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也是啊。”成文挠挠头，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戴祈宵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说：“没关系，有时候想法多总比没想法好。”
成文点头。
……
将近夜晚十点三刻，黑云吞噬掉月亮，又陷入了昨晚快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戴祈宵回想起了不太好的记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手机屏。
风呼啸着穿过身躯，带来丝丝凉意，夹杂着某种生物悲戚的哀鸣。
六人迅速提高警惕，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圈，地方四周可能随时会发难的危险。
“在靠近。”司白的声音像是黑夜里的一声警钟，在每个人脑海中叫嚣，他高于常人敏锐的五感发挥到最大作用。
少年虚握住戴祈宵的手，语气平淡道：“把灯关了吧。”
戴祈宵照做，把手电筒关了起来。
司白微微眯眼，适应不见五指的黑暗，再睁眼时，已经可以看清大多轮廓。
像是沙袋拖在地上的声音，在戴祈宵把手电关了之后这声音就有一瞬间的停滞，像是在辨别方向般，犹豫着向前爬行。
越接近，声音越明显。
“嘶……嘶……”
断断续续的吸气声彷徨在耳侧，已经无限接近，胡乐乐感觉到有一股热气喷发在自己面前，瞳孔骤缩——
这东西在她这里！
她猛地后退一大步，脚下却被一条东西绊倒，眼看后背就要着地，一只手在她背后垫了一下，才得以站稳，再抬眼时，面前一抹在黑夜中都显眼的白色晃了过去，她只听见什么东西被一声闷踢。
“小白！”
戴祈宵感觉到身边贴着的人顿然间空了，急忙喊道。
“没事，开灯。”
司白的声音听起来淡定得很，这才让他放心。
戴祈宵的手电再次亮起，面前一幕让人顿感发麻。
一条有大腿粗的巨蟒盘踞在地上，被司白踩住尾巴，手扼住勃颈，身躯扭在一起，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条蟒的头部——那竟是一张人脸。
“这不就是、白天那乞丐放出来的人面蛇吗？！”成文惊呼道。
这下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们才发现这条蛇比白天看起来还要吓人，特别是脸上的豁口，让人打心底不舒服。
这条人面蛇还在司白手下挣扎着，它大张着嘴向玩家的方向吐舌，众人才惊觉，这条蛇的舌头与他们正常理念中的不太一样，不是细长一条，而是……
这么说吧，就像是人的舌头从中间剪开了一半。
戴祈宵走上前去，把光打在人面蛇脸上，后者立即皱眉，想避开这阵光，却无奈司白握的实在太紧了，在戴祈宵靠近过来后更甚。
人面蛇动弹不得，最后放弃了抵抗。
戴祈宵眉头却越发紧凑，他想伸手过去触碰，想起了什么般又停下，扭头看向赵海河，向他讨要道：
“扇子借我一下。”
赵海河嘴上说着“你要扇子干什么”，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递了过去，然后他就看见戴祈宵拿着他的扇子当棍用——
戴祈宵将扇子伸到人面蛇嘴边，受到刺激的人面蛇张开血盆大口，上下颚立即咬住扇骨，戴祈宵趁机抓住人头，移到侧面查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他说完抽出扇子，还给赵海河，后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只得把衣袖拉长，耸着肩膀在衣袖的包裹下拿过沾满唾液的扇子。
“你想的什么？”赵海河有些牙疼问道。
戴祈宵严肃说：“这根本不是什么人面蛇，这就是一个人。”
几人齐齐惊讶：“什么？！”
唐呈匆匆走上前，戴祈宵指了指人脸上的豁口说道：“这是人为用刀硬生生割出来的嘴巴，嘴唇被削去，让整个嘴巴看起来原本就是这样，但是凑近了细看能发现这张嘴全是由愈合的疤痕组成的，连舌头也是被一剪为二。”
成文被这一结果吓得结巴：“那、那怎么会变、变成蛇、这、这样？”
戴祈宵与司白眼神触碰间，后者就知意地把手松开，人面蛇露出颈间一条若隐若现的疤痕。
“这皮……不会是贴上去的吧？”成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用一种特制的方法使二者皮肉相连。”
几人身后一个镇静的声音传来，是赵海河。
他正在漫不经心地擦拭自己那把折扇，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后，又笑眯眯的回过头来，好像人面蛇是人这件事对他没有造成一点冲击。
于是摇头晃脑地说：“之前问你们要不要从我这儿买线索了，都没人理我。”
好家伙，听语气还给他委屈上了。
在众人沉默的眼神中，胡乐乐“bang”的一拳捶得赵海河叫唤着蹲下捂脑袋，她看着司白说道：
“刚刚谢谢你，我会让这家伙知无不尽、一五一十交待的。”
司白眨了眨眼，也许是默认。
赵海河吃痛地抬头看胡乐乐，痛心道：“怎么说都是你师兄吧？怎么这么不知轻重……还要师兄做亏本买卖。”
“得了吧你，要合作就拿点诚意出来，这种杂七杂八的民间故事你了解较多，快点吧。”胡乐乐没好气说。
人面蛇还有一段蛇身被司白当椅子坐着，手又捏住了七寸，只好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发出沙哑的“嘶嘶”声。
赵海河看了一眼，也有点儿想坐试试看，不过在胡乐乐的逼视下还是回归正经，开始讲述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民间传闻：
“蒲松龄都知道吧？他写的其中一个故事中就有讲这造畜之术，起初这是一种巫术，讲的是有人贩子把人变为驴子和山羊进行拐卖，却被一旅店小二用水破解，发现后报官抓住了人贩子。”
