山的。”

郭士飞呵呵一笑,“你这是羡慕与嫉妒的意思吗?要说跟他们的关系,你不早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吗?”

“不一样,我的情况比你要复杂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没有将邯国作为我的首选之地的原因。”他叹气道:“我现在首选邢国,或者南方的琉国也行,你那边有没有路子?听说邢国在京城在直有密探,上次樱花公主就是跟他们接的头。”

“邢国短期是优选,就是不知道战场形势什么时候明朗,中期看,我更看好琉国,问题是人家凭什么接纳你呢?”郭士飞摇头道:“琉国或许我能找到一点路子,但是要真正运作起来,至少得一两个月。”

“我之前倒是已经准备了一条路,但不是最优选择,只能临时先出去再说了,你如果想走,我可以带你。但要是你不走的话,我这边的产业你能接手吗?”

“你不是可以交给北桑和阿刁吗?”

“我不确定他们现在的想法,既然跟了我一段时间,我当然要尽我所能的给他们一个周全,即使他们选择不走,到时也是需要你的帮衬。”

回到府上,夏子末坐立难安,张妈念叨着说,“现在街上到处是兵,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我这辈子,已经几次经历过这种事了,上一次发生还是在二十年前,哎,不管怎么变,都是换汤不换药,日子也没怎么见好。”

等到让她收拾东西时,她错愕的看着夏子末,“三皇子,你这是?”

夏子末黯然道:“如果我走了,你就回家养老去吧,一把年纪,就不要出来挣这营生了,银子我给你备足。”

她突然就老泪纵横起来,“你又不亏欠我的,我多拿你银子作什么?这些天,我老是想月瑛,每天擦着她的牌位就忍不住哭,多好的人呀!你这一走,就真的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个地方了。哎,造孽的世道,我说句不怕雷劈的话,这老天爷指定是瞎了眼了。”

夏子末来到月瑛的房间,坐到她的床沿,手摸着尘封的衣物。窗外射进来几缕阳光,灰尘在光中跳舞,像极了这世间数不尽的渺小众生,一时间,竟恍惚了心神,直到被北桑的声音打断。

“真的要立即启动预案了吗?”阿刁跟在北桑后面,忐忑的问。

让他俩坐了下来,这才缓缓说道:“一直筹备的预案,不就是为了现在准备的吗?初步判断形势对罗家军很不利,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安排好了,只要出了城,城外就有人接应,然后在钦州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半个月后就能到青州,在那边等待出境安排。”阿刁说着,又问道:“我们需要跟你出去吗?”

“这次你们俩自己决定,是去是留,都不强求。”

“那我跟你去,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追随于你。”阿刁先道。

夏子末又看着北桑,他却道:“我也都愿意,你让我走我便走,让我留,我便留,京城毕竟有这么多生意在,或许哪一天,你还有回来的那一天,咱们好歹留下些根基。”

“很好,我确实更希望你留下来,只是这样你会面临很大的危险,我将选择权交给你。”

北桑眼眶红润:“那我留下来,之前不是已经准备了几套藏身方案了嘛,相信会躲过去的,沽族那么多人都可以在京城潜伏下来,我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夏子末站了起来,感慨道:“一直心心念念的想逃出这个国家,那种心情曾经迫切得为此不惜任何代价。等到如今不想走的时候,却又不得不走,真是可怜的自由!”说着走到月瑛的遗像前,静静的看着,用衣袖轻轻的擦拭着她的画像,嘴里念叨着,“要是你还在多好,终于可以如你所愿离开这是非之地了。”然后又拿起旁边沈芗供奉着的一个银环,细细的看着。

“要不要也带她走?”北桑突然问。

“她才不会同意呢!”他哑然苦笑。

“有些事情你不说怎么会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可能是你不懂她。”

“此时此刻,他是不会离开罗府的。”正说着,殷玉旗突然过来,说是齐小宛想请他再过去坐坐。

夏子末这次却不愿过去了,自己是将要离开之人,别人的想法也好,烦恼也罢,都与自己无关了。正要拒绝之时,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爹呢?父皇没有召他进宫吗?”

“已经进宫两个时辰了,大概快要回府了。”

“走,我跟你去一趟。”他改变了主意,边走边问道:“你爹对目前的局势怎么看?”

