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江榆顶着一脸黑眼圈站在还冒着热气, 云雾缭绕的温泉内,低声叹了口气,伸手扶住温泉边上高大的装饰小型假山。

  她吸了口气,然后一个猛扎, 将脸全部埋进水里。

  昨天晚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脑袋里就和有个无限循环的电视一样, 一遍一遍提醒着都发生了什么。

  昨天祁音陡然冒出的声音让江榆顿住了脚步, 她怔了一瞬,又在不知觉间飞速的反应过来。

  “为什么?”她再次问出那个愚蠢的问题。

  祁音站在原地,审视了江榆两秒,并没有给出解答,她俯身展平有些皱巴的床单, 这才开口:“你的毛毯我已经给你拿过来了, 如果你实在不想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也可以,”她顿了顿,猝然一笑,“那我去睡沙发。”

  祁音面上虽然在笑, 但语气却依然严肃,俨然不是在跟她商量的意思。

  甚至还带一些江榆不不多见的……不容置喙?

  倒是很像她曾经打辩论赛的模样,常把敌人逼的节节败退, 主打一个快很准……

  江榆感觉此时的她就像是祁音对手, 毫无还手能力。

  她顺着祁音的话去看了一眼沙发, 果不其然,毛毯早就不在上面了,只是她刚才一直忙着制造尴尬了, 没功夫关注。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江榆仿佛出神般看着沙发, 一直到祁音真的如同说的一般大步流星走向沙发,她才做出反应。

  她快速上前走了两步,拽住走在前面祁音的手腕。

  祁音被她拽的停了一下,转身看她被拽着的关节处。

  “你睡沙发盖什么?”江榆焦急的问。

  “…………”祁音不答。

  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她自然不可能会盖江榆的毛毯,也不可能带着被子走,不然早卷着走人了。而江榆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去睡沙发。

  “……一起睡就一起睡吧。”阵阵寂静中,江榆仿佛感到凉夜的冷风顺着已经被关牢的窗户缝灌了进来,她心中为自己的低攻低防感到悲哀,却还是无可奈何得小声说道。

  “……嗯。”祁音嗓音微凉,听不出对这个方案的态度。

  江榆从始至终低着头,只当她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没有看到祁音唇边勾起的很浅的弧度。

  她在无声中笑了笑,似乎是对这个方案很是满意。

  江榆躺在床上时呼出的气息都不自觉重了几分,她视线紧紧的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不敢往祁音那边看一眼。

  浴室那事也就算了,这要是被抓包了可就真的完了。

  但有的时候不是光不看就行的,她看是看不见了,却还能听见耳旁发出的声音。

  衣服与□□摩擦的同时发出的“簌簌”声在江榆耳边响个不停。

  不用看也知道,她在脱衣服。

  江榆觉得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了,祁音刚出浴室时候穿的那身灰色睡衣明显就是睡觉时可以穿的,她为什么要脱啊!!!

  她突然觉得,答应跟祁音睡在一张床上是个错的不能再错的决定了。

  平心而论,她根本达不到“君子”的标准,自己的心怡之人睡在床边,谁忍得住不干点什么啊……

  氛围到了那简直就是干柴碰烈火啊!!!

  江榆觉得整个人都燥起来了,但现实就如一盆冷水,从她头上猛地浇了下去,让她降降火。

  她闷哼哼的吸了两口起,用枕头捂住耳朵,干脆利落的侧了个身。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静!

  但还不等她静个两秒,一直在默默脱衣服的祁音就出声了。

  许是看见江榆的动作误会了什么,她说话时语气里带了点歉意:“吵到你了吗?抱歉,我睡觉不太习惯穿很厚的衣服。”

  江榆:“…………”

  哪里厚了!哪里厚了!

  你那薄薄的一层出了这个门都能冻死的程度,哪里厚了!

  她知道祁音这是误会她觉得吵了,虽然这和实际的理由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她也不能说因为一想到你脱衣服我就静不下心来啊……

  这很难搞……

  她也不好让祁音难为着,只好默默地把捂着的枕头放下,然后和死了半截一样有气无力道:“哈哈……没有的事,脱,你脱……”

  祁音听着她这都快哭出来的语不禁笑了笑,虽然知道江榆看不见,却还是摇了摇头:“已经都脱掉了。”

  “……!”江榆屏了口气。祁音说话总是很容易让人误会,说好了不就行吗,干什么说都脱掉了!

