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姗姗在风中睁开双眼, 风势渐渐转小,裙摆上金线飘摇。低下头又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珠链。
串手链用的红色珠子似乎是某种植物种子,中间镂空,由一条很细的纤维串在一起。
姗姗捏起它往下扯, 怎么都扯不下来, 手链就像被吸在手腕上一样牢靠。尝试几次后她选择放弃, 看向四周的环境。
身上不是她的睡裙, 这儿也不可能是家里的客厅。四周白玉材质的殿宇庄重地散发着异世界的气息。
姗姗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揉揉眼睛。
再睁开眼时天顶的斑驳彩绘依然没有消失。看上去是神庙一类用于祭祀或者供奉的地方。
“有人吗?”空荡荡的回响。
【假如这里是什么禁地就糟糕了。】
想到忽然闯入某人浴室的场景,乔姗姗闭上嘴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外走。
手指偶尔可以触碰到墙面的凹陷,四周的壁画都是先镂空一部分再填上颜色,这样凸显立体感的技术不知要耗费多少工夫。
她一路拖曳着裙摆走到中庭, 停在一棵宏伟的巨木前。这棵树干起码需要十数个人指尖点指尖才能抱拢。
脚下的草编鞋浸入水花, 水池随着双脚的踩动不断泛起波纹。
【这里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姗姗提着裙摆静止在原地时,清澈的水面忽然荡起一层平滑地像是镜面一样的薄膜,她只来得及低头看到自己变成金蜜色的眼瞳——
啪嗒一声,脚下的湖面忽地撤去所有实感, 四周的景物骤然散去,暴露出真实的底色。
耳边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睁开眼时, 四周被光芒与黑暗包裹。
光芒来源于正中央悬浮着的金色光球, 下方则被黑雾笼罩, 看不清内部。
姗姗小心翼翼地接近最显眼的光球,不知为何,这颗光球给她一种安全又熟悉的感觉, 越是靠近,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强烈到她忍不住伸出右手, 轻轻贴了上去。
果然没有被烫伤,只能够感受到比体温稍高的温度。
光球自然不会说话,但她好像被谁分享着喜悦,一种强烈的、直接传达至心底的喜悦。
“你…能说话吗?或者直接在我脑海里说话?”姗姗小声问道。
她等了几分钟,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就连最开始的喜悦也只持续了一瞬间,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姗姗稍微有点失望,要是这颗光球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就好了。就算没有其他功能,有人聊聊天也好。
光球与黑色雾气占据了中央很大一块空间,她看了一眼光球与下方的黑暗,开始发散性思考:难道它们代表了光明与黑暗?要是那样的话,如果这颗光球被拟人化,岂不是十本小说里九本是反派的光明神?
“噗。”她赶紧捂住嘴,鼓起勇气绕到光球背后,认真探索这座殿宇的另一面。
后面的布置要比正厅简陋许多,大部分光芒都湮灭在正对光球的中心位置,一条走廊延伸到了黑沉沉的迷雾中。
不知道走廊尽头有些什么,还是不要随便尝试比较好。
姗姗绕着整个区域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东西。
她重新走回到原处,尝试转动这枚友善的光球。手中的球体如同心脏一样缓缓跳动,它每转动一个角度,底下的黑雾便减淡一分。
黑雾逐渐散尽,一把温润的手杖缓缓浮现。
手杖通体银白,长约三尺,下端形态近似交缠的树藤,上方则聚拢为待放的花朵,六瓣花瓣紧密地聚拢为锥形,裹住内部闪耀的宝石核心。
手杖下方安静地悬着一瓶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纯粹的安然。里面蕴含着死一般的寂静,任何光或者声音都无法穿透瓶身,只留下一个空洞。
她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的液体一动不动的,总觉得是好东西,但完全不知道用处。
等姗姗收好瓶子,造物主之杖轻轻落到她手中,光球散发出的光点则汇聚成一块块小小的屏幕,悬浮在她眼前。
屏幕中不断闪过一幕幕奇异的图景,当姗姗的目光停留在某处时,它就会固定在当前的画面上。
握着手杖的时候,关于这些东西的知识都会埋藏到意识里:
她现在似乎成为了某个新生世界的造物主。屏幕中央的那些画面属于同一颗星球,那上面已经诞生了植被与结构简单的生命。
两侧的离散画面则是一些荒芜的星域与混沌的气态物质,可以把那些星球移动到主视角,但实在没有什么好观察的。
最上方的数字是时间刻度,意念一动就能快进,却暂时找不到后退的方法,具体原因和没有意识的光球有关。
也许作为神明,她还没能完全掌握时间的权柄。
那条听得到风声的走廊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她坚定地行走,笼罩四周的迷雾就会退散。穿过走廊,她就能暂时进入屏幕中的星球。
至于那只小瓶子,对于世界来说,类似一种涂改液?
