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微凉。

  江榆现在真是又冷又痛, 唯一还好的点大概就是她现在不饿。

  要是刚吃了饭还饿的话,那真的就是很逆天了。

  对此,江榆很庆幸刚才她没有客气吃的很饱。

  江榆拼死救回来的这只兔子傻了吧唧的,瞪着个脑袋眼巴巴瞅着浑身不舒坦恨不得死了算了的江榆。

  看见它这个眼神真是又气又好笑。

  刚才江榆问过系统能不能结算任务, 系统的回答是:“还没有离开, 不算完成。”

  江榆哂笑, 她都怕离不开了。

  树洞漏水, 衣服也嘀嗒水,她现在处境不是很好。

  来之前还担心雪球它们感冒,现在不用担心了,最先感冒的应该就是她了。

  衣服沾在身上很不舒服,江榆很不喜欢这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一开始她还试图把衣服上的水拧干, 左手刚抬起来就想起她现在的右手不太能用。

  愁人……

  她借着微弱的光去观察自己那吊着晃悠的胳膊, 有些好笑。

  再好奇一碰就笑不出来了,还疼的“嘶哈嘶哈”的。

  说实话,江榆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太过开朗了。

  虽说今天晚上是肯定回不去了,但就这个状况, 明天白天了能不能回去也不一定。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办法,她又不会瞬移。

  江榆甚至没有抱希望于系统。

  因为系统实在是太费了。

  沾着水的身上甚至还不如地上暖和。

  江榆想了想,怕把刚救回来的兔子给冻死了, 就单手把她放地下去了。

  “告诉你, 别乱跑哈!”她手指着兔子警示道。

  小兔子十分配合她这个伤残人士, 真就窝着腿不动了。

  江榆对此很满意,她说话还是有点威望的。

  安置完兔子江榆又借着微光去观察她的脚踝。

  红不红看不太出来,肿是一定肿了。

  “……唉。”移开视线叹了口气。

  她安安稳稳的坐了一会, 眼皮和意识就开始打架。

  骨头疼脑袋晕。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特别狼狈。

  江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有点发烫。

  估计是发烧了, 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并没有太惊讶。

  就这么搞不发烧才是怪了。

  她面无表情地垂下手,狠狠拧了一下大腿肉,让自己保持清醒。

  发烧淋雨睡大觉。

  明天就可以躺棺材了。

  作为一个还算有点基本尝试的人,是不可能让自己睡着的。

  只是拧大腿肉成本太高了。

  疼不说,还架不了多久,没多久被赶走的困意就卷土重来,甚至有越来越猛的意思,好像不让江榆睡着不罢休。

  这么几回下来,她大腿都快紫红一片了。

  哆嗦着手再次拧完一下,江榆突然觉得躺板板也没什么不好的。

  性价比还高,往上一趟就行。

  她一边强撑着眼皮一边思考祁音她们有没有发现有个人不见了。

  其实一开始江榆是打算自己回去了,再后来江榆想的是明天白天回去也行。

  但现在,能不能撑到明天还尚未可说。

  手机也打不开了,现在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江榆意识愈发消沉,甚至还感觉看见了走马灯,马上就要见太奶。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还真是出现幻觉了。

  江榆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突然浑身一哆嗦。

  祁音的声音!好像不是幻觉!

  祁音在喊她的名字。

  江榆一时和浑身打了鸡血一样,眯眯眼试图找到祁音的位置。

  眼球里遍布了红血丝,江榆看不真切,但也能看见一个隐约移动的人影。

  她张张嘴想回应,开口却尽是哑言。

  靠,关键时候嗓子哑了。

  不是没有声音,只是这微不足道的动静不足以把人引来。

  这个死人世界好像和她有仇。

  江榆气的想骂人,但现在明显不是骂一两句就能解决的问题。

  她到时候是出气了,等着祁音找不到人去别的地方了就真没地方哭了。

  大脑飞速运转。

  喊是喊不出来了,不得已,江榆用她那已经残败不堪的身躯大力撞着树洞。

  “砰砰砰——”

  力道大的恨不得把树撞塌,一点也顾不上疼不疼的了。

  先活着再说吧。

  这个方法是有效的,那边祁音喊人的声音明显顿了顿。

  她迟疑了一会,再次出声喊道:“江榆,是你吗?”