  搞的和那什么一样。

  还不等江榆想好怎么应对这句话,祁音就已经轻飘飘揭过了。

  她语气淡淡,就好像刚才的话真的只是随口说的一样:“那现在关灯睡觉?”

  江榆呵呵瞪着眼,脑内在想现在不睡觉还能怎样,你难不成还能让我抱着亲一口?

  这想法实在是有些荒缪,把江榆自己也吓了一跳。

  后来她再回想原因的时候把这归咎到了明明不能和祁音再一起,她却还勾着自己,心中怨恨愤懑!

  被自己吓了一跳后江榆极其别扭的又往床边靠了靠,她低声回应:“嗯。”

  大灯的开关在祁音那边,但她答话之后祁音并没有直接去关灯,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周边都静悄悄的。

  江榆觉得她的后脑勺在被人注视着,并且不用猜,这个人一定是祁音。

  她强压下回头看看祁音到底在干什么的冲动,闷不吭声的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音可能是终于看够了,这才动身。

  “啪嗒——”

  黑暗笼下。

  随着关灯的声音响起,还有祁音调笑的语气。

  “别再往床边靠了,再靠就掉下去了,你还吃不了我。”

  话音刚落,江榆的脸颊唰的一下红了起来,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朵根,这才停下。

  祁音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已经看穿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还配合着她闹着玩一样。

  她的心思就好像毫无遮掩的展示在外面一样,被人看了个透。

  ……很羞耻。

  为了不让自己越抹越黑,江榆没有回答祁音的话,只是再次往床单里缩了缩,背对着祁音的地方只露出白净的脖颈。

  身后的呼吸很快缓慢而匀速了下去。

  很轻很轻,但在无人出声的傍晚,江榆能清晰的听到祁音均匀的呼吸声。

  而她的呼吸频率却自从躺在这张床上开始就没有正常过。

  她有些不满,凭什么祁音就能这么快睡着,而她在这块浮想联翩。

  人家根本就对你没想法,不然怎么可能就这么快睡着了!

  江榆心中懊恼,想回头看看这个导致她如此却还能毫无负担陷入美梦的罪魁祸首。

  却不等她回头,一只手蓦然搭在了她的腰身上。

  这手来的猝不及防,搭上的那一瞬间江榆浑身猛地颤栗,呼吸一滞,睫毛不受控的抖了起来。

  一时间,她被定在了原地,浑身仅存还泛着白的脖颈彻底被绯红色吞噬。

  江榆身体僵住,再呼吸时节奏彻底乱了起来,而方才正在慢慢平静的内心也再没可能平稳。

  她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了。

  也摸不清这是不经意的还是祁音的故意为止,但听着身后那依旧平稳的呼吸,这多半不是故意的。

  她轻颤的睫毛略微往下垂了垂,想去看祁音那搭在她腰身上的手。

  但由于害怕太大的动作将祁音吵醒,江榆并不太敢动,只微微低头,但那只手却在她的视线盲区。

  只能感受到,却看不到。

  她身上还穿着毛绒绒的睡衣,但如今,睡衣就好像无物,近似肌肤相贴,灼的她发痛。

  江榆喉间动了动,急吸口气,腰部峰峦起伏,等再吐出气的时候强迫自己去闭上眼。

  甚至都不敢去拿下那只手……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闭上抖着的眼的那一刻,祁音竟缓缓睁眼。

  夜晚实在是有些难熬,一直等到凌晨五六点钟才终于支撑不住陷入睡眠。

  等江榆再起来的时候身旁早就没没人了,她坐起身,看了身旁的空床位好半晌。

  不知道祁音有没有看到那只搭在她身上的手,毕竟一直到她睡着,那只手都没有撤去。

  看到了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但事实就是没有时间给它去思考这些东西。

  祁音单手扎着头发从洗漱间走了出来,看到她坐在床上后极其自然的打了声招呼:“睡醒了?”

  已经换好了衣服,整个人的状态是刚睡醒的散漫,除此之外和之前没有一点不同,看起来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自然,要是知道的话多少会有点反常吧……

  江榆看了眼祁音正在扎头发的那只手——也是搭在她身上的那只手。

  掩盖在被子低下的手难耐的攥了攥,而后将视线移开。

  “好早。”她声音哑的不行,再加上那明晃晃贴在脸上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听到她的声音后祁音的眉毛拢了拢,她狐疑的看向江榆,出声体贴的询问:“你昨晚没睡好?”

  江榆:“…………”

  藏在被子里的手用力的握住棉布,直握的指尖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