要是对创造的世界不满意,把瓶子倾倒下去就能一键清空。事物都有两面,这只瓶子中蕴含了纯粹的毁灭,同时也是绝佳的能源,甚至能开辟出另一层小世界。
造物主手杖还暗示了另外一种用法,可以用它捏个冥界什么的……
最初的新鲜感逐渐过去,姗姗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连续加速了好几次时间,但每次在画面中看到类似人类的生物出现后,它们很快就会…灭绝。
存续的时间甚至不足以衍生出文字,更不足以产生文明。
为什么呢?她皱起眉进行了下一轮的尝试,这一次姗姗将目光紧紧投注在一个类人小群体上,将时间轴的流速调至1:1。
……
那是一个仅有7人的小群体,至少看上去很像人类。他们似乎还没发展出复杂的语言,只能依靠大吼大叫与手舞足蹈相互沟通。
他们的首领是一位非常高大的女性,不像其他人一样密布绒毛,反而更接近现代人,只是身体更加强壮。
她和族人一样背负着沉重的兽皮包袱与石质武器,沉默地走在最前面,为他们顶住风雪。
这些【人类】显然比地球上的人力气大,即使同时携带三把长柄武器,依然步履轻松。
新生的神灵注视着小小的造物们,心中满是期待【这次既然存在形成聚落的原始人,说不定能够突破之前的壁垒?】
假如星球上没有文明,那该多寂寞呀。
漫天风雪中,首领忽然停住脚步,看向无垠的深空。
“嗷?”她身后的野人差点撞起来,不解地挠挠头。
“......”首领只是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小队再度启程,对于他们来说,迁徙是必要而危险的旅途。
屏幕之外,姗姗的手不自觉地放在胸口:刚刚那是对视吗?
那双天青色的眼眸在心中印下浅浅的影子,挥之不去。她晃晃脑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
【只是巧合吧。】抬头望天只是很自然的动作,再说那个人的反应也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姗姗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七人小队从这一刻开始,和其他【生物】区分开来。
他们不再让她想到游戏角色、鱼缸中的小鱼。造物主也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对应着一个个体,一个和她无比类似的个体。
不知道是心态的改变还是这个被神明注意到的小队真的很特别,他们开始给姗姗带来更多惊喜。
在那位女性首领的带领下,小队不光会简单地打磨与更换武器、还会使用陷阱协助狩猎,用温热的毛皮替代树叶裹住身体保持体温。。
也许是本能或者某种特殊的文化传承,首领显然明白自己要去往何方,一直没有偏离方向——这在风雪毫不停歇的地界难能可贵。
姗姗用屏幕侦测过,整个星球大部分地区都被风雪包裹,常年不见阳光。
可能是因为刚刚诞生不久,宇宙中的恒星并不多。
天空中飘动的“太阳”和地球上的太阳差距甚远,甚至不是金色,而是淡黄色的。
它的热度岌岌可危,有种随时都会熄灭的错觉。假如这颗疑似太阳的光球熄灭,包含人类在内的大部分生命体都会灭绝吧。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不光太阳热度不够,云层中还有厚厚的能量粒子在遮挡,并时不时放射出极具破坏力的闪电。
【这颗星球的内部真的是温暖的吗?】
她心念一动,还真的“看到”了球体内部,那是…一块冰?!地核不是超级灼热的吗!那是能量啊,怎么会是蓝色的?!
这个世界的人类可真惨……要不要重新创造世界呢?创造一个美好的伊甸。
这个心念只闪过一瞬间。
也许她能凭借这里的工具重新创造世界,但原本世界的人们呢?他们怎么办。
他们还活着,怎么可以丢下不管呢。
她沉下心,重新看向屏幕。闲注服
原来也有可以照到阳光的地方,那位女首领行走的路线几乎是笔直地向着最近的阳光区域前行。那些区域存在大量的植被与生物,肯定比严寒地区适宜人类生存。
……
首领的身体绷紧了,她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很快就要进入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的温暖地带了,那是一条…危机四伏的生路!
伴随一声厉喝,长棍上绑着的石器深深贯入怪物的毛皮。这种长有锋利牙齿的兽类,每次出击都是一大群!
“嗷——”最后方的同伴发出悲戚的哀嚎,他使用武器不如别人那样熟练,不小心被小兽咬住了右手。
很快,他就失去了右手——女首领毫不犹豫地替同伴斩断了它,右手的伤口泛出毒性的紫色,还好断面的鲜血仍然是鲜红的。
假如他们能够活下来,他就能活下去。
……
姗姗猛地从屏幕前站起,她抓住手杖向着走廊冲去。
也许造物主应该高高在上,用旁观者的眼睛矜持公正地坐视弱者被强者一一淘汰,但现在她只想——挽留这些人注定短暂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