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牵情蛊, 原来向少教主要走蛊虫的是你啊。”云娘看向萧横雪,原本温软的声音变的沙哑而冷厉。
萧横雪眸色冷沉,“放开他!”
云娘充耳不闻, 手指沿着林宴手臂上的经脉上移,眼里又露出几分兴味, “但子蛊怎么会有反制迹象,成长的这么快……”
贺星楼英俊的面容冷硬非常,扯了扯唇角, “云娘, 你忘了交易了吗?放开他!”
“凭什么?”主顾开口, 云娘才拨出几分眼神来, “他可是对我出手了。”
但话音刚落,就见萧横雪一剑落到黑袍男子脖边, 目光冷然的看向她, “一人换一人。”
“修罗阁请你出手的价钱再翻一倍。”贺星楼予以利诱。
云娘脸色变了变,看了他们半晌,笑了一声道,“你们现在倒是同一立场了……”
“阁主倒是大手笔, 但你可知道这蛊下的是牵情蛊, 如今他二人情丝牵动, 你出再大的价钱,也抵不过人家情深义重。”
说完扎心之语,目光自贺星楼阴沉的面色上移开,她又漫不经心的转向萧横雪, “至于这位公子, 你也别太认真,谷主体内的子蛊成长过快, 已有反噬母蛊的迹象,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得罪我教。”
“两倍。”贺星楼拧着眉,冷声打断她的话。
萧横雪没有说话,只将剑刃又往里压了压,划破了那男子颈上的黑色布料。
云娘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抿了抿唇看向贺星楼,“三倍。”
“成交!”
云娘哼了一声,松开了钳制林宴的手。
贺星楼和萧横雪顾不上对峙,几乎同时伸手扶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怎么会这么凉。”
贺星楼脸色发黑,察觉到林宴身体的温度,瞬间想起了当初在神医谷的情况,抬起手抵住他的后心就要为他传送内力,却被萧横雪一掌拍开了手。
他抬眼看向萧横雪,眼底戾气尽显,“你什么意思?”
“现在传内力于他是治标不治本,只会加重他身上的冷意,”萧横雪眸色冷沉,看着林宴唇边的暗红色,心头发紧,哑着嗓子说道。
“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萧横雪,如果不是……”贺星楼冷笑了一声,话说到一半,看到萧横雪一剑划破自己的手腕,将滴着血的伤口往林宴唇边凑去时,不由眉峰一沉,“你干什么?”
萧横雪垂着眸,并不说话,只一点点给林宴喂着血。
贺星楼面色沉怒,但察觉到林宴在无意识吞咽着鲜血时,他准备出手攻击的动作不由一顿,只拥着林宴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两人气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却又同时小心的环绕林宴,极力救治着他。
一旁观看的云娘看了会儿后,嗤笑了一声,“倒是不怕死的。说了子蛊有噬母迹象,还敢这般喂……”
“萧横雪,万剑山庄的萧横雪吗?”想到此前听到的只言片语,她依靠在黑袍男人的身上,饶有兴致的开口,“想不到堂堂寒光剑客和修罗阁主,居然会对同一个人动心。”
“阿峰,你说……”侧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时,云娘突然话语一顿,面色古怪的看向从男人身上垂落到自己肩头的碧色小蛇。
只有拇指粗细的小蛇红信长吐,正舔舐着她肩上印透的一片暗红色,那是方才林宴吐血时沾染上的血迹。
目光微凝,云娘拎起小蛇扔到一旁,又用力撕下一小块儿那染血的布料,拿到鼻尖闻了闻。
待嗅到那上面浓郁的苦涩药香时,不由脸色一变,闪电一般劈手向正在喂血的萧横雪砍去。
已感受到林宴身体中的寒意淡了些,贺星楼眸色微沉,抬手替他挡下了那一击,“云娘,你这是做什么?”
云娘冷声道,“你们若是想让他死,就继续喂!”
贺星楼的动作不由一顿,萧横雪为抬眸看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他是药人之体。”云娘开口道。
闻言,萧横雪漆黑的瞳孔紧缩,猛然看向还在昏沉状态林宴,“怎么可能?”