  听到回应江榆感动的不行,恨不得当场哭出来,抓紧又撞了几下树洞。

  这会那边确定了,立马寻找生源找了过来。

  一直等人靠近了,江榆才发现原来祁音还带着小鱼了。

  “学姐——”看见人的那一刻江榆感觉整个人都获救了,咳嗦两声支着个破锣嗓道。

  祁音一手牵着小鱼一手撑着雨伞,瞪着眼睛看着模样有些难堪浑身不是水就是泥的江榆。

  她有些哽咽,半晌才终于想起来正事,弯弯腰冲着江榆伸出一只手:“我们先回去。”

  江榆盯着那只手,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自己的脚:“扭着了,可能走不了,学姐你打电话找人帮忙吧。”

  祁音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脸上满是愕然。

  “后山没有信号……”再说话的时候祁音声音也跟着有些发哑。

  江榆收声,顿了片刻。

  意料之中的意外。

  “那学姐你回去找人吧,我等着。”江榆冻的单手抱了抱身子,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撞树的疼痛。

  刚才都撞麻了。

  祁音盯着她的动作一时没有出声,眼中全是担忧。

  末了,她俯身钻进洞里,将雨伞横着撑在洞口,防止进雨。

  “脚。”她在江榆拒绝之前先一部碰到那裸露在外的脚踝。

  然后被烫的一惊。

  “你发烧了!??”她不可思议的抬头,去探江榆的额头。

  一会功夫已经烫的惊人了。

  江榆本想避开祁音伸过来的手,却一点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是什么大事。”江榆强撑着回她。

  她怕祁音担心。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但就是怕。

  祁音错愕的收回手,这才认真的去看江榆。

  不只沾着泥土和杂草,身上穿着湿透了的衣服。

  祁音盯着衣服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有些怪江榆还穿着淋湿了的衣服,却心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伸手握住江榆的右手,不容拒绝的将那件湿透了的外套脱了下来。

  一直脱到右手,衣服卡住。

  衣服卡在肩上,而手臂一动不动。

  祁音愣住,过了一会瞳孔剧烈的颤动起来,身形晃了晃,不可控的深吸了两口气,扭头去看江榆。

  “……”江榆沉默着咋了咋唇,对上她那满脸震惊的表情有些揪心,下意识安抚道,“不小心摔倒了,但没关系,我身残志坚!”

  她嗓音是哑的,却还说着积极向上的话。

  祁音袖子底下的拳头攥紧了几分,心脏疼的缩了缩,连带着呼吸都染上了几分艰难,宛如一根细密的针在扎她。

  她尽力缓平了呼吸,而后小心翼翼的拖起江榆的胳膊,十分珍重的将衣服脱了下来。

  江榆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祁音是肯定不可能离开的。

  但让江榆等到明天,这不现实。

  她轻轻的放下江榆的胳膊,对着一直守在一旁的小鱼说:“小鱼,辛苦你一下,去找林秦她们。”

  小鱼很有灵性,当真就“汪”了一声,然后撒腿就跑。

  江榆看着这场面虚弱的笑笑:“你还真是给小鱼了一个重任啊。”

  话刚说完,一件大衣从她身后披了上来,祁音跟着环抱住她,双手来回的在她胳膊处摩擦,似是在取暖。

  “嘘,别说话了。”话语间满是酸楚。

  江榆被祁音抱的愣了一下。

  她垂头看看自己身上裹着的大衣,低声问道:“学姐你不冷吗?”

