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晓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剩下，身上的肉甚至没有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看来他身上的这张皮被撕得很完整，并且是在一瞬间就撕了下来。
再看他颚骨附近筋肉的撕裂程度，他死的时候还有意识，甚至可以说是在清醒的时候被怪物扒去了皮，因为这样的痛苦才会让他长大了嘴巴，强烈程度到撑破了自己的脸。
戴祈宵在指缝中扫视这具尸体，指了指旁边被赵海河丢在一边的椅子，说：“这把椅子是什么意思？怪物看他扒了皮还不死，再补一刀？”
赵海河摸索着下巴，说：“估计不太可能，他都有扒皮的能耐了，还要用椅子这么low的东西？太对不起它怪物的身份了。”
戴祈宵嗡着气道：“那看你的意思是……”
何今夕站起身来，脱下手套扔在一边，垂眼说道：“最后一口气断在人手里。”
戴祈宵皱眉：“王西湖杀的？”
赵海河看着房间里的血液分布，说：“倒也不是说刻意杀的，可能人家还有一口气，他以为是诈尸，害怕之下直接抄起椅子砸了上去。”
何今夕点头：“血液的颜色深浅可以看出来时间，王西湖砸他的时候已经流了不少血了。”
赵海河：“该看的也看完了，除了少了层皮就没有别的线索了，乐乐，我们下楼吧。”他对胡乐乐招了招手，后者就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房间。
何今夕环顾了四周一圈，对戴祈宵说：“确实没有其他线索了，怪物只留下了一具尸体。”他跟戴祈宵打了声招呼，也下了楼。
死了人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二楼只剩下三人。
房间里的戴祈宵、从进来就没有吭过声的小白，还有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成文。
地板上的血液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李春晓这个人也完完全全的死去，没有再回现世的机会，就以这种恶心又悲惨的方式死在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地方。
这个死法会不会比他进来的时候还要惨？戴祈宵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为什么会有这个系统存在？明明本来死一次直接去投胎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再在关卡中再一次折腾死去？还是不减一点疼痛的死去。
这是戴祈宵第一次在系统里看见人的尸体。
他有些不能理解这个系统存在的意义了。
成文看戴祈宵在尸体边上站住不动，弱弱地叫了他一声：“戴哥……我们也下去吧，这里怪、怪瘆人的。”
戴祈宵回神过来，手背朝他挥了一下：“成文，你先下去吧，我再看看，马上下去。”
成文有些犹豫，他想进房间来叫戴祈宵，但是砖头看见地上血人的瞬间，心理防线再一次崩塌。
不行，他还是接受不了这种大场面！偶像不愧是偶像！
他深深地看了戴祈宵一眼，决然地跑下了楼。
戴祈宵深呼吸一口血腥气，努力让自己适应下来这种环境，又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向尸体的眼神又多了一份道不明的感觉。
没有害怕，多了一层淡漠。
他走近蹲下，尽量不碰到地上的血液，面对尸体狰狞的死相，他定定地看了许久。
突然，戴祈宵站起来走到另一张床上，模仿尸体的动作在床上倒了下来，右腿搁在床上，左腿膝盖在地，脚腕靠在床沿，上半身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头部歪了一个角度。
嗯……好像还有哪里不对，李春晓的眼珠子掉在左侧，那应该是后来他看王西湖的时候掉下去的，那他原本的脸朝向应该是哪里？
正面？还是右面？
戴祈宵都试了一下，在脸朝上的时候，这个姿势别扭极了，但是也是这个感觉，让戴祈宵觉得，李春晓死之前遭受了什么。
他是个不会遗漏任何线索的人，因为遗漏一点，就说明在法庭上就有人会接受到不公，会让原本应该受惩罚发的人逃过一劫，让无辜的人对法律多一分失望与不甘。
所以哪怕是现在在一个人鬼怪物共存的破系统里面，戴祈宵也不会放过任何他能知道的信息。
脸朝上时，他只能看见潮湿的发霉的吊顶，但就是这么一眼，戴祈宵在想，床是南北朝向，但是李春晓他是东西向倒下来的，而且一定是他的正面受到了什么危险，才会直接这样倒了下来。
危险应该就是无皮人，它从李春晓的正面攻击，将他扑倒或者吓倒在地，然后直接开始剥他的皮，这过程中李春晓应该会挣扎才对，但是刚才何今夕检查的时候说尸身除了皮肤，都是完整的，没有打斗痕迹。
戴祈宵以李春晓的动作躺在地上，发现脖子处十分难受——李春晓的脖子是先折断的。
戴祈宵坐起来，脸居然正正好好对着打开的窗户。
