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
月狠狠一刀捅向姗姗心口, 一道浅光闪过,居然险而又险地避开了。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刚刚那一刀分明可以挥中的!
【没有下次机会了。】
光芒闪过后,姗姗感到一阵虚弱,随即醒悟过来:现在可不是发呆、聊天的时候!
她猛地起跳, 滚入湍急的水流。若是在陆地上逃跑, 跑断腿也跑不过月这样的图腾勇士, 下水还有一丝生机!
水流的速度极快, 似乎因为融雪的原因更快了瞬间就把姗姗往下游冲去。
啧,月没有犹豫,紧跟着跳了下去。不把这只翼人抓住杀掉,后患无穷——虽然杀了也有很多后患就是了。
直觉在脑子里拼命吼叫,不用多想都知道杀掉这个翼人可能会导向多么可怕的未来。
那又怎么样?不是神女么, 会死算什么神女。
如果是真正的神女, 那就——更得灭杀!
砰地一下,月撞到了一块石头。她面色不改,呼唤图腾的力量,一层符文包裹了她受伤的腿, 一爪击碎石头。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前面的翼人,微笑逐渐蔓延开来。快了,就快抓到了, 等她飘到下游静水里就好。
嗯?那个翼人在做什么?
不详的预感让月皱起眉头, 她看到姗姗努力挣扎着, 一只手抓住脖子上的挂坠放到嘴里——那个东西,难道不是普通的骨坠吗…?
姗姗深吸一口气,在流水中找到一丝空隙, 一口气吹响骨哨:“嘟———————”
哨子独特而无法形容的高频音顿时响彻林间,明明是骨头与陨铁, 却奏响了异常嘹亮的鸣音。这声哨音凄厉而急促,在无遮无掩的空气里迅速流转。
【糟糕。】这下已经不是不详的预感了,月现在非常明确,只要承羽狩猎的地点不是离得很远,那……不能再等了!
她奋力游动,感谢自己出生在多水的地方,那只翼人显然不会水!
很接近了,很接近了。
无数次差一点抓住,总有漂动的水藻、死鱼甚至小碎石把她的爪子拨开。连握在手上的短刀都不小心撞走了。
但不需要了,她现在可以用爪子撕碎她——嘶。
爪子砰地一下撞到浮木,指甲折断一根。
不愧是【假神女】,运气真是…好得惊人啊!
还好,运气总是有尽头的。
水流开始减缓,要流到湖泊里了,她的脚稍微接触到溪流底端,猛力一撑,借助加速度扑向姗姗!
抓住了,抓住了!
双手捉住了顺滑的长发——图腾力不知为何忽然失效,爪子重新变回手掌,月也没有太在意,在水中用了太久,也是时间了。
她用力一扯!
“呜!!”姗姗发出悲鸣,和长发一起猛地向后仰倒,撞入月的手掌。
“永别了。”
月冷笑着探向翼人的脖颈,真是纤细又柔软…很快的,一定很快的,捏碎后一切都会结束。
呼——
强烈的、本该属于猎物的危机感让月屏住呼吸。
她调动全身意识看向河岸,和苍青…和冰结的双眼撞在一起。
求生的本能让她使劲把翼人往岸边一推,挡住箭矢的轨迹。
果然,承羽迅速丢下弓冲向了姗姗。
电光火石间,月有两个选择,跳向河对岸或者潜入湖泊快速游走。
河岸…不行,下意识地,她选择用力往湖泊下潜。
嗖——
一柄长矛破开空气,重重地切下月的一缕头发与肩膀上的皮肉!
血液顿时染红水面,月没有犹豫,她调动最后的力气,还有重新回归的图腾力,箭矢般冲向湖泊的另一端。
……
“姗姗!姗姗——”承羽没有继续追击,她掷出长矛后紧紧抱住了地上的姗姗。
“咳咳…”
“姗姗?”
姗姗睁开眼睛,头还在疼…被推到岸上的时候差点撞到树根,还好偏了一点,用坚硬的额头迎接了泥土。
“承羽?”
她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看到承羽后,整个心脏都放松下来:“我没事…咳咳咳,就是,有点,水…”她想说溺水,结果呛得不行。
“……”承羽伸出手,擦去姗姗脸颊上粘着的泥土,将她整个抱起,手臂抱得那样紧,两人贴在一起,终于从冰冷中恢复,重新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
祈族人并不敢问月去哪里了,看到姗姗的模样,他们迅速送来了热汤与更换的干毛皮,空了一间屋子出来给她们。
承羽猎到的野猪丢在林子里,还是祈族的年轻人跑去捡了回来,多少让宴会添了一丝热闹欢喜的气息——虽然,宴会的主角并没有参加。
姗姗和承羽肩并肩躺在毛毯上,心中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还好承羽及时赶到。
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感到手腕被轻轻碰触。
承羽的手指划过手腕,握住了姗姗的手掌,将它包入掌心。
“承羽?”现住府
姗姗离开枕头,看向身侧。
承羽抬起头,月光透过窗洞撒在她脸上,反射出一道晶莹的泪痕。
姗姗的心顿时一抽:承羽…也会哭的。
当然啊,因为承羽也是人类…可她之前从未看到承羽这样脆弱,就算是被巨兽腐蚀,倒下去时也是镇定的表情……
她用另一只手抱住承羽的脖颈:“有点难受?”
