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开口说：“我以为你能同意时氏发布结婚的消息，是已经打算放弃某些念头了。”
时西楼面不改色道：“我不是可以轻易放弃的性格。”
林婧干脆直接说：“所以是什么时候的事？三年前，还是现在？”
手术室外的VIP休息室里锃亮的灯光下，时西楼把刚穿上的西装外套脱下，里面的衬衫微微皱巴，但仍然能够勾勒出挺拔肩背。
时西楼面沉如水，沉默了好一会儿。
桌上是他让何晟准备的威士忌，他开盖倒在酒杯里，仰头对瓶闷了一口，动作太过猛烈所以溅了好几滴出来，顺着他此刻敞开的衣领流进去，微微润湿了白色定制衬衣。
时西楼垂着眸，微垂的眼睫形成一道阴影，在挑起嘴角的那一刻有种惊心动魄的张力。
虽然跟时西楼相处了三十年，但是林婧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呼吸都停了半刻，她，从来没有见过时西楼这个样子，居然颓废与疲惫共存。
“噔。”时西楼把酒杯放下，被烈酒浸润过的唇角此时已经放下，“你和曹晨都问了同一问题，这一件事情有那么重要？”
林婧点头说：“是很重要。”
“如果你是回国后拍《365天》期间动了心思，那我会觉得当时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我应该据理力争甚至不择手段阻止你拍这部戏。”
时西楼唇齿里留香的丝丝酒味丝毫不影响他的神色，他蹙起眉：“林婧你不要被一些小因素影响了自己的专业判断，这部电影有多大潜力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是你现在话里话外的昏君。”
林婧看着时西楼身上显露出的不易察觉的疲倦，衬衣上溅上的酒滴。
时西楼从来不会这样喝酒。
她陷入了半会儿的沉思，随后说：“确实，我糊涂了。”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看着时西楼说：“我刚才的话还有后半段。西楼，如果你是在三年前就对祝青山动了心，那我会全力站在你这边。”
其实林婧隐隐联想前后大概能够猜出来了。
她现在心里五味杂陈，时西楼，太能忍了，对自己苛刻到如此地步，都说喜欢和喷嚏一样藏不住，可是时西楼硬生生在国外忍了三年。她知道时西楼是个强大至极的人，孰轻孰重，拿捏分寸，周全万分。对别人狠，对自己狠上百分万分，可是，时西楼也是个人啊。他的冷酷和果断再次刷新林婧的认识。
一想到这，林婧觉得自己的血压和心脏都不太好了，心肝脾肺都在一起颤了颤，她深深看着时西楼：“你是不是在拍《彩虹》的时候就……”
时西楼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是时韬歇斯底里地在埋怨为什么把他调到那么远的地方。
他摁灭手机，保持着一向的冷淡：“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是在三年前。但是我没有你现在脑海中所肖象的爱而不得与隐忍痛苦。”
时西楼松开衬衣最上面的两个纽扣，隐约看到涌动的喉头和锁骨，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继续一饮而尽：“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承担的住。”
林婧无奈：“你就这样背着一副冰冷的外壳，别给自己压垮了。二外公这边，公司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跟圈子里大多数私生活混乱迎来送往的富二代不同，时西楼必定是认真的。但是一个影帝，一个集团继承人是个同性恋，这个消息的威力简直跟核爆炸没有什么两样。
林婧提出自己的建议：“要不藏着来？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时西楼眼神愈发清明与冷酷：“我爬到顶端就是为了不用给任何人交代。我也不会藏着掖着。”
林婧抽了张纸巾擦拭桌子上溅落的酒滴，心中了然，时西楼有那个底气和实力。
她转念一想：“那祝青山呢？他知道吗？”
“他能和你一起承受这些吗？他虽然是你的粉丝，但你能确定他会愿意吗？他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你要来硬的吗？”
时西楼终于才在平淡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其他的情绪来：“不确定，大概是不知道，现在也不是他该知道的时候。”
“等一切处理好，等我能完完全全护住他。”
