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仰头, 看着近在咫尺的暗色眼眸，林宴无比后悔此前的随口之言。
但承认也是不可能承认的。
即便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些岌岌可危的不同来，但作为一个任务者, 他仍需要在自身的剧情任务范围内尽力向原有的剧情线贴合。
既然在原剧情中，他这个角色直到盗取龙血草都顶着玫瑰公爵的身份, 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现在就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货。
“我……我也是担心……”不着痕迹的放慢语速，林宴极力镇定的慢慢圆着谎，“我当时又不知道你是谁……”
“面对一个陌生人, 我肯定是抱有警惕心理的啊……”
视线落到他不断开合的淡色唇瓣上, 不自觉的停驻, 霍德尔眼底的眸色微沉, 有些失神的随意应声，“嗯？”
“我之前不是说过, 国王对我有意见, 我当时又受伤了……肯定会担心遇到的人有问题，所以我做些隐瞒和伪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林宴一点点的填补着。
“你是龙，生来强大，可能没有办法理解, 人在在处于弱势时难免有所警惕和防备, 我……”
为了增加可信度, 他在极力解释的过程中还不忘捧一把对方，但霍德尔摩挲在他下颌骨上的力度越来越明显，带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的危险感，让他说着说着不自觉噤了声。
一时间周围沉默了片刻……
回过神发觉到他的停顿, 霍德尔眉峰微拧, 开口问道：“然后呢？你怎么了？”
“……所以，我当时说一点小小的谎言是可以理解的, ”林宴抿了下唇，放缓了声音：“您这样强大，应该能懂我的吧……”
霍德尔盯着他看了会儿，慢吞吞的开口道：“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那您……”林宴脸上的笑意刚要扬起，就看到霍德尔扯开唇角。
“但是我不太相信啊，”漫不经心的打断他的话，霍德尔露出森白的尖齿，“你有欺骗我的前科。”
林宴：“……我刚刚给你解释了。”
霍德尔：“但是你有前科。”
林宴：“我给你开了玫瑰……”
霍德尔：“我没有看到花开，而且你有前科。”
林宴：“……”
这仿佛是个无解的闭环……
看着林宴蹙起的眉心，霍德尔的心情好了些，再度开了口：“欺骗过我的人，都被送去了地狱，按理说，你也应该在火焰泉的。”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巫术影响了我，但是龙的强大是你难以想象的。”
“啊？”即便紧绷着心神，听到这里的林宴仍然不可避免的怔了下。
“对于龙来说，大部分术法和诅咒都起不了作用，更不用说延续多少时间，从这方面来说，能影响到我，你确实有些本事。”
饶有兴致的盯着林宴的眼睛，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躁动情绪，霍德尔的手指微动，上移、用了些力将手下细腻柔软的脸颊捏起，“我不介意陪你玩玩儿。”
“不是，你说的……什么意思？”脸颊被捏着导致说话都有些困难，林宴只得将稍微缓回来些的力气用在试图脱离桎梏上：“什么叫……影响你的巫术……”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瞥了眼他搭在自己手腕上的纤长柔软的手指，霍德尔手上一僵，忍不住嗤笑一声，“刚才在火焰泉不是有作用吗？”
他松开林宴，抱臂睥睨着他：“我说了要把你扔下去的。”
林宴：“？？？”
沉默了片刻，林宴试图将这前后混乱的话语连成线，“你是说，你本来是打算把我从火焰泉上扔下去的……后面来接住我的行为……不是你的本意？”
“不然呢？”霍德尔反问道：“你得罪了我，却活了下来。”
林宴感觉离谱，“不是……那不是你自己的行为？”
“所以你肯定对我做了什么。”
想到林宴坠下去时，心脏处紧绷的感觉，霍德尔眼底的暗红色沉淀。
对于一个欺骗过他，还敢给他下药的人类蝼蚁，从来都是以暴戾、自我与毁灭著称的黑龙本该在一见面就碾死对方的，但他却在对方紧张讨好的姿态中有所放松，做些无关性命的逗弄，甚至和对方再次吃了顿饭。
这难道还不诡异吗？
在昨日生气离开后，霍德尔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奇怪。