怀中的脑袋摇了摇:“不,我…我…”承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她不知道…看到那个家伙按住姗姗时,她只觉得——
愤怒?不,在愤怒之上的是……
黑暗中,承羽茫然地松开姗姗的手掌,拥住她的腰:“我…之前很害怕。”
是的,是恐惧,说不出来的恐惧。
她曾以为自己明白恐惧的意思,以为自己能体会到这种感情,但直到今天,她才彻底明白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怪物?长冬?黑夜中埋伏的猎手?不不不,那些东西,不论怎么想都一点也不可怕。
只有、只有今天,她对准月拉开弓弦的那一刻,心中满溢着——畏惧。
畏首畏尾,恐惧,恐惧到无法稳住弓箭的地步。
原来其他人曾经带着这样的情感作战么?
“承羽,我在这里,不要害怕。”黑暗中,姗姗坐了起来,她靠着毛毯,让承羽舒适地躺在她怀里。
她的声音轻柔而缓慢,随着手掌一下一下地拍着脊背,承羽逐渐冷静下来。
小屋中很安静,姗姗的心跳声很清晰。
仅仅是知道姗姗没有出事,听到她坚定的回应,就能让记忆中残留的恐惧感平息下来。
虽然还有很多事并不明白,但承羽依然放松了。
眼泪已经干涸,流泪的情绪也藏回了心底。
【姗姗没事,她在我身边。】简单的事实带来巨大的宽慰,恐惧之外的感情逐渐浮出水面。
承羽忽然很想倾诉,又怕吵扰到需要休息的少女。
仿佛能读懂她的内心,姗姗低下头,贴了贴她的额头:“有事情可别憋在心里呀。”
“姗姗,巫去世了。”
“嗯。”
她明白,承羽看到巫的遗骨时,那种遗憾又严肃的表情。
姗姗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很尊敬巫吧。”
“是…在我小时候,巫很照顾我。”
朦胧的记忆回荡在脑海中。小时候的记忆是很模糊的,毕竟她人生中的绝大多数时光都耗费在与各种生物作战还有四处巡游了。
也正是在巡游中历练出一身本事,还被所有人熟知。
【羽族的承羽】不需要加其他名号,只要报出来,就能得到尊重。
但那样的尊重,和巫得到的并不相同,也和母亲得到的并不相同。
承羽依稀明白这些,母亲去世地很早,可依然在她心中留下了一点痕迹。
“其实,巫…带大了我的母亲。如果她们还在,羽族一定会发展地很好。”
原本巫也是有女儿的,可是那位女性在她出生前就难产死去了,只留下赤云和蝶羽。
“承羽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
“温柔的人。”
这句话脱口而出,承羽愣住了。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母亲是成功的族长,是强大的猎手,记忆中模糊的轮廓,也是母亲站在巨大的猎物旁。
据说,母亲成年时猎到的猎物足有两棵树那么高。
不止一个人说过,如果有人能比承羽更厉害,一定是曾经的族长,反之亦然。可是——那的确是母亲给予她的印象。
温柔,即使没有笑容,也会温柔又细心地顾及到每一件事情。在母亲还在的时候,几乎从来不需要担心什么。
所以在确定母亲离世的那一天,巫老了好多,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巫的肩上。
现在想来,她虽然一直被人称赞强大、潜力无穷。真正背负羽族的,却从来不是年幼、年少甚至现在的她。
她能为羽族带回充足的猎物,除此以外,真的能追上母亲的背影吗。
姗姗的手忽然试探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承羽从自责中惊醒,跳过了负面的话题:“其实,我的名字也是从母亲那边继承的,承羽。”
“是继承羽族的意思?”
“也许吧…母亲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名字就和传承到现在的羽饰一样,应该由前任族长告诉继承者。到底有什么含义,只有母亲,和过去的族长们知道了。
“承羽,很担心羽族的未来吧。”
“嗯…”
成为族长是比狩猎更加困难的事情,现在巫也不在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未知的危险。那只纯白的巨兽能力特殊,如果没有姗姗,她也活不了。还有月…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敢对姗姗动手。
“姗姗,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承羽抬起手,撩开姗姗的额发,头顶的包还没有完全消失。
“啊?”
姗姗笑着捏紧了承羽的脸颊:“说什么傻话!要不是你,难道是月良心发现放了我?”
“不…”
“那不就得了~承羽你…救了我呀,还不止一次。”
苍青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温柔的笑靥。
“承羽说过相信我哦,那么就请继续相信吧。我会成为了不起的——族长助理?”
“助理?”
“就是~帮助族长的人呀!相信我,我很擅长这些~”
有数千年后的知识,还有一些小小的特殊能力,怎么想也比其他巫靠谱嘛。
呃,至少比蝶羽和赤云靠谱?
“姗姗,答应我。”
“好!”
两只手在黑暗中交握。
“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噗——”
“?”
姗姗忍不住搓了搓承羽无辜的脸:“睡吧、睡吧!”好好的气氛,弄得和分手一样!虽然、虽然连交往都还没有……
她们重新躺回毛毯,整天爬山下洞水里游,实在累得不行,姗姗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承羽端详着她细巧的睡颜,唇角上扬。
然后,默默闭上眼睛。
【承羽,我会陪在你身边。】
【你知道吗,不论你在世界的哪一端,我都会知道哦。】
姗姗?
她睁开眼,少女还在熟睡。
原来是梦,很…熟悉的梦。
不过不要紧,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