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山醒来的时候迷迷瞪瞪的，时西楼还在床上，靠着床头捧着笔记本电脑。
卧室的采光很好，祝青山第一次从这种角度看向时西楼。
他和时西楼在自己公寓或者在时西楼的住宅里都睡过几次，但是时西楼实在太忙，又仿佛是闹钟转世，自律得吓人，每次他醒来的时候身边都不见人影了。
祝青山半开着眼睛就这么偷看。
时西楼这个角度的侧脸在认真严肃的神情下显得格外凌厉，清晨起来本来有的懒散和迷蒙在他身上不见一分。
祝青山看着看着眼睛都不眨了。
“醒了？”时西楼看向已经偷看自己许久的人，把他拉了拉向自己的怀里。
意识到偷看被抓包，祝青山的耳朵不可控制地红了红：“嗯。我以为你不在床上了。”
时西楼牵了牵他的手指，“陪你睡会儿，还要再睡吗？跟我去个地方？”
祝青山摇摇头又点头：“不睡了，我起来。”
说着他起身准备去洗漱。
准备进洗手间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我们去哪儿？”
他原以为是和时西楼去见上次的几个朋友，在饭桌上的时候时西楼点开，曹晨劈里啪啦给他轰炸了好几条微信。
【出来玩啊，大跨年的你别又是忙去了】
【我可打听了，你家宝贝参加晚会去了，你自己孤家寡人的赶紧出来，老地方】
【别装死啊。】
时西楼一句没空就给丢了回去。
曹晨贼心不死连番轰炸了好久，祝青山理所当然以为是去和曹晨他们聚会。
谁料时西楼云淡风轻丢出一句：“去见一下我家人。”
祝青山猛咳了了好几声，吓得不清，他退回来两步：“什……什么。”
时西楼难得放松地闲闲倚在床上，嘴边带着笑。
有这么吃惊吗？瞧把人吓的。
他挑挑眉，无奈道：“外公现在不太认人了，只是去看看。主要是去我姨妈家，就是林婧的妈妈。”
时西楼把重新拿起的书再次合上，起身走到祝青山的身边。
他垂下眼，看着祝青山低垂的细密的睫毛：“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们可以不见。”
祝青山很轻地摇头：“我们去吧。只是我……好像一直不太招长辈喜欢。”
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就不会撒娇卖萌，整天绷着张臭脸，福利院老师们虽然不会对他不好，但也不会像对别人一样亲昵。
后来去了祝家，一些邻居亲戚虽然很少见，但是每次见了也是对他评头论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祝青山继续道：“要是我……”
还没说完，他的头发就被揉了揉，时西楼的声音沉沉的：“不用招别人喜欢，我喜欢就好。”
时西楼的声音有些低，轻飘飘的瞬间就砸进了祝青山的的心里。
祝青山舔了下唇，那一点子紧张瞬间就消失了。
房间里陷入短暂沉默之后，时西楼的有些深沉的声音响起：“以前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时西楼安静等了会儿，觉得是不是还是急了点，他牵了牵祝青山的手。
“没事儿，不说也没关系……”
祝青山跟着沉默了有好几秒，摇头：“没。”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在福利院里没人敢惹我，就算有也被我打服了。后来……可是我爷爷对我很好。”
他从来不跟别人提及这些事情。
现在也是，三言两语就省去了很多细节。
时西楼不露痕迹地深深吐息。
他知道一个孤儿，又不会装乖卖巧，从前的生活绝对不会是祝青山口中这么简简单单毫无波澜。
因为说完好久都没有得到回应，祝青山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多了。
看把气氛搞的。
刚想说要去洗漱，他就被时西楼抱住了。
时西楼一如既往身上是冷冽的味道，跟他现在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样。
祝青山嗅着鼻尖的味道，心脏似乎暖暖地流动，愣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抓了抓时西楼的衣服：“我没事儿，真的，很久很久的事儿了。”
“嗯。”时西楼的嗓音低低的：“你一直很厉害。”
祝青山感受到时西楼说话时胸腔的震撼。
他一直不喜欢和人过近地接触，可是，莫名地每次和时西楼拥抱……接吻都很舒服。
时西楼手机响起。
祝青山去洗漱。
在洗手间里隐约听到时西楼和手机对面的人说话。
时西楼靠在阳台的落地窗旁，听着对面的絮絮叨叨风雷电掣。