  “别说话,攒点力气。”祁音没有回答她,只是再次止住她的声音。

  冷啊,怎么不冷呢。

  就像她很想问问江榆,你不疼吗?

  可是根本不需要去问——怎么可能不疼呢……

  话再次被人阻止,江榆思绪忍不住飘远了起来。

  虽然祁音平时绝对不会抱她,但如果真的抱了的话,那她一定会立马窜出二里地去。

  但现在……

  她或许是真的累了,头轻轻靠了下去,依在这个抱着她的人肩上。

  祁音的怀抱很温暖,但她现在真的好困好困、好累好累。

  很想合上疲惫不堪的眼皮,但她却听见了一道声音。

  “别睡,江榆,别睡着。”

  祁音看起来真的很怕她睡着,平日里没什么话的人这会在硬拉着她聊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怎么跑到后山来了。”祁音问她。

  “跟着这只小兔子来的,本来想把她带回来避雨。”江榆侧侧身,露出趴在她身旁的小兔子,半真不假的回道。

  看到江榆侧身,祁音这才注意到她身边一直趴着的那只所谓的小兔子。

  她手上的力道收紧了几分,沉默了一会,没想到是这么样一个理由。

  手抚上江榆的背轻轻拍了拍,她盯着江榆那累极了难受而又挡不住柔情的脸:“你很好……”

  江榆知道祁音指的是兔子这件事,她很想无所谓的和祁音开开玩笑,证明确实是无伤大雅的伤,根本奈何不了她。

  可事实就是太能奈何的了她了。

  最后只是勉强扬起一个笑容表示对称赞的感谢。

  江榆觉得她毅力惊人,强行撑着眼一直到天快白,能看见几个提着担架往这边赶才终于累的合上双眼。

  江榆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只是意识的沉浮。

  可能是因为躺在担架上往山下送的原因,路上很是颠簸。

  那感觉就好像在激流中被打来打去。

  她紧锁着眉,五官皱巴在一起。

  直到突然有一双手抚上她的眉心,帮忙轻轻按压。

  很舒服。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虽然不知道是第几天,但反正是中午就对了。

  为什么多次强调中午这个词?

  江榆想了想,觉得可是因为她是被窗外耀眼的阳光给刺醒的缘故。

  她睁着眼看了会雪白的天花板,又往一边看看。

  嗯,医用床,医用被子,一切都是医用的。

  不出所料,在医院。

  她闭了闭眼,挣扎着想起身。

  “小心,在打吊瓶,不要扯到了。”是祁音的声音。

  闻言江榆这才扭身向声源看过去。

  果不其然,左手上还输着液。

  而祁音坐在她左手边床上,眼下乌青,头发有些乱,看起来像是守了她一夜的样子。

  江榆有些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祁音不管是说话声音还是模样都有股说不出的温柔。

  可能这就是对病号的独家关怀吧。

  江榆心想。

  “……谢谢学姐。”江榆回她,只是话一出口,又是心底一惊。

  彻底哑了。

  江榆长着嘴眼珠往下移了移,又看向祁音。

  “少说话,休息。”祁音看着她的模样终于将紧绷的心弦松懈笑了笑,“渴吗,要不要喝水?”

  这句话让她想起来那天晚上祁音的反复叮嘱。

  江榆点了点头,接过祁音递过来水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祁音在一旁关怀询问。

  什么地方不舒服?

  这个问题不太适配江榆。

  祁音应该问,你还有哪个地方舒服吗?

