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一时确实让别人暂时不会说闲话，但是过一辈子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想堵住悠悠众口是不现实的。”陆清清接着道：“你有了新的日子大家就会淡忘一时的事情，但是你不及时止错，只会有更多问题等着你。”
女人的手指纠结在一起，轻咬着下唇，时而用手去撩起鬓边的头发，十分煎熬。
丈夫的事情一直让她很难受，不管是他的习惯还是性格，都不像婚前那样体贴。但是……
女人的脸上情绪突然变得缓和起来，笑得甚至有些温柔，说：“我们还有孩子呢，她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闻言，司白垂眸看向在女人身边爬来爬去的那个小鬼。
鬼婴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年看向她的视线，冲着他顽劣地呲了呲牙，还挥舞着那未成形的手作为威胁。
少年把这种无趣的示威当做空气。
陆清清欲言又止，她知道大多数的母亲有了孩子这个牵挂，这事儿就更难说了。
所以她把头扭去一边，不打算劝了。
戴祈宵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张脸，沉默着，最后撑着膝盖起来，插着腰站在原地，明明是只要等到晚上，去214就能了解到事情始末，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站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想劝她……
也许是职业病犯了，也许是想多管闲事，又或许是——因为113彩凤的那一番说辞。
司白看着鬼婴注意到了站起身的人，并从沙发上爬了下来，爬到戴祈宵脚边开始抓住他的裤脚管咯咯笑。
戴祈宵并没有发觉鬼婴的存在，只觉得裤脚有些灌风。
但是在一旁能看见的司白就不是那么淡定了，他沉下脸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走到戴祈宵身边去，而女人神色一变，从他站起来那一刻就无比警惕着。
少年的脚尖轻而易举的就将小鬼拨去一边，鬼婴摔了个屁股蹲，懵了一下，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女人立刻弯下腰去，伸手要抱，但是手却在半空中停滞住了——她发觉自己现在的动作，已经充分引起了玩家的怀疑。
“你在做什么？”陆清清眉眼间都写满了疑惑。
女人尴尬的手放下也不是举起也不是，很显然她找不到可以解释现在情况的说辞，这令她措手不及。
戴祈宵则是立刻想起了司白跟他说过的小鬼。
就在自己脚下吗？他想。
女人就像撕下了自己的一张面具，脸上的表情从惊悚逐渐变为了狰狞，她立刻直起身，指着门口喊道：“出去！”
她阴沉的脸变得格外恐怖，陆清清察觉气氛不妙，马上推着戴祈宵他们走人。
门被重重的合上，三人站在门外。
“为什么她会突然暴起？”陆清清不解道。
戴祈宵：“可能是因为触发到了她的逆鳞。”
“逆鳞？什么？我们干什么了？不就是问了她一下吗？她上一秒明明还在笑——”陆清清终于反应过来，盯着二人：“你们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
“嗯……她的孩子是一只小鬼。”戴祈宵犹豫一秒还是说了出来。
陆清清惊愕道：“什么？！”
她又飞速思考了几秒，说：“难道是因为不能提到她的孩子？哎不对啊，那是她自己提起来的……”
戴祈宵抿着嘴，吸了口气说：“有可能……是物理意义上的触发。”
陆清清：“物理？”
司白也不瞒着，大胆承认：“我踢到了。”
陆清清：“……”你什么？！
三人之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戴祈宵先有了动作，掏了掏自己的衣服口袋，掏出来一张小卡片，蹲下来往门缝里塞了进去。
陆清清：“……你在干什么。”
戴祈宵：“放我的名片啊，万一又想通了呢？”
“……”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踢到鬼婴的？”陆清清半晌回过神来道。
司白跟戴祈宵混得久了，竟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踢到了才知道的。”
陆清清：“……”好有道理哦，白问。
但是竟然能碰到鬼魂实体……额，也正常吗？明明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很快陆清清就没有执着于此了，她开始嚷嚷让戴祈宵把日记内容告诉她，可惜后者装作选择性耳聋敷衍半天。
突然，戴祈宵抬头望向楼上，喃喃道：“冯胜男还没走……她在等齐麟，为什么？”
仅仅是普通同学加邻居的关系，至于成为执念吗？
“我们再去看看冯胜男家，那里的线索不至于会这么少。”
对啊，怎么忘了，虽然主要是冯胜男和妈妈的矛盾，但是字里行间还包括着一个齐麟，还有第一个晚上，二楼发生的争吵也是在齐麟出来的一瞬间静止，是在害怕他吗？113彩凤还有放不下的女性，包括的是这栋楼里所有被困的人，所以414也包含在内——
