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宴的询问, 萧横雪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泠泠并不做答。
见状,林宴笑了笑, 伸手抬了他的下巴端详了片刻,“你也叫萧横雪?那你们是从小就是这样的吗?一个人在白天、一个人在夜晚;还是说因为某些变故才产生的?谁是后来的?”
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 萧横雪瞳孔一紧,下颌线陡然紧绷,望过来的目光凌厉森冷, 仿佛下一秒就要取人的性命。
“你看你, 即便冷着脸忍着, 眼底对我的敌意仍是这么明显, 怎么能说是同一个人呢?”
不太在意他的冷淡,林宴叹了口气, 温和的口吻中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更何况我还是你的大夫,为你治着伤,你为什么会对我有敌意?”
说实话,这个问题不弄清楚, 他总会有些不安。
他看着萧横雪, 等着他回答。
却不想萧横雪却在定定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 突然一低头将下巴用力往下一磕,猛的从那只是轻挑着自己下巴的手中挣脱。
猝不及防被他的举动一惊,林宴登时就要收手,却晚了一步。
萧横雪的速度疾如闪电, 在林宴没来及反映的瞬间已是一口叼住了他近在咫尺的皮肉, 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剧烈的疼痛自右手食指靠近虎口处上侧传来,让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横雪!”林宴厉声呵斥着, 甩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却只感受伤口处被咬的越发紧了。
“你给我松口!”
牙齿嵌入皮肉深刻入骨,殷红的血液渗透出来,带着连绵不断的疼痛,让林宴怀疑自己的手指是不是要被他咬断了。
“萧横雪!!!”
抬眼看着他面上泄露出来的惊慌表情,隐隐透着药香的腥咸血液入喉,萧横雪目光一凝,躁动翻腾的情绪竟是平稳了许多。
咬着那皮肉又研磨了两下,他缓缓松开嘴,舔了舔尚带着几分血色的薄唇,幽黑的眼眸看向林宴,“谷主居然也是怕疼的啊……”
话音为落地,便迎来了林宴力道十足的一巴掌。
他的脸被扇的偏了偏,喉节滚动了几番,最终压着眉“啧”了一声。
林宴黑着脸查看手上的伤处,指间的齿痕已然深刻见骨。
“你是疯狗吗?”
“谁让你点了我的穴道呢?”萧横雪扯了扯唇角,同样冷声道。
林宴有些被气笑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别惹大夫?”
嗤笑一声,萧横雪眼底满是不以为然。
药浴已经受了,惹不惹差别大吗?
前一天醒来时,他下意识的杀机林宴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为了伪装而像白天的那个蠢货一样讨好他做不到。
反正林宴现在又不可能真的杀了他,而后面的炼制中也势必要恢复他的经脉丹田,届时区区一个神医谷也拦不住他了。
见他这副样子,林宴越发想要给他个教训,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突然开口问道,“你脸上有玉颜花的味道,你去找刘长老治疗了?”
闻言,萧横雪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
在他的记忆中,现在的他应该还没有走到治疗容貌这一步,那是药浴中期时,林宴觉得他这个药人务必完美才兴起的念头。
他无法理解白天的自己竟然那样在意这张脸,尤其是,那份在意背后根本的原因是林宴。
在上辈子的记忆中,萧横雪从未动过情,现在思及白日的种种,只觉得的如鲠在喉,他实在难以接受白天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居然对会林宴起心思。
这简直太荒唐了。
敛下眼底郁郁沉沉的幽光,他冷声回道,“是又如何?”
尽管并不知道萧横雪周身的冷气为什么突然加重,但林宴已然有了报复的思路,“我这里有一颗药,玉颜花做引,药性融合,就会让你感受到全身被无数虫蚁啃噬一样的痒意和刀刃刮骨一样的痛苦。
“那种难受会从皮肉渗入到骨缝,让你会恨不得将全身的皮肉都挠下来。”
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林宴言笑晏晏的看向萧横雪,“不过你现在身上动不了,想挠也挠不到,倒也不用担心真伤着你。”
见他提及药效陡然生了光彩的眉眼,萧横雪别有意味的瞥了一眼他尚且鲜血淋漓的手指,目光森冷,“你敢喂吗?手不疼了?”