  她不露声色的喝着睡,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将水杯放下,用那约等于无的嗓子问:“学姐,那只兔子呢。”

  刚才她在识海中找系统查了一下,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任务进度已经达到了50。

  江榆划算了一下,一个搞的她死了半截的任务只涨七点,不划算,但没办法。

  祁音没想到江榆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兔子,愣了一下,替她把水杯放好:“兔子送到救助站了,她和你一样,扭到脚了。”

  ……那还挺巧的。

  “你说你闲的没事跑到后山找什么兔子,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还不等她继续说什么,程瑶就从外面骂骂咧咧的进来。

  江榆就知道程瑶找到她之后是肯定要骂人的,所以这会并不惊讶,头一歪,叹了口气。

  “我这是善心大发,活菩萨你知道吗,活菩萨。”她收拾一下情绪用弱到不仔细听都听不见的声音对峙。

  “你菩萨个头啊,我看你是智障还差不多。”程瑶呸道,“要不是祁音学姐那只狗到我们面前就装死,你现在都还在后山树林里呆着呢!”

  江榆张张嘴,要继续接招,中途却被祁音拦了下来。

  “别说话了,你现在的嗓子需要休息。”说完扭头咳嗦了两声。

  这话既是对着江榆说的,也是对这程瑶说的。

  “学姐你感冒了?”江榆听到咳嗦声后问道。

  “你问问那天在场的哪个没感冒,就连你救的那个倒霉兔子兔子都感冒了好吗!更何况你昏迷这两天都是祁音从这守着的,基本没怎么合眼,免疫力再强也撑不住啊!”程瑶撇了撇嘴,本来听着祁音的话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结果还是没忍住。

  原来她昏迷了两天……

  而祁音,在这守了她两天!??

  江榆捕捉着程瑶话里的重要信息。

  说实话,还是有些内疚的,因为她的一个任务搞的大家都睡不好。

  也是打心底里感谢祁音。

  是无关对祁音的喜爱的。祁音这个人就是这样,即便不喜欢,但当别人面对困难时也会下意识施以援手。

  江榆垂了垂头,低声道:“不好意思。”

  这话刚出来的时候程瑶还以为她听错了,后知后觉江榆是真说了这么一句话,反倒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最不会的就是搞煽情。

  过了一会,程瑶叉着腰转了下头,看着江榆是真的愧疚的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行了行了,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你这死了半截的以后好着呢,你们俩呆这吧,我去帮林秦拿给你带的吃的。”

  程瑶走的很干脆,可见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跟江榆讨论这些温情向的话题。

  江榆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炸了眨眼。

  其实她顶多也就说个不好意思啊……

  江榆出院当天,就坐着车一路回景城了。

  用程瑶的话说就是:“抓紧离那倒霉山庄远点,再也不来了!”

  总之就是她现在看这里的一切都不顺眼。

  江榆眼巴巴看着车子从温泉山庄驶向远方,觉得有点对不住这山庄。

  毕竟真不怪它。

  根据这两天了解,江榆得知她的手并没有断,而是脱臼了,复位好好修养就可以,还没到特别严重的地步。

  倒是她的脚,扭的很厉害,医生建议是最近几天不要着地,所以她现在只能拄着拐杖单脚到处乱跳。

  出院那天是祁音陪江榆办的手续。

  交待注意事项的时候医生是对着祁音说的,看都没看她一眼,搞的江榆有些不得劲,就和她照顾不好自己一样。

  后来她自己回想了一下,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一个人又没玩极限运动又没出车祸,而是把自己给绕丢了搞出一身伤。

  这怎么说呢……比小孩还小孩。

  起码小孩还知道不要乱跑呢。

  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一个成年人了,下着大雨跑山坡上玩去,那真就是纯傻子。

  程瑶直接把江榆送回家了。

  她现在这个状况也去不了店里看着,不说帮忙了,不捣乱就是好事。

  无奈,江榆撑了一年还是雇了店员。

  不然让程瑶一个人看着大概得熬死她。

  经过这么一回事,祁音和她的感情也算是更上一层楼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感觉祁音是更加黏着她了。

  但江榆也没多问,想着真的是和祁音变成了关系更好的朋友了。

  不为别的,就为祁音总是按时按点的给她投喂吃的,时不时还来观察一下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