大家族里这一辈唯一的大小姐时浔眉飞色舞，在偌大的豪宅里奔波一刻不能停：“你什么时候到，你家小朋友喜欢吃什么，我亲自……安排厨师做，他喜欢什么礼物，要不直接包一张支票？”
“你姨父烦人的很，一直教育我说不要把人吓到，我这么美丽大方善解人意，怎么就能吓到人了。”
时西楼嘴边浅浅带笑。
母亲自幼就跟这个姨妈要好，两人是这一辈中唯二的女儿，都是受尽宠爱的。
后来母亲去世之后，他很多时候都是在姨妈的照料下成长的。
姨妈和他母亲性格天壤之别，一个是沉静，一个是跳脱。
一定的程度下，姨妈填补了他母亲的很多空缺。
工作手机有消息，时浔女士这边看来暂时不会结束，时西楼干脆摁了免提放在床头，拿起工作手机查看。
于是，祝青山刚洗漱出来就听见，电话里激情澎湃地：“我紧张点隆重点怎么了，我也没给儿子娶过媳妇啊，婧婧说你那小男朋友是个有脾气的，万一人家不要你了怎么办。”
“你说，我直接拿钱砸怎么样！九位数够吗？”
祝青山当场石化。
时西楼回了一个消息之后才发现洗手间门口石化的男朋友，他嘴角挑了挑。
这下是真吓到了。
时西楼拿起手机，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姨妈，跑不了。我先忙，到之前给您打电话。”
一大早就被夫人生拉硬拽耳膜攻击的林姨父生无可恋，看着上上下下忙忙碌碌的几个阿姨，忍不住哀声道：“好不容易放个假……”
“请你闭嘴。”时浔穿着自己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秋冬最新高定连衣裙，化着专门请了化妆师捯饬出来的妆容，觉得自己心情无比美丽。
她看向穿着休闲装甚至头发都乱糟糟的老公，瞬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你赶紧去给我换一身衣服，宝贝姑娘去看秀给你新买了这么多套，一到待在家里你就跟个乞丐似的。我告诉你，西楼第一次带对象回家，听婧婧的意思，那是喜欢了很久的。你给我好好表现！”
林姨父哭笑不得：“我穿这个舒服，你也别太夸张了。”
他是靠自己努力打拼多年过来的，以前穷惯了，现在日子好了也做不出大张旗鼓的事情。
时浔哼地一声瞬间脸色变了变。
然后眉头一皱，嘴巴一撇：“林恭我告诉你，我那可怜的妹妹去得早，西楼是从小就没爹没妈的，时家看着风光，但是里面盘枝错绕的各种龌龊事。他就因为不是所谓嫡长子，被挑刺被千百双眼睛盯着，一个人这么多年冷冷冰冰就知道读书工作，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是我们半个儿子，我心疼。”
“他这孩子一直就冷冰冰的，整天就是忙忙忙，之前多少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二叔给他安排相亲对象他就去，我还以为他又要大局为重随便找个大家族的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我是万万要把人留住的。”
说着，时浔开始眼眶红。
林姨父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的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这位娇小姐哭，连忙起身安慰：“哎哟，怎么还掉起眼泪了，我换我换，我一个合作伙伴还送了我几瓶好酒，我也开了去待阿楼的对象。”
他低声细语地道歉：“都是我的错，别哭哈。”
“知道就行。”时浔目的达到，甩了甩不存在的眼泪，继续张罗去了：“林姨，我那从法国空运过来的甜点需要放在青花瓷里……”
另一边。
祝青山坐上时西楼的副驾之后还没从刚刚电话里的豪言壮语中反应过来。
他问：“我们现在是去你姨妈家吗？要不要带点东西。”
虽然他没有走亲戚的经验，但是以前爷爷和他那死了的养爹走亲戚的时候都会大包小包的，爷爷从小都是耳提面命他要懂礼仪。
红灯，时西楼摸了把他的头发：“先去老宅看一下外公再去姨妈家，外公现在清醒的时间少，不用准备，助理都准备好了。”
祝青山沉默地点点头，但是发消息问罗森要送长辈什么。
时西楼看着一脸严肃的男朋友，短暂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被姨妈吓到了？她就是这么风火的性格，不用担心。”
祝青山抿了抿被亲的嘴唇：“没。”
时西楼启动车：“我母亲去世的早，从小在姨妈身边长大，她难免在意我的事情。”
祝青山沉默了两秒，认真道：“去买点东西吧。”
他低垂着眼眸，时西楼……也是很早就没有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