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适合当火影。”旗木朔茂回答,“我不想做出取舍,也不想看那么多人死去。”

  “是这样啊。”我低着头,这个说法并不意外。

  从第一次合作的争吵开始,我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过于柔软。他不想做出取舍,面对必然的结果他总是想要两全其美。

  他曾为队友放弃任务,有一段时间陷入了怪圈。宇智波镜找到他,告诉他战争期间必须以任务为重,而脱胎于无数同伴尸体之上的就是木叶白牙。

  但他又后悔了。他的儿子上了战场,总有一天会离开他的羽翼。

  “卡卡西也是,你也是,你们都轻易地用利益来衡量生命。这不是火之意志。”木叶白牙这么说。

  我抱着一团睡的迷迷糊糊的乌鸦,跟他说:“旗木前辈,这不一样。”

  他问我:“哪里不一样?”

  我给乌鸦顺了顺光滑的尾羽,轻轻说:“我会做出选择,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也不是为了打赢一场战役。是因为我知道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根本没有能够衡量生命的东西,如果有,能衡量生命的只有生命。”

  他怔了一下。

  “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想的,太狂妄了。更像是神明俯瞰人世间。明明是完完全全的否定语气,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笑了笑。

  “我果然和你合不来。”我们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太阳即将升起,我打着哈欠。医忍给我的叮嘱又白说了,一夜没睡还打了半夜。

  旗木朔茂拍拍我的肩膀。

  “虽然合不来,但要依靠我一会儿吗?”

  我看了他半晌,奈何瞪不出写轮眼,最后倚着他的肩膀睡了过去。

  留宿在别人家对我来说已经习惯了,父亲也习惯我不回家的时候。

  旗木朔茂已经回了战场,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也不需要,就跟我们搭档穿过战场时一样,足够默契就能免除很多麻烦。

  他甚至锁了门,我只能翻墙出去。

  我从旗木家往翻墙走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白发的少年。

  “你是谁?”

  他背着一把刀,言语冷淡,神色也很酷,戴着黑色口罩,像个小号的白牙。现在那把刀对着我。

  我站在他家的墙上,丝毫没有心虚的感觉。几只睡醒的乌鸦扑棱棱在我周围飞来飞去,通感视觉告诉我这附近没有别人。

  于是我蹲下来跟他打招呼:“你好啊,卡卡西前辈。”

  他是个天才。

  波风水门跟我提起过他,那是他的学生,六岁上了战场,从那到现在一直在跟着老师在各处重要战场上生存。

  他比我有经验的多。

  只是我们从未出现在一片战场上过,相对于战争而言人是渺小的。白牙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来了,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跟父亲擦肩而过。

  我向他挥挥手,从墙上跳下来。

  “你来晚了,朔茂大人已经走了。”

  卡卡西看到的是天真、快乐、孩子气的我,我不由自主地披上了做任务时常用的伪装,只是想知道白牙的儿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二尾在精神空间里笑的打滚。

  “怎么?这种时候你又开始装小鬼了?”

  让自己的父亲放弃成为火影,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别的东西……趁我还有时间,我想弄清楚一点。

  我们没在木叶打起来,勉强在他家门口聊天。

  我刻意把话题引向宇智波,发现旗木卡卡西对宇智波的态度堪称友好。

  虽然他总是表现出冷漠骄傲的一面,但提起他的宇智波队友时态度总是相当温和,虽然说他是个笨蛋,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些刻意撇开关系的话语里埋藏了多少在意。

  但我记得,他的队友是宇智波一族里有名的吊车尾、边缘人物,宇智波带土。

  我和他没多少交集。

  我跟卡卡西聊了一些关于白牙的事。我对白牙的了解几乎仅限于同行的几个月,但认识一个人其实只需要共同经历一次生死。

  他没把我当做一个孩子看,我也没跟他客气过。

  “朔茂大人一定很爱他唯一的孩子吧。”

  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卡卡西要保护好同伴啊。”

  他大概是再也听不下去我轻浮的语气,还有自以为是的说法,一把把我推到墙上,苦无扎在我耳边切断一缕碎发。

  就当我在以为他会说“别跟我提那个男人”之类的话的时候,他说:“是卡卡西哥哥。”

  我震惊地睁大眼睛。

  我才意识到,从头到尾根本不像孩子的那个好像并不是他,而是我。

  又过了几天,他也匆匆忙忙回了战场,土之国那边即将收尾。

  一个月期快到的时候,我收拾好要带的行李准备回战场。

  一把刀,一个人,一群乌鸦。

  我接了个不大不小的任务,开着瞬身术引开监视我的人往外跑。利落地忽悠完今日在门口登记的新人之后我说谢谢啦,在那些人追过来之前撒腿就跑。

  就算我不声不响地跑了也不可能被记为叛忍,看准了这一点我才绕了个圈子归队。

  日向辉树这家伙给了我一拳又嘟嘟囔囔说怎么不提前告诉他,北野理奈还在前线跟着情报线走。

  我去找大队长,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新的调配官看了我一眼,说:“你就是他让我照顾的小鬼吧。”