那这就解释了李春晓为什么是东西向倒地的，无皮人昨天从戴祈宵他们的房间窗口逃走之后，今天白日里再次来袭，而李春晓可能刚好触犯了什么东西，无皮人就从窗外跳了进来，声响吸引了李春晓，他自然而然地朝窗户口看去，看见无皮人后受到惊吓的他掉下了床，摔到了脖子，一时间不能动弹，无皮人就上来撕了他的皮……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被完好地撕下皮。
啧，可真是阴恻恻的。
戴祈宵站起来拍掉衣服裤子上的灰尘，转头看到小白还安安静静地待在原来的位子，他直勾勾地盯着李春晓的尸体，不知道保持了多久。
糟了，刚刚一直没有注意，让小白在这血淋淋的场面下呆了这么久，这孩子可别是被吓傻了吧？
戴祈宵想到成文之前说的自闭症什么的，担心小白可别受了刺激他都不知道。
他立刻抛下脑子里刚成型的信息，快步走到小白身边，抓住了他宽衣袖下几乎嶙峋的手臂，在他身后轻声叫了一下。
“小白。”
少年没有反应，戴祈宵蹙眉，两只手伸过去要抓住他的肩膀往外面带，突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咕噜噜……”
戴祈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狐疑地一侧头，清晰地看见小白咽了一口口水……刚刚那怪声也是小白肚子叫的。
戴祈宵：“……”有点吓人，他是怎么做到看到这种东西还能有胃口的？
而且盯着尸体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白要吃人……
戴祈宵苦笑：“你饿了啊小白，怎么不先下去。”
小白这下反应过来了，说：“等你。”
戴祈宵心里小小地开心了一下，把人牵下去了。
小白看着戴祈宵走在前面的背影，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污中的死尸，舌尖舔过嘴角，眼里有一点点不舍。
踩着老旧的楼梯下去，戴祈宵看见了个“熟人”刚巧走进来，立刻挂上了招牌笑容：“常婶！你怎么来了？是还有什么事儿要跟我们说吗？”线索线索线索我要线索谢谢！
常婶手里提着一个用布盖着的大竹篮，看见这个小伙子就是一愣，转身要走。
戴祈宵怎么能让她走呢？在楼梯上快步走下来，大喊：“拦住她！”
楼下的玩家都愣住了，见鬼一样看着戴祈宵：你说拦谁？拦NPC？
那么多人里还是成文最懂他偶像，上去就把两扇大门“砰”地一关，背靠在门上，紧紧盯着常婶。
玩家：“……”你们当律师的都这么喜欢把NPC拦死在门口的是吗？
常婶哪里跑得过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认命般停在原地，哀声道：“你们、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没天理啊！”
戴祈宵笑笑，走到常婶身边，挽住她的手往里面拖：“您说的哪里话，来都来了，不坐会儿？”假意瞪大了眼睛，指了指常婶挎着的竹篮：“这是什么？给我们的吗？”
常婶拗不过这混小子，闷闷地走到桌子边上，将竹篮放下，打开了面上那块布，热气冒了出来。
落在后面的小白一下就来了精神，马上跑到了桌子边上，直勾勾地盯着饭菜，眼睛放光。
其他玩家也聚了过来，围在桌边。
戴祈宵搓搓手：“原来每一顿饭菜都是常婶您准备的啊。”
常婶算是认栽了，这一批来的年轻人都太会招惹事了，她想送完菜就走。
中年妇女将菜肴一道道摆上桌，说：“这是午饭，你们吃完了就摆在桌子上好了，我会来收拾的。”摆完盘，她就把粗布往竹篮上一兜，就要朝门口走去。
然后不出意外的又被戴祈宵拖了回来。
常婶是真的有些急了：“你还要我老婆子咋样啊！还不放我走？”
胡乐乐眉目间有了些怒气，冲戴祈宵假意咳嗽了几声，生怕这NPC为难玩家，在饭菜里下点东西。
然而戴祈宵是个只要长相不吓人的，他都能扯上很久的人，管他是NPC还是boss。
再说，戴祈宵觉得常婶也不是个能伤人的NPC，否则早就在之前问路堵她门的时候下手了。
他按着老妇人在桌前坐下，招呼玩家们吃饭：“还愣着干什么？我跟常婶说几句话，你们趁热吃。”
旁边的小白在菜上齐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坐下了，听戴祈宵说完就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开吃。
成文犹豫了一下，也坐下来，不过他不是因为担心NPC会生气，他只是觉得让人家看着他们吃不太礼貌……
何今夕作为跟戴祈宵的合作人，虽然觉得他此举有些……跟其他玩家有些不同，但是在看见这个NPC似乎确实没有什么伤人的意图之后，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赵海河失笑，摇了摇头后拉着旁边的胡乐乐也坐了下来：“说得对，吃饭要趁热。”
胡乐乐不明所以，疑惑地接过了赵海河递过来的筷子。
乔麦出于好心，走到被吓得厉害的王西湖身边问了一句吃不吃饭，后者还没有缓过来，乔麦就拉着小哑巴坐上了座。
小白跟小哑巴大概是整张桌子上吃的最认真的，碗筷声叮叮当当的，后者更是直接在饭桌上抢了一只烧鸡的两个腿。
