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日的雪似乎格外的多, 到了临近年边沿儿时,仍是簌簌的下着,白茫茫的积雪映着宫廷中的红墙绿瓦, 倒也能称得上雅致动人。
不过,最多穿梭在宫中的宫人们却是分不出心神来欣赏这份景色的, 诸人无不匆匆忙忙的筹备着节庆事宜。
唯有着入宫不久的小太监活闲散些,挨着宫墙扫雪之余,小声的跟同伴说:“今年的新年, 好像格外隆重……”
“这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 自然隆重。”
同伴更为高大些, 低着头闷声道:“再说了, 宫里不也需要些喜气吗?”
先是太后身体不佳开始闭宫调养,如今, 就连那鲜少露面于人前的皇后, 也隐隐传了病信儿……
“早在先帝时候,太后便多有体虚调养之事,如今闭宫倒也不意外,但长乐宫那头……”
小太监顿了顿, 低声问道:“我听闻, 那位便感上了风寒的时间, 好像是自从镇北候随军出征后不久……据说,那位主子之前和镇……”
“说什么呢!”同伴骤然抬眼警告的扫了过去,沉声道。
小太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有些发怂的打了个哆嗦, 呐呐的开口:“我只是听闻……”
“贵人的事, 哪儿轮得到我们来听闻。”同伴低声警告了句。
小太监缩了缩脑袋,点了点头, 刚待说话,见一列穿着冬衣的宫女抱着新折的红梅走来,连忙闭上了嘴,低头避让行礼。
反应过来的同伴亦是微低了头,但退避时明显手脚麻利了许多,还灵敏的扶了末尾被花枝晃了眼、踩了薄雪的宫女一把,得了对方一个感激的笑脸和一句轻声的道谢。
留神着宫女们的身影慢慢走远,小太监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的看向同伴:“方才那是长乐宫伺候的宫人吧,你反应可真快,不然咱们肯定得挨罚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感慨起来:“咱们如果能被调入长乐宫就好……”
“陛下那么重视皇后,听说不仅是日日都去,单是因皇后身体不适,想要为他换换心情,便意欲重修长乐宫,还是皇后不愿,才让宫人们日日摘了御花园中的新开的梅花来装点宫室,可见爱重……在长乐宫当值,肯定比咱们现在要好,你说是不是?”
同伴试图有些走神,回应更的声音泄出几分不以为然:“直欲芙蓉遍锦城的事,又不是只有他做过……”
“什么芙蓉什么城……”小太监怔了下,有些迷惘:“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
收回看向远走宫人的视线,同伴低头扫着雪:“长乐宫并不是那么好进的,你与其想那些,不如抓紧清扫吧……”
“哦……”
茫然的点了点头,小太监呼出一口热气,继续清扫起来,只是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两下远处隐隐可见的长乐宫翘曲的飞檐。
总归,他是向去长乐宫的。
…………
正待在被宫人们向往的长乐宫的林宴,却并未见什么欢欣之色,而是凝着目光打量着手中的小巧木牌。
【我不记得我房内有这些东西……】
木牌是色调微暗的沉香木,上首雕刻着细致的吉祥纹路,下方却是整洁无字的款式,入手圆润,带着淡淡的清香,林宴想了片刻,才记起,那像是佛前香火的气息。
系统555想了想,说:【好像是刚才送梅花的一个宫人留下的。】
林宴下意识抬眼看向窗前瓶中的红梅,随口道:【留下这个做什……】
发现他的骤然停顿,系统有些奇怪:【怎么了?】
摩挲着木牌的手微微用力,林宴抿了下唇:【这是陆秉枢让人送来的……】
他慢慢将压在木牌上端纹路处的手指移开,露出极为细小的“陆”字刻痕。
【啊?他不是已经出征了吗?】
系统有些惊讶,扫描过后顿了下:【好像确实有点陆秉枢的气息……】
察觉到它同样的后知后觉,林宴蹙了下眉:【你之前没有发现到吗?】
【没有啊,】系统坦然,【我不是和你说了,我花费了大量的能量探索了下萧太后……】
林宴一怔:【什么意思……】
系统回答道:【本来这个世界,贺玖霄和陆秉枢就都能干扰到我,之前从总部收到信息后,一时没把握住,在那次的探索时能量消耗过度,哦,刚刚又空了点,我现在基本已经扫描探索不了什么了……】
林宴:【……】
见他沉默,系统有些心虚道:【那个……作用还是值的吧……】
【你不但知道了萧太后的算计,还弄清楚她用药的效果成功模拟,这不都用上了假死计划吗?】
【这倒也是……】
那一次得来的信息量,确实是很有用的。
想到自己的计划,林宴微微定了下心神。
日常不干什么和没多少能量干不了什么还是有差别的,见他被说服,系统松了口气,转而打量了会儿后忍不住感慨:【陆秉枢看着冷的很,倒是一点也不老实……】
林宴不甚明了的“啊”了一声。
【这不是吗?】系统幽幽道:【他之前玩儿的阳谋,直白的自己服毒来刺激你,现在又在走后不动声色的让人送来佛前供过的无事牌……】
林宴笑了下:【一个无事牌,没什么吧……】
无事牌,平安无事的祈福罢了。
系统:【你摸摸木牌边棱处的落款。】
林宴眨了眨眼,依言顺着无事牌边棱摸去,待感受到刻痕时小心辨别了下:【清、净、寺……】
【对哦,清净寺的无事牌,你们上京时,同.房共度,他看了你一晚上的那个清净寺……】
系统啧了一声:【这还不有心……】
握着牌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下,林宴无语:【你这细节记得倒是清楚……】
【别的我也记得啊,】系统说:【比如说那梅花,前两日送来的都是白中带绿的金钱绿萼,今日却是台阁朱砂。】
林宴莫名:【这有什么,之前是白的,今天换了红的……】
系统:【你忘了,昨天贺玖霄问你觉得送来的梅花如何,你说花虽好,但香气有些浓了,淡些更好。】
林宴:【啊?】
系统:【所以,他今日让人换了花。】
林宴:【……】
【我说你关注的细节,不是在夸你……】
捏了下眉心,林宴叹了口气,选择换个话题:【我已经拟作中毒反映一段时间了,按照萧太后那药的剂量,彻底爆发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已经临近年关,应是还有二十天左右……】系统算了算,说完,点评道:【看来你还是更偏向陆秉枢一些……】
林宴顿了下,目光不自觉看向还在瓶中盛开的艳色红梅,过了半晌才移开目光,轻声回答道:【那也是合适的选择,而且……陆秉枢服了牵机引……】
可以说胁迫,也可以说赌注,对方已压上了性命的筹码。
系统没再说话,因为殿门处,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被推开了。
绣着龙纹的靴子踏入,贺玖霄缓步走了进来。
那张威势越发浓重的俊美面孔上,狭长的凤目微弯,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
“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