“再结合人是清朝的，你们想想这道关卡的背景怎么说的？同治年间、黄河以南，善技者多，这善技者不就是天桥上那群卖艺的吗？关卡名称造畜，又叫‘打絮巴’，南边叫‘扯絮’，我估摸着百分之九十讲的就是这故事相关了。”
“哦！‘扯絮’！我小时候外婆给我讲过类似的故事。”成文瞪大了眼睛道：“我一直以为那是骗小孩防止被陌生人抓走的鬼故事……”
赵海河摇摇扇，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装作一副天机不可泄露说道：“记住了，这世上所有的传闻都并非空穴来风。”
成文懵懂点头。
戴祈宵挥挥手把人注意力拉回来：“好了，在那之前你先学会辨别江湖骗子的话吧。”
成文又连“哦”道。
戴祈宵看赵海河，问：“你前面说的特制方法指的是？”
赵海河不满意自己被叫江湖骗子，奈何师妹威逼，不情不愿道：“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说也不是很‘特制’的法子，前面不是说是传闻嘛，其实不尽然，真的有人拐卖孩子是用来卖艺的，就是把动物皮和小孩儿的皮粘在一块儿，看啊……”
他指划着人面蛇脖子连接处的皮肤说：“就是把动物皮扒下来，在人身上浇个热油啥的，把皮肉烫烂了，再把动物的皮沾上去，如此多来几次，就能感觉是妈生皮了。”
“不过这过程极其难熬，至少要熬死好多个孩子才能成功一个。”
话音落下，是集体的默哀和对造畜之人的痛恨。
眼前被称为“人面蛇”的怪物，曾几何时是谁家备受疼爱的稚子？
前晚也有玩家说看到了人面蛇，如今加上今日白天里那个表演的乞丐，目标差不多就能锁定了——这个乞丐有鬼。
唐呈：“那乞丐多半就是这关卡的关键NPC了，关键他只在早上的时间段卖艺，我们没有更多时间找到其他线索。”
戴祈宵眯起了眼睛，咧起嘴角笑道：“唐老师，你们学校就没有违反校规班规的学生吗？”
唐呈一听他叫这个称乎就浑身发怵：“……至少在我手底下就没有这样不听话的学生。”
戴祈宵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那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肯定有偷摸着私底下谈恋爱的小鬼。”
唐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去与他较量：“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别拿我开涮。”
“OK。”戴祈宵走到司白身边，伸手将人带起来，任由其身下的“人面蛇”狼狈地游走。
他牵住司白，顺手拍了拍后者背后坐住的那块布料，下手之后触及到一片绵软，吓得脑子都空白了。
没成想人看起来清清瘦瘦的，臀部还挺软的。
“你O什么K啊，说话啊。”赵海河催促道。
幸好现在的环境下大家看不见微表情，不然就能看见司白的脸红透了，他扯了扯身后的人，戴祈宵立刻站直了身体，不停咳道：“咳咳，那个、我的意思是……既然白天只有早上表演，那我们就想办法给他时间拖久一点啊。”
唐呈：“你说的到是轻巧，那是关键NPC，不是陪你过家家的玩具，你怎么给他时间拖久？”
戴祈宵眼神浏览过每一个人，说：“耍赖皮会不会？”
赵海河抢答：“会！太会了！”
胡乐乐：“……”有这么个师兄真是师门不幸！快羞愧死了！
成文默默举手：“偶、戴哥，那为什么刚刚要放跑那……那个、人啊？”
戴祈宵：“好问题，如果我们不放走‘人面蛇’，那缺少了表演工具的乞丐明早还表演什么呢？”
成文：“啊……还把那小孩儿还给乞丐啊，会不会有点可怜？”
胡乐乐嗤笑一声：“都成那样了，死都比活着舒服，更何况他只是NPC。”
戴祈宵看成文语塞，最终也没有说出来NPC生前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人，虽说死者为大，但是他们这些想活着回去的人还是更重要一些，NPC不能死而复生，但是玩家可以，二者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说出来干什么呢？显得你更伟岸一些吗？不，这则消息只会让一心为了活下去的玩家在做出决定时带有感情偏差，而一瞬间的决定就足以致命。
戴祈宵自诩不是什么烂好人、大圣母，有些事情还是交给上帝、啊不，交给阎王吧。
他笑着安慰成文：“毕竟不是现实世界，还是自己活下去要更重要些，慢慢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成文感激地看着戴祈宵，应下了。
就在这边一片祥和时，另一边突然想起的一声枪响打破夜间宁静，野兽般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所有玩家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戴祈宵刚出的计划还徘徊在耳边，这一声枪响给他计划干得稀碎。
“……”
祈祷遇上何家兄弟的那只怪物只是受伤而不是死了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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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畜：出自蒲松龄文言文小说《造畜》；原文：魇昧之术，不一其道，或投美饵，绐之食之，则人迷罔，相从而去，俗名曰\"打絮巴\"，江南谓之\"扯絮\"。小儿无知，辄受其害。又有变人为畜者，名曰\"造畜\"。此术江北犹少，河以南辄有之。扬州旅店中，有一人牵驴五头，暂絷枥下，云:\"我少旋即返。\"兼嘱:\"勿令饮啖。\"遂去。驴暴日中，蹄啮殊喧。主人牵着凉处。驴见水，奔之，遂纵饮之，一滚尘，化为妇人。怪之，诘其所由，舌强而不能答。乃匿诸室中。既而驴主至，驱五羊于院中，惊问驴之所在。主人曳客坐，便进餐饮，且云:\"客姑饭，驴即至矣。\"主人出，悉饮五羊，辗转皆为童子。阴报郡，遣役捕获，遂械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