等到今天在花园看林宴完成被的刁难问题，发现自己竟然会在黑刺藤失控攻击时下意识去庇护对方，他便更进一步发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什么能够影响到一只伟大的龙呢？
必然是诅咒、魔法或者是什么奇怪药剂了……
霍德尔觉得林宴一定是对他做了什么，也许当初在山洞中，对方递来那份汤，不仅仅是迷药。
众所周知，想要解决一个诅咒或者魔法，不一定需要按部就班，解决掉根源的施加者同样可以解决问题，还更加高效。
而火焰泉就是霍德尔原本打算好的快速解法。
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林宴，霍德尔语气低沉了些，“你原本还有一半的机会成为伯纳特的同族的。”
直到飞行到空中，他还在思考要不要等林宴掉下去后，皮肉消融进入死亡的瞬间，下去捞取对方的骨头，让伯纳特牵引出对方的灵魂，制成不死的骷髅一族。
骷髅臣服于黑龙，归属听命于他，在带在身边时想必就不会有所影响了。
然而当他真的将林宴扔下去，一切预想都被打破了。
说不清的惶恐和窒息感充斥着心脏，等霍德尔清醒过来时，他已经把亲手抛下去的人接了回去。
“伯纳特……”
并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林宴只觉得无语又奇怪：“骷髅？”
“我为什么要成为他的同族？”
他长而密的眼睫抬起，黑沉的眼眸因为迷茫意外的显出几分清润的软意。
霍德尔心中微动，应了一声后突然又觉得原来的计划没成功也不算太坏。
毕竟白骨骷髅的眼眶中，只有一簇幽绿色或蓝白的魂火，而他更喜欢林宴现在的眼睛，那颜色和他身上的颜色的一样。
“那个……骷髅不骷髅先不说，”敏锐的感觉到危险的压迫感散了些，林宴迟疑了下，试探的开口，“我真的没对你做什么……”
在以拿到信物进入龙穴盗取龙血草为目标来看，他觉得自己不能背负一个给黑龙下咒的黑锅。
闻言，霍德尔垂眸看向他，感受着胸腔中的躁动，回忆起之前丢下他后又伸展龙翼在火焰泉附近接住的过程中，心脏仿佛被压缩攥紧的涩然感，眸色微沉，“不可能。”
“你没动手脚我为什么救你？”
林宴：“………”
鬼知道你为什么……
但他的沉默，在霍德尔看来赫然就是无言以对了。
“没话可说了？”
“我还能说什么？你不都认定了。”
活生生的欲加之罪，林宴忍不住拧眉，“所以呢？你打算再扔我一次？这次你还救不救？”
霍德尔瞥了他一眼，伸展双臂，于光芒之中，在他面前重新转化为黑色的巨龙。
然后再次向他伸出爪子。
“不是……”林宴瞳孔紧缩，下意识的往后躲去，“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别……”
“不杀你，我的本源力量长期流转冲洗，同样可以吞噬掉施加到我身上的咒术痕迹。”
被他骤然软化的态度取悦到，霍德尔化身的黑龙发出一声长啸，抓着他飞向空中，“我说了，我不介意陪你玩上一段时间……”
比来时更快速度，黑色的龙翼伸展，在天际划过。
凛冽的风刮过皮肤，上一场高空飞行的经历让林宴难以抑制的惊慌，浑身颤抖的蜷缩着抱紧黑龙的爪子。
但这次，霍德尔似乎确实没有再扔一次他的打算。
掠过海洋与岛屿，他们最终重新落到了龙岛黑色的城堡之中。
一落地，林宴下意识的试图远离，却被重新转化回人形的霍德尔一把抓住，“走什么？”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对你做什么的话？或者我离你远一点会更好。”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因过度紧绷还有些颤抖的林宴勉力冷静的回答道。
末了，他也不忘强调：“当然，我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
只是经过两遭飞行，他觉得，对面霍德尔这种想法莫名，还阴晴不定的龙，危险度实在太高了。
他甚至想考虑能不能找到其他思路完成后续的任务……
然而霍德尔却不愿意。
他嗤笑一声，横着眼睛扫了林宴一眼“不用，我说了，可以陪你玩儿。”
“不想等我把咒术清掉后，就重新把你扔火焰泉里，就抓紧……好好讨好我。”
………
被恐吓了一番，努力找到休息借口，重新回到房间的林宴只觉得心神俱疲，加上生死游走一遭的后怕，他几乎是一进门就瘫软着倒在床上的。
这个世界……似乎有些或许危险了……
放空了片刻思绪，刚兴起这个念头，突然感受到袍袖处传来一阵灼热的烫，林宴不由一怔。
他下意识将袖子抬至上方，伸出另一只手去摸。
散发温度的正是那两个封存好的玻璃瓶……
眉心刚刚皱起，床侧已经悄无声息的走近了一道修长身影。
“我的力量，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