林婧的眼神有一些微妙，斟酌了一会儿后：“如果处理不好呢？我知道你不会让二外公知道这一件事的不是吗？”
如果说时西楼还有什么要顾及的人，他的外公一定是一位。
时西楼原本毫无情绪的薄唇抿了抿，“如果解决不了，那我就永远不让他知道。”
林婧想了想把手机打开，递过去给时西楼看：“你是不是没有时间看微博，你结婚的消息上热搜了，还有祝青山也出了点事。”
时西楼接过手机看。
万籁俱寂的vip休息室里仿佛渐渐弥漫起冰冷的气息。
现在挂在热搜第一的是【时西楼 祝青山】
第二是：【祝青山 澄清】
第三是：【时西楼结婚】
而下面的零零散散都是跟祝青山相关的各种热搜。
时西楼指节一下下划动着，大概看完几个热搜后，径直点进了祝青山的主页，看到他新发的微博。
下面一部分是粉丝的插科打诨：【小崽子出息了，都能传恋爱绯闻了，奈何是个雏儿。】
【偷着乐吧，跟偶像传绯闻，多好的事儿。】
【居然说你脚踏杨晟这一条船，笑死了，当年那一句“你是谁？”可是把我直接拽入坑的。】
【你手好了没有，我想看你做俯卧撑！】
当然，混杂了大量的辱骂评论。
——【你真的很贱，时西楼结婚你就这么破防，搞各种各样的事情来吸人眼球。你个死绿茶。】
【破防了，那照片是怎么回事？解释一下？别以为胡乱骂人就是澄清了，这叫被戳穿真相后的恼羞成怒。】
【好恶心，不愧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
【请赶快麻利地滚，我不听解释。】
时西楼凝视着手机上不堪入目的越来越严重的辱骂，眯起眼睛，咬了咬后槽牙。
幸好现在这里坐着的是林婧，要是其他工作人员，大概这短短十几秒会显得无限漫长，因为时西楼脸上的表情实在是骇人听闻地冰冷深沉。
林婧知道时西楼这是生气的表现。
“我已经吩咐人去处理了。”
时西楼把手机放在桌上，蹙着眉头：“祝青山受伤了？”
林婧：“…………你的重点真奇怪。是，录节目的时候骨折了好像。你结婚的消息上了热搜，祝青山有问你吗？”
时西楼掏出手机，打开，信息空空如也。
林婧幸灾乐祸地笑了声：“结果你这运筹帷幄卧薪尝胆的，人家根本不在意。”
时西楼脸瞬间就黑了：“你该走了。”
林婧走后，时西楼去看了眼外公的情况，然后直接回了柏林这边的公寓，他坐在客厅偌大的沙发上，洗完澡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事务。
门被打开，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女人，在见到时西楼的那一刻，女人似乎有点惊讶，用德语问：“您就是时先生吗？不好意思，我是这间房子保姆的女儿，我是过来代替妈妈准备衣物的，打扰了。”
嘴上的话非常得体且礼貌，可是姑娘那一双眼睛不安分地一直往时西楼身上撩拨。
时西楼直接用德语回了她：“钥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姑娘还是不死心，撩了一把头发，把自己傲人的把衬衣绷得紧紧的胸脯露出来：“不需要我吗？”
时西楼直接眼睛都没有抬：“不需要，立刻离开。”
姑娘难以置信又心有不甘，但是在时西楼最后的一个警告眼神震慑下，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跺跺脚离开。
时西楼发信息让生活助理把这边公寓的保姆开了，然后继续工作起来，直到凌晨，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直接拿起手机就拨了个电话。
过了好久，铃声聒噪地响动，在即将挂断的前一秒，电话终于被接通。
“青山。”
祝青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冷冷“嗯”了声。
时西楼太阳穴跳动了一下，因为彻夜工作的原因，声线变得有些沙哑：“你那边是早上了，在干嘛？”
祝青山依旧是平淡冷淡的语气：“准备工作。”
时西楼走到一楼酒窖，给自己开了瓶酒，“手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祝青山说：“没事，小伤。”
时西楼晃了晃手中的晶莹剔透的酒杯，抿了一口：“微博上的事今天就能解决，我让助理给罗森推了个骨科医生，你去看一下。创星如果再过分，直接解约行不行。”
祝青山沉默了好一晌才说：“没事，不用去看，也不用解约，我没事。”
时西楼停顿了两秒，浅浅吐了口气，“行，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良久，久到时西楼以为电话被挂掉了的时候，电话那边终于开口了：“结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