“他也很焦急,肯定不希望双方打起来。但是我跟你说,太子一直在给他施加压力,希望寻求他的支持。”

“那是,如果他支持太子,现在肯定已经打起来了。”夏子末担忧道:“那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会改变立场,比如要是父皇给他施加压力呢?”

殷玉旗被他这么一说,立即紧张害怕道:“不会吧?你可别吓唬我,我爹不至于这么糊涂的吧?”

“毕竟一直以来,罗齐两家近一些,而父皇跟你们家近一些,这本来是微妙的平衡。我猜想,父皇必然是要施压的。”

见殷玉旗没有说话,又道:“听说你上次在城门口斩杀了守卫,真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果伐之举。”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他昂然说道:“在那一刻,我才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活着的人,是个男子汉。”他脸朝阳光,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自信,只听他又难受的说道:“我想不通,罗丞相是国之功臣,川平又是我夏国的英雄,怎么会一步步走到如此兵戎相见、形同敌人的地步?细想起来,难道就因为罗夫人是沽族人吗?太不可思议了,国家的分崩离析真的只在一瞬间。”

夏子末虽有同感,但是却知道世道有时是无理可讲的。

到了殷府里,齐小宛等在门口,穿着一身素衣,紧张忧虑的神情,向夏子末微微欠身。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说皇上刚才突然下旨让罗川平进宫,说是要商讨双主撤兵的事。

齐小宛一听,身子一颤,似乎就要倒下来,殷玉旗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上前扶住她,可是一触碰到她的手臂,她又是不经意的一颤,似乎并不习惯,殷玉旗也旋即缩回自己的手,吩咐丫鬟过来搀扶。她说了句“算了”,只是扶住一根柱子立了一会,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你不要担心,川平是不会进宫的。”夏子末看出了她的心思,“川平又不笨,他和左丞相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人留外面指挥大局的。”

“是吗?”齐小宛明显缓和了情绪,“可是这不是违抗圣旨了吗?”

“现在抗不抗旨不重要了,连城门都硬闯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殷玉旗跟着道:“我估计皇上只是想看看罗川平是不是要一味对抗到底,这下怕是他应该知道罗府的决心了。”

齐小宛终于也想通了,“是了,这么说左丞相在交出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后面的棋局,这一步他是以退为进,亦守亦攻。给足了皇上和太子面子,如果他们再得寸进尺,自然会由川平跟他们血战到底。现在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刻。”她说话声音不高,像是自言自语,到了房间门口,突然回头问夏子末,“现在的问题是,你觉得皇上和太子有没有做好血战到底的决心?”

“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他肯定是没有,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哪怕有七成把握,他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不过,太子就不好说了,他可是赌性极大的人。”

齐小宛点点头:“皇上是守成者,大抵是这样的。”

丫鬟这时端来一碗燕窝粥,殷玉旗接过来放在一边,和颜悦色道:“先凉一会儿,等下说完话了你吃一点吧,要不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着急,你也坐下说话吧,在自己府上,干嘛还这样拘束。”她虽是责怪,可是脸色却是缓和的,声音也是柔和的,这让殷玉旗像是得到了犒赏一样,十分的受用,感激涕零的坐在夏子末一旁。

“说起来,现在的情势都是因为齐将军的死,军力平衡被打破,以太子的个性,一定是要乘机收归兵权的。”夏子末叹着气。

“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我要是早知道是今天的局面,再怎么恨他,我都不会跟他顶嘴半句的。”

“这事也不能怪你,毕竟当年他对你母亲做了那样的事。”殷玉旗宽慰她,“换做是谁,都要跟他吵的,他的脾气又那样差,哎,都是事赶事,你千万不要自责。”

她缓缓回忆道:“我母亲因为他当年的丑行,一生下我就到尼姑庵中落发修行至今,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他,当时毫不留情面的骂了他,而他不但不道歉,还和我爹吵起来,两人越吵越厉害,还把前朝的那些陈年旧账全翻了出来。他越吵越失控,打了我爹一个耳光,末了又打了自己一耳光,然后拎了一罐酒就走出去了。”她说着就哽咽起来,然后顿了顿,擦了擦脸,“让你见笑了。”

说话间,丫鬟传话说是老爷回来了,三人立即站了起来,同时心急的往正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