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雨云逐渐散去, 姗姗摸着石头从洞窟中探出头,用手试探地挥了挥,没有接到雨点。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空气中泥土的清新——
“咳咳咳!”冷空气呛到肺里, 整个人都不太好。
她用手拍了拍胸口, 把这口气顺下去。随后提着瓦罐, 小心翼翼地顺着土坡往下滑:雨刚停没多久, 一个不小心摔到泥里,可就来不及做午饭了。
现在天色还早,湖岸这一带刚刚被承羽清理过,应该没有野兽走动。
姗姗在湖岸边松开瓦罐,慢慢往里浸水。
一条银白色的小鱼嗖地划过指尖, 游到瓦罐中。
哗啦!
她直接提起瓦罐, 带着这条小鱼一起往回走。等等往罐子里加点盐和野菜,凑一罐杂味鱼汤。
夹杂冰粒的雨点虽然停歇,土地踩起来还是会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森林两侧的阔叶树在极短的时间落完了叶子,变成光秃秃的模样。只有小灌木与一些管子似的杂草丛、伴生植物还保有一点绿意。
姗姗的裙摆刮过一片翠茸茸的“竹子”, 刷得停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和竹子极其类似的植物,加快脚步从洞窟跑了一个来回,拿出一支薄骨片, 把竹子裁了一截。
这管植物比竹子细巧很多, 竹节握在手中只有一指头粗。姗姗之所以把它裁下来, 是想到了一个古老而有趣的东西:竹笛。
她拿着骨片比划了半天,硬是不知道竹笛应该怎么做。
里面是空心的,只有一节节的凸起。要全挖空吗?还有具体在哪里钻洞?
手指摸索着光滑的竹子, 最后只在接近末端的地方打了个小孔。竹笛不会做,好歹做了支竹哨。
“姗姗。”承羽从不远处的树后走来, 背上扛着一只断气的小猪。
她把小猪随手丢到河边,走到姗姗面前,和她一起观察刚刚做好的竹哨。
姗姗夹起两根手指,把哨子放到唇边:“承羽,你听~”嘴唇猛地堵在竹哨上,呼哧地吹了一口气。
什么都没有发生。
竹哨安安静静,只有吹气的嗤嗤声。
姗姗的脸一点点涨红,她咬住嘴唇,第二次使劲吹气!
气息从小孔中进入,另一头的开口不给面子地发出噗呲声,比气球放气还小声。
她攥紧哨子,往旁边用力一丢:“…忘掉吧!”
哨子被承羽伸手捉住,承羽仔细端详手中只有几寸长的竹子,点着开口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开个口。”
“因为要发音…呜…这个是失败品,不要看啦…”
承羽避开姗姗抢夺的动作,按住她的脑袋:“既然是失败品,一定也有成功的?”
说完后,她学着姗姗的样子用力吹了一下小孔——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吹气声。
“你看吧。”姗姗沮丧地低下头:“成功的哨子声音很响的。”
“也是用这个做的?”
“那倒不是。”
姗姗恍然,她还真的没有听过竹哨的声音。虽然听说过竹哨,但市面上卖的哨子都是塑料加转珠或者干脆是金属哨。
而历史上的哨子…用的是…
【骨头。】
木头和竹子本身就不太适合做口哨,能做是能做,但成功品也未必有很大的声音。姗姗思索着,喃喃自语:“要是有空心的骨头…”
“有。”
承羽随手拿出一根鸟骨,塞到姗姗手心。
姗姗捻起鸟骨,这根骨头有一掌长,末端正好有个鼓起的椭圆,可以往里面塞个小珠子试试看。虽然她不知道塞珠子的用途,但既然现代哨子会塞,那就一定有用。
“这根骨头是哪里来的呀?”
承羽从她手中接过骨片,仿照竹哨的位置钻孔:“是你捉住的地行鸟的翅尖。”
地行鸟这个词总让姗姗想起走地鸡,在忍笑的过程中,承羽已经把骨哨刻好,递了回来。
姗姗端详手中的骨哨,上面的开口很平整。难怪这个世界的工具都很原始,因为人类的力量大了几倍不止。
既然用肩膀可以扛起大石块,拿块骨头就能切东西,又如何想到发明工具呢。
“有什么不对吗?”
承羽的话把姗姗的思绪拽了回来,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还少一颗珠子,最好是金属珠。”
“矿石做的珠子?”
姗姗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未知的交流法则让她适应了这里的说话方式,把长句、短句自动浓缩为更高效的单词。但是这个世界的人词汇量不足,和她交流就会发现不清楚的地方。
“是金属,比如之前的铁。”
她忽然很想告诉承羽很多很多的事情,想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尽可能地教给面前的人。姗姗踮起脚尖,看着承羽好奇的眼睛:“天地间有很多种金属元素,铁只是其中一种。”
姗姗放缓语速:“至于冶炼则是一种提炼过程,有很多种不同的方法。”她只在纪录片中看过钢铁烘炉,来到这儿后的泥炉炼铁比土法还土法,但文明依然在她脑内留下了浅浅的刻痕。
在眼神接触的片刻间,她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画面。熔融的金属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废弃的金属被锻打重塑,电流划过液体,将其中的物质分离析出……
最后,她的意识回到了原点,轻轻开口:“用火焰融化矿石,需要特殊的燃料和添加物。”
“什么样的燃料和添加物?木炭之外的吗。”
“对,除了木炭还有很多不同的染料,不过我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这个世界有石油吗?姗姗不确定,她想说句抱歉,仰起头却沐浴在温柔的视线里。
承羽伸出手,习惯性的抱住她:“不急,以后我们慢慢找。”
姗姗红着脸轻轻推开:“先让我自己走吧,等我走不动了,再、再…”
没等她再出什么,一颗小小的金属珠出现在承羽手心里:“这样的可以么?”
姗姗当然不会忘记这枚深邃的陨铁,毕竟那是承羽送的礼物。
“是陨铁珠!你随身带着它吗。”
“嗯,之前想找人镶嵌,但没有合适的硬木。”
现在的羽族还比较流行纤维编织、兽筋与硬木首饰。小小的陨铁珠自然很难找到合适的底座。
姗姗捡起珠子,有些不舍得放进哨子里:“会不会太可惜了?”
“为什么可惜?”
承羽握着她的手腕,将珠子滑入哨子:“再试试?”
【可别再失败了!】
气氛好到心里发痒,姗姗反复鼓劲:【别失败别失败,我只是做个哨子…】我想…在此刻吹响它,我想…留下一段有意义的记忆。
她试探地将骨哨贴紧嘴唇,深深吸气,慢慢吐出。
在心脏的咚咚声中,悠扬的哨音顺着山风,响彻林海。
仿佛鹰鸟咏叹属于天空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