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梧摇头,又问:“不生气了?”
柳飞絮彻底转过身,问:“你知道我到底在生什么气吗?”
裴青梧摇头。
柳飞絮沉默几秒,说:“裴青梧,你不听话。”
背上伤那么重还不抹药,不听话。
受了伤还去喝酒,不听话。
不喜欢她,不听话。
裴青梧蹙眉:“有听话。”
柳飞絮冷哼一声:“你听了个鬼!”
裴青梧凤眸里闪过困惑,柳飞絮懒得再跟醉鬼讲这些有的没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想走,没扯动。
柳飞絮瞪了他一眼。
裴青梧认真道:“你说的,会听。”
柳飞絮下意识吐槽:“这么大人了,我又不是你妈,这种事还得我说吗?”
裴青梧“嗯”了声。
柳飞絮哑言。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裴青梧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到渐渐与外界交流,全是因为她。
他不懂与人来往的规矩,都得她来教。
她告诉他:不喜欢的人就不要理。
他完全照做,被人说恃才高傲。
她告诉他:上别人家作客要带礼物,不需要多贵重,表达心意就行。
他每次去她家都会带小礼物。
她告诉他:对妹妹好点。
他尝试着与年幼的妹妹玩耍。
除了管教她功课,其他的事,裴青梧都听她的,她说话比他父母都管用。
自闭症儿童需要家长和医生耐心引导,但在遇见柳飞絮之前,从来没有人耐心与裴青梧交流,尝试着用他的方式与他沟通。
柳飞絮从小就不喜欢裴青梧的父母。
她觉得那两人从未真正在乎过裴青梧的感受,完全把他当作追名逐利的工具。
若是在乎,不会一次次推不喜欢与人来往的儿子出席媒体活动和签售会,让他暴露在大众面前。
若是在乎,不会在他绝食抗拒离开阳宁时,依旧铁了心,把人打晕也要带到云城去。
若是在乎,不会在书里捏造事实,美化自己的形象,把生来聪慧的儿子描述成被他们拯救的弱智,明明他们在裴青梧年少时甚少回家,几乎不曾管教他。
这样的父母,怎么会在裴青梧与她分开后,耐心教他怎么与人相处,怎么哄人开心呢?
柳飞絮抿唇:“那我以后跟你说,你要听。”
裴青梧:“嗯。”
柳飞絮:“现在,松开我的衣摆,回去睡觉。”顿了顿,她又道:“你要是还站得稳,自己去浴室脱了裤子擦一下澡。”
瞧见裴青梧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身体,柳飞絮捂脸,阻止道:“算了,你还是继续臭着吧,明天醒来再洗。”
她的话变来变去,惹得裴青梧回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柳飞絮咳了咳:“去睡觉吧。”
为了不让这人摔倒在楼梯上,她转身搀扶他回到卧室。
卧室跟客厅风格一致,极简风,只有床、书桌、衣柜。
相比整洁的床和封闭衣柜,书桌上的东西稍多些,物理书籍、笔、写满了公式的草稿纸、大号的支架。
最显眼的,是几本画风与室内格格不入的书籍。
裴青梧的房间,不管是书籍、纸张还是家具,都是近乎黑白调和深蓝调。
书桌右上角,靠近床的那几本书,是这个房间唯一一抹炫彩。
柳飞絮走近,发现是自己的画集。
收得还挺全,所有版本都有。
柳飞絮弯唇笑了笑,拿出手机拍了照片,打算隔天发出来取笑他。
转头,发现裴青梧还站在床边不动,她问:“怎么还不睡觉?”
裴青梧:“裤子,脏。”
柳飞絮:“那你换掉。”
裴青梧看着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