一心想要将他炼制成药人的林宴,怎么可能自己就是药人……
“若非是我曾用过一次药人的血,碧玉蛇又是这个反应,我也不敢确定。”云娘自己也很吃惊,解释了一句后说道,“药人之体,血液骨肉均是入药的好材料,但只有苗疆善蛊的人知道,药人之体对于蛊虫来说,同样是绝佳的养分。”
“他若是个普通人,牵情蛊除了引动情丝,确实有滋养身体的功效,但他是药人,就会反变成以他身躯滋养蛊虫。”
“原本我还奇怪为什么会隐隐出现子蛊反制噬母的迹象,但现在我明白了。”
云娘顿了顿,目光从萧横雪和林宴身上转了一圈儿,“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让蛊虫成长加快,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血肉壮大了子蛊。”
“子蛊过度成长开始反噬母蛊,可以转而引动宿主和母蛊的情动,借机吞噬母蛊宿体的气血来壮大自身,如果你们最近一次有过合欢之事,你可以回想下。”
话音刚落,萧横雪面色陡然一沉,五指紧缩,猛然收回了手,目光沉沉的看向了云娘。
这举动之下,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贺星楼的脸色瞬间黑沉一片,目光几乎要杀了萧横雪,但一眼后还是恨恨的移开了视线,沉声对云娘道,“这些和你之前的话有什么关联?子蛊噬母,不应该是母蛊出事吗?为什么他还好好的,林宴却变成了这样?”
“因为他是药人啊。”云娘说道,“子蛊噬母的同时也伤主,他身体寒意越重,日渐消耗就是证明。这种情况下,你继续喂血缓解他的痛苦之于他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本质上还是在继续促进蛊虫成长。继续下去,待半个月后,蛊虫蜕变成功,破体而出,就是他命丧之时。”
心脏猛然一紧,仿佛被人用力的攥住,惶恐感普通潮水一般将萧横雪淹没,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的吓人,“怎么会……”
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伤害林宴,哪怕对方那样欺骗他,利用他,几近至他于死地……
他仍然放不下他。
这就是对他贪求的惩罚吗?
明明选择了足以调养身体的牵情,如今却成了所爱之人的催命符……
从来都冷峻的脸上苍白到可怕,萧横雪艰难的开口,“有……有什么挽回的办法吗?”
贺星楼下颌线紧绷,用力的抱紧了林宴仍然算不上温暖的身体,同样眸色沉沉的看向云娘,“既然你苗疆的蛊虫,总会有办法的吧?”
凌厉的威势几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云娘清楚的察觉到若没有合适的说辞,这两个人若失了控,很可能迁怒到圣教。
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因着罕见的药人之体而多言,云娘想了想道,“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代价的。”
贺星楼立刻开口道,“此前谈的价钱,提到五倍。”
“阁主大气,云娘眼底划过一丝喜意,但并未立刻答应,“但只有钱还不行。”
“放任蛊虫在他体内,他便只有半月的寿数了。想要他多活些,如今之际,只有取蛊一条路了。”
贺星楼道,“那有什么,我请你来,本就是为了解蛊。”
“我说的并非解蛊,而是取蛊,”云娘看向萧横雪,“需要母蛊宿主的配合,要萧公子你饮下我教中特制的药物,待母蛊安静后,由我刨开你的胸膛,自你心脏上半寸处取出母蛊,期间你需要在清醒状态下一直维持内力运转蒙蔽母蛊,不可惊动它。”
“待母蛊取出后,可以用以制药压制林谷主体内的子蛊,届时便可以用我教中的金蚕蛊引出子蛊。”
“但林谷主原是药人之体,本身寿命就有损,如今年岁应该就是精细延续的结果,经此一遭,纵使子蛊取出,也延续不了太长的时间。”
“而取蛊的关键也在于,”云娘顿了顿,才继续道,“咱们萧公子,可愿意配合。”
嗓子仿佛被冰雪堵塞住,萧横雪哑着嗓子道,“可以延续多长时间?”
“精细养着的话,到明年三月。”
如今已是深秋,明年三月,半年而已……
云娘叹息了一声,若是能强制倒好说,但要人清醒着配合,她觉得几率不大。
这样刨心取蛊,对母蛊宿体同样损伤极大,稍有不慎,母蛊惊动,就有八成的几率丧命。
这相当于将性命全然交给别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事。
更何况,是用自己的命,赌一个本就活不长的人的半年。
爱之一字,说的简单,但在生死之间,能坚持的人太少了。
用蛊多年,云娘已然能预想到答案。
贺星楼鹰眸中暗红闪烁,一拳打向萧横雪的脸,眉宇间戾气横生,“你敢不配合的话……”
萧横雪并未闪躲,硬生生受了那一拳后,抬手擦过唇的血迹,并不等他的话说完,就已经面无表情的看向云娘,“取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