戴祈宵的手还按着老妇人，脸上还是那没有一点差错的礼貌微笑，看起来好像对面前这NPC真的有多尊敬看重似的。
“常婶，你每一顿都给我们送吃的，粮食什么的供应的来吗？我们又没有钱付您，好过意不去。”戴祈宵还真装做有些愧疚的样子来，十分……做作。
赵海河翘着个二郎腿，左看右看选择偏向何今夕的方向，投靠过去合着嘴轻声说道：“确定你这合作对象是个律师不是演员吧？这也忒戏精了。”
何今夕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赵海河略感无趣，挺直身子又换了只脚翘二郎腿。
胡乐乐十分不能理解他师哥这种上赶着去找对头聊天的贱兮兮的精神，没眼看，一转头，身边是乔麦那挑食的大小姐……算了，她也闷头吃饭吧。
戴祈宵今天是不准备放过常婶这个NPC了，毕竟除了镇长齐庸林，哦，再加个小哑巴，她是唯一会主动接近玩家的NPC了。
而且……戴祈宵心里已经对这这局关卡里的NPC有点眉目了。
被戴祈宵一问，常婶倒也是回应了些许：“供应的来……你们毕竟是客人，镇长说要好好招待。”
戴祈宵无缝衔接问道：“话说镇长今天去哪儿了？一大早就没有看见了，常婶你早饭送来的早。有撞见他吗？”
常婶两只有些烫伤的手拧巴在一起，在自己的围裙上搓着，说：“镇长……镇长他啊，我怎么会知晓的啊。”
她的眼神忽闪着，没有再说下去，再问什么，就说不知道。
瞧着再问不出什么，戴祈宵在常婶身边坐下，从饭桌上拿起并不是很光滑的筷子，翻了两下米饭碗，说：“我也不为难您啦，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常婶看他这意思是愿意放自己走了，松了一口气就要说不用了，戴祈宵这时候又看似不经意地开了口：
“我妈她啊，也喜欢做饭的很，天天在灶台前忙活，糊自己一脸灰，还经常在手上烫几个泡出来，做的饭又老难吃了，我爸劝她别做吧，还不肯，她要是有常婶您这手艺，我也不用跑出来。”
戴祈宵夹了块肉放在自己碗里，眯眼笑笑，再看向常婶：“您看，这不碰上您了吗？”他又“呀”了一声，吃惊道：“仔细看看，您倒是和我妈一般年纪，怪不得我总想拦着您。”
常婶刚要站起来的腿又松了力气，跌坐下来，对戴祈宵看了又看，嘴巴翕动了几下，说：“看着干干净净细皮嫩肉的样儿，也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没个烧饭的？”
戴祈宵苦笑：“没办法，她非要亲自做。”
常婶那张布满一半皱纹的脸笑了：“好的，做娘的都有这个心，这不就想着亲自为你们这些孩子做些什么吗，自己亲手做的才有温度啊……你别负气跑出来……多陪陪父母……”
仿佛想到了什么，常婶的脸又垮了下来，眼珠子微颤，摇头晃脑了一会儿，倏地站了起来：“我得走了……”
戴祈宵这次没拦她，就是看着这老妇的背影走到门口后停了下来，紧张不安道：“你们……你们小年轻的不该来这里的，去哪里不好非要来这儿！”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黯淡，“老实着点吧……”
说完，常婶推开了木门，扬长而去。
【恭喜玩家触发主线任务：离开小镇】
所有人都是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戴祈宵。
先是在看见李春晓尸体的时候随意一句话触发了支线任务，现在又是在NPC口中套出来了主线任务，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闯了几关的玩家。
当然，赵海河也直接问了出来：“戴祈宵，你到底是过了几关的玩家？我们都自曝过家门了，你倒还是模棱两可，有什么不能说的？”
戴祈宵心想自己也不是不想说，但是……他看了眼满眼崇拜的成文，也许这就是在小辈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的结果吧。
他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这是我的第二关……也没有你们说的多么不可思议，只是恰好撞到了点子上。”
何今夕点了点头，他之前有料到戴祈宵是个新人，虽然他突出的表现让自己有些意外，但还是能接受的，毕竟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一边的师兄妹二人可就惊讶了不少，胡乐乐拍桌而起：“才第二关？这系统果然是出问题了吧！这一次分配那么不均衡，还有像你一样的bug新人……”
戴祈宵用筷子示意她坐下：“虽然你这用词不当，但我还是当作你在夸我厉害吧。”
胡乐乐抱臂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赵海河端详了戴祈宵一会儿，憋出来一句：“人果然不可貌相。”顺便还附赠了几个“啧啧啧”。
戴祈宵：“……你们对我到底有多大的误会？”这位赵某让我想起了上一关很欠揍的唐某，都一样的以貌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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