但是齐华已经不在了……等等，照片中的那件衣服！楼道小鬼是齐华！她要回的家就是414！
313没有人，戴祈宵和司白进去再一次地毯式搜索，陆清清则是在戴祈宵推测的前提下，去了113。
冯胜男的卧室之前他们找过，但是东西确实少得可怜，除了学习资料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但是以这孩子像今天这样也会和乔麦他们偷偷出去，应该再不敢违背母亲，也会有自己的“秘密基地”。
戴祈宵叉着腰，“嘶”了一声，嘴里轻声道：“不好意思要掀你被子了啊……”
接着，他把冯胜男的被子抱在一边，露出了床板，戴祈宵伸出手指敲了敲，与少年对视一眼，司白直接抬手在床缝处用手指一撬，下面果然另有玄机。
充满灰尘的空旷床底，外面看是实底的，实则是空心层，里面装了不少与这个房间不搭调的东西。
一些课外书，女孩子的兴趣爱好，还有一个小录音机和磁带。
磁带放了有一盒子，都标好了序号，排放的整齐。
戴祈宵将录音机拿出来，吹去上面的灰尘，掰开放磁带的地方，随便拿了一带放进去，摁下播放键。
磁带声音有些卡，有些失真，但值得庆幸的事录音机还有电，并且后面的人声也能听得明白。
前前后后放了接近大半磁带，都是这个年代的歌星唱的歌。
冯胜男很喜欢听歌。
戴祈宵听完了几乎所有磁带，最后几盘，他有些不抱希望地放了进去。
“滋、滋滋——滋——我……齐麟是……我们一样……”戴祈宵听到不一样的人声，立刻将这盘磁带重新听了几遍，他拆开磁带，发现有磨损。
惯不得听不清。
他皱着眉偏过头去，放了一盘又一盘磁带，每一次都更加清晰：
“……我被校园欺凌了，我避开所有——滋滋——错误，尽可能——滋——完美，但是总会有人不满意，为什么人的喜好不能统一、为什么总觉得我做的不够好、为什么要欺负我……我甚至避开了所有不必要的交流……”
“跟妈妈的生活让我知道说多错多，这一点在学校里好像没用，不说话也是错，我不敢告诉别人……没人会帮我。”
“我被锁在厕所里，上课了出不去，隔壁班的齐麟突然进来了，是他救了我，一次又一次！他是我的英雄！”
“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但是我要帮他保密，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放下防备相依的两个人。”
“所有欺负我们的人，都要后悔、都为此付出代价，而我，就是他的帮凶。”
戴祈宵听这些磁带的时候，心情不亚于看齐华的日记，少女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无助绝望，逐渐变得疯狂、激进、病态。
秘密、又是秘密。
齐华发现了家人的秘密，冯胜男发现了齐麟的秘密。
这时候，陆清清的消息发了过来：
【113房里有大面积灼烧痕迹，墙后面有个小房间，放着一具焦骨，大部分都快成灰了。】
戴祈宵将这则消息告诉了司白，问：“之前你去看的时候……有这具尸体吗？”
司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回答：“抱歉、我不知道，去的时候只看见了外面的骨灰和遗照还有女鬼……”
戴祈宵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磁带，捏紧了司白的肩膀道：“放轻松小白，我没有任何质问或责怪的意思，只是疑问，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我跟与你相同的玩家比起来……会显得很没用吗？不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你，好像也不是很有经验。”司白垂下脑袋，突然的患得患失感让他又像刚开始认识戴祈宵那样，害怕自己的无能无知会让他们的距离不断遥远。
戴祈宵也明白了司白的担忧，陆清清这样难得喜欢靠近并搭伴的玩家让他感觉到了危机感是吗？真是傻的天真的小孩子。
他不禁失笑，将少年抱得紧紧的，说：“不会的小白，我们是一样的，只是你自己总是把自己排除在外，要像跟我联系那样把自己融入进来。”
可我只想跟你有不一样的联系，独一无二的……联系。
少年不善于表达的言辞，只能沉默在心里回答。
于是戴祈宵看到的，就只有少年看似乖巧和认同的点头动作。
“走吧，我们去一楼看看。”他拍拍司白的背，手没有抽离。
一楼的NPC不在，或者说已经无所谓让不让玩家进入了。戴祈宵和司白很快进入了那间小房间。
如陆清清所说的，她所描述的就是这房间的全景了。
烧焦的尸体只剩些粉末与骨头，墙壁上都是灼痕。这个色泽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注意过。
冯胜男母亲的裙子上，也有。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在下又开学了……寒假可真是短暂（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