  我一愣,问他:“原来的……”

  新来的大队长有着一头我熟悉的红发,他说:“他带人执行任务,死了。”

  “我明白了。”

  一个月前他还跟我说战争结束了就带我去看浮灯花,还说他有个女儿跟他一直关系不好,给女儿买了礼物等战争一结束就奔回家。

  一个月后他就再也实现不了任何愿望,仅此而已。

  新的大队长代号是灰雀,翻翻捡捡给了我个任务。

  他说:“你们小队暂时拆了,北野不在,现在就两个人,去游走支援吧。”

  我说好。

  日向辉树还在做饭,就被我拉着往外走,他嚷嚷着起码吃一顿饭,被我敲了额头就乖乖跟着往西边跑。

  半路上他跟我炫耀现在比我高了不少,我为了改善伙食没有揍他。

  比起一个人赶路,带上他总是会热热闹闹。

  我们沿着海岸线跑,途经各种大大小小的战场,我开始庆幸我医疗忍术还算拿手,战争到了末期随处可见伤残的忍者。

  “再往西就是跟土之国的战场了。”

  日向辉树站在高崖上,开了白眼眺望更远的方向。

  我靠在树上恢复体力,被追着跑又反杀之后半点查克拉也不剩。

  “我们真要过去?”他跑过来,喘着气,“那边可不是我们预定的任务范围。”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我弟弟在那边,我要去看他。你让我歇会,我好累。”

  他从善如流地说:“那好啦,我勉强把腿借给你枕一下。”

  我又想起那个问题。

  “辉树,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果然是等堂姐给我带点原料来,最近的糖也不够了……”

  “我是说,可以穷尽一生去为之努力的东西。”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找到对我而言有这么重要的目标。

  没有希望、没有绝望。

  无法失去、无法背叛。

  得不到爱,也得不到恨。

  可我必须开眼,才能回应父亲的期待。

  影子遮蔽了太阳,辉树凑过来拍拍我的脸。他笑着说:“那个啊,我已经得到了。所以,快点休息吧,我们去找你弟弟。”

  ……这样吗。

  我睡了一觉,睁开眼天都黑了。

  一路上跑到土之国战线的营地里,没有碰到几个敌忍。战线都在收缩,和谈也快了。

  远远地看见小鼬,他穿着族服,灰扑扑的,脑后扎了个小辫。没受伤,也没让我失望。四下里看去只有他一个那么小的团子。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还没靠近,几个手里剑就擦着我的肩膀飞了过来。

  “小鼬就这么欢迎我啊。”

  我反手接住手里剑,好笑地看他不可置信的表情。

  “好啦,止水哥哥来啦——”

  他就慢吞吞地板着个小脸,张开胳膊要抱抱。

  我一把就把他抱起来举高高!

  “止水!”

  小鼬急了,这下附近的人都往这边看,他差点就捂着脸用替身术跑路,直到我看到他眼里的一勾玉,才笑着把乱扑腾的小孩塞进自己怀里。

  “小鼬长大了,都不喊我哥哥了。”

  明明以前还软乎乎的,现在板起个小脸来跟他父亲的表情一模一样。我本来不想让他这么早上战场的。小鼬本来应该安安稳稳地待到这次战争结束。富岳大人在做什么啊。

  日向辉树想看我怀里的小团子,拿出了不知道哪里藏着的三色丸子。

  我看小鼬亮亮的眼神,就知道他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于是我们三个坐在营地一角坐起了寿喜锅。多亏日向辉树这家伙永远带着食材和调料的卷轴,每次我都怀疑他的行李里都是吃的。

  这顿饭吃的心满意足。

  等到回木叶之后就再难有这样的机会,战争带来的一切都要打散重组,战时上忍的资格也要重新评定,日向辉树也不可能经常来,小鼬……小鼬也会在宇智波一族的安排下忙起来。

  这段血与火的最后却是我眼下能想到最轻松的时光。

  我让一只乌鸦跟着小鼬,又跟这边的负责人交接了一下情报。这边的指挥是大蛇丸,他很感兴趣地打量着我,目光特别停留在我眼睛上。

  “我怀疑是漩涡血脉觉醒让你迟迟开不了眼,如果感兴趣的话战争结束可以来我的实验室看看。”

  你那个只进不出的实验室?

  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不要得寸进尺啊大蛇丸。

  我委婉又坚定地拒绝,一根头发丝也不给他。

  他跟我对视了半天,就坦然笑起来。

  “小狐狸。”

  “大蛇丸大人。”

  最后他跟我说波风水门带着他的几个学生去神无毗桥那边了,过两天就能回来。

  他又想了想说:“那个宇智波带土跟你一样,还没开眼呢,你急什么?”

  我想了想,说:“我是宇智波,可他还是波风水门的学生。我们不一样。”

  大蛇丸笑的很开心,似乎觉得我的说法很有趣。但他笑够了之后忽然对我说:“止水君,你也不希望我当上火影,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退出火影候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