拿着瓷瓶的手陡然一紧,隐隐作痛的伤处仿佛更疼了些,林宴脸色一沉,抬手就把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他垂眼看着萧横雪,笑的温柔,“你不说我都要忘了,你还会咬人呢。”
迎着萧横雪带着寒意的黑沉眸子,林宴抬手的将药喂入他的喉间。
感受着自药丸下肚后身上逐渐浮现出来的仿佛万蚁噬骨一般的煎熬,萧横雪死死盯着林宴的漆黑眼瞳中渐渐布满了阴森的红血丝。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他身上的肌肉紧绷,隐忍的痛苦让那尚未修复的半张脸更加扭曲恐怖。
那煎熬的感受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才褪去,他汗津津仿佛水洗过的脸上一片苍白,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喘息着,身上紧绷的肌肉抑制不住的还隐隐颤抖着。
等他缓了一会儿,林宴方才慢悠悠的开口,“我昨日竟是说错了,萧公子还是很能吃苦的。”
萧横雪抬头看了他一眼,染上猩红的眼珠子幽幽沉沉。
无论看多少次,他都费解这一世白天的那个自己怎么会对这么个恶毒宛如蛇蝎的伪君子心动,如今更甚。
口中之前咬下的血腥味仿佛还没有散去,他现在只想把这人生吃了以平心头翻涌的恶意。
“别这么看着我,是你先不配合的,”林宴开口道,“这药我哪儿多的是,你是还想再吃一颗吗?”
萧横雪目光微顿,眼底隐隐的疯狂散了许多。
他虽能继续忍,但也不想把精力浪费到这个上面。
见他垂下眼帘,似是终于学会了识时务,林宴总算满意了几分,“现在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半晌没有等到回答。
林宴微微蹙眉,视线从他脸上转了一圈,才想起来之前喂药时将他的下巴卸了。
抬手将其复位回去,他再次重复问道,
“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叫什么?也是萧横雪?那和白天的又是怎么样的关系?”
低眸看着他接近又抽走的修长手指,萧横雪下意识的舔了舔还隐隐留着血腥味的唇,眼底压下了几分森冷的可惜。
等林宴不耐的敲了敲木桶边缘,他才用慢慢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的不像话,“江斩......”
“我是萧横雪,但你也可以叫我江斩......”
“你母亲萧夫人所姓的江,斩杀的斩?”打断他的话,林宴开口问道。
有些意外他理解的如此之快,江斩抬眸看了他一眼,“是。”
见他承认,林宴抿了抿唇,“那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
“我只是看不惯白天那个蠢货罢了。”江斩舌尖抵着牙齿,冰冷而幽深的目光在林宴身上打转,半真半假的说道。
“现在可以把我的穴道解开了吗?”
林宴看了他片刻,才慢慢走过去。
随着他身上带着淡淡苦意的药香靠近,江斩眸色微暗,无意识的滚动着喉结,红丝尚未完全褪去的眼底波澜汹涌,沸腾的心脏滋生着阴暗的兴奋......
隐隐的不安感让林宴动作一顿,手上一转偏开了解穴的位置,转而点中他身上另一处穴道。
江斩沉冷的眼瞳蓦然睁大,带着倾泻的戾气和寒意瞪向林宴。
“你太危险了......”垂眸看着他,林宴温声开口道。
打开门让人将昏过去江斩整理好送回房后,望着天边的冷冷月光,林宴幽幽的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你的人设走的很不错啊。】系统开口道。
【你只看到了我的人设,是不是忘了你家主角的意外......】林宴提醒道。
在剧情中,江斩这个名字应该是萧横雪离开神医谷后为自己取的化名才对,他顶着这个名号出入于江湖,直到将涉及万剑山庄灭门之案的凶手一一斩杀干净,一举登上武林盟主事人的位置,才换回原本的名头。那个时候,“林宴”也早已被废了武功,囚于武林盟地牢之中,困死余生。
现在这种情况,要么就是萧横雪在万剑山庄被灭门后就有双重人格了,要么就是夜晚的他有了一些不该有的记忆......林宴更倾向于第二种,毕竟第一种的话,完全是一个可以融入故事的大设定,系统拿到的剧情不可能一点都不提。
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林宴做任务来说,都是个不可控的变数。
要知道,药浴前期就足以治好萧横雪的经脉,万一他心生警惕经脉一好就跑,那后面的任务怎么办?
【那你刚刚还下手那么狠?】系统反映过来了,【他会更想弄死你或者离开吧?】
【人设摆在哪儿,我有什么办法。不过好在我们本来就是敌对。只要让他在我的神医谷里不能折腾就行,正好看起来江斩有白天的记忆,萧横雪却不会有夜晚的记忆。】
【你是指?】系统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谷里还有不少安魂草,配置让人昏睡的药丸足够他吃到地牢剧情结束。】取出一本医书,林宴慢慢往住处走去。
他住在谷内中心的小楼中,如今夜色深沉,院内除了值夜的仆役,只有几盏灯笼摇曳着幽幽暖光。
一面和系统聊着,一面走进房内,转身关好房门,突然感知到漆黑屋内的另一道呼吸,林宴捏着医书的手一紧,瞬间冷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