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完学生,聂夫子直接把人分成两个班,七岁以上的一个班,七岁以下的一个班。
早上三堂课,下午两堂课,一堂课半个时辰。
下午若是有事可不来。
分配完学生,聂夫子跟金宝带着各自的学生回教室。
教室里已经备好学习用具,庄黎提前让人做好沙盘,先在沙子上写字,夫子说可以后才能领纸笔。
庄黎跟其他家长一样矮着身子到窗户边上偷看。
小渔儿身量不算高,坐在第二排,两手叠在一起,正认真听夫子训话。
训完话,聂夫子便开始教学。
下面的小娃娃们跟着夫子一字一顿的念,念完都瞪大了眼睛看夫子写字。
庄黎跟左齐明看了会又溜到金宝的教室,他的进度就慢多了,这会才说到他的名字。
金宝来村里挺长时间,他脾气好,兜里又总是有吃的,村里的小娃娃都喜欢跟他玩,如今做了夫子,小娃娃们仍还当他是之前的大哥哥。
金宝努力板起脸说在课堂要叫夫子,纠正了好几回,小娃娃才奶声奶气的改口。
庄黎低头闷笑,左齐明捏捏他耳垂,拉着他回家。
“我还没看够呢。”庄黎脚尖提走前头的小石子,笑得眯了眼。
“不是要给他们准备吃的嘛。”左齐明提醒他。
“哦,对对对。”
庄黎想起来了,他答应过小渔儿他们今天庆祝,要做没吃过给他们吃。
庄黎决定教菊婶做炸鸡排,炸鸡柳和鸡米花。
中午下学回来,小渔儿和金宝闻到香喷喷的味道,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朝厨房跑。
菊婶已经做好,等人回来就能上桌。
一桌炸货宴,一家人吃得大快朵颐。
日子一天天平稳的划过,谷子很快就到了收获的时候。
长岭村家家户户谷子长势喜人,附近邻村的人时不时来瞧上几眼。
许盐生早告诉他们下次可以来村里买谷种,他们都瞄好了要买谁家的。
许多人都看上庄黎家的,可惜庄黎家的方仲璟早就有了计划,众人无不可惜。
今年庄黎不打算让左齐明忙活太久,他在镇上请了十三个人来家里收稻子。
左齐明只用安排好人即可。
家里的水果也吸引更多人前来,京城只运一次,其他的都由村里村外的人运去各处贩卖。
交完税,方仲璟亲自带着谷种回京。
十月初,庄黎收到一封信,信中说圣上册封庄黎为岁丰县子,属于正五品,但无实职。
十一月,正式受封。
除了圣上亲赠牌匾,还有千亩良田和几十种果苗。
还有几箱子白银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被秘密抬到堂屋。
庄黎......
该说不说圣上想得真周到。
千亩田地除了种水果和稻子用了五十亩,其余的庄黎都租赁出去。
每个季度跟左齐明去收租。
闲时,村子里许多户人家都趁着有时间开始建房子。
大家都没请人,你帮我,我帮你,年底,家家户户都是崭新的青砖大瓦房。
学堂里除了小渔儿下午要跟胡老头学医,其他小娃娃们也不再下午帮家里干活,而是都在学堂上课。
三年后——————
谷种越来越多,整个县城和周围的村镇都种上了庄黎的谷种,产量也一年比一年高。
如今的亩产在三百三十到四百之间。
水果和蔬菜也开始有人种,只要是庄黎改良过的,全都供不应求。
县令徐永辉前年到任,如今是扬州知府,这两年和庄黎常有书信往来。
徐永辉时常邀请庄黎气扬州游玩,庄黎不想挪窝便拒绝了。
金宝在家里一住就是三年,这三年来容青杳无音讯,一开始金宝还会无意识念叨容青的字,不知从何时起,再没从他嘴里听过。
庄黎和左齐明也交代村里人不要问起容青的事,大家虽不解,但也都照做。
这日,卓加禾娶亲,金宝参加完婚宴回来就闷闷不乐。
庄黎知道他是想到了容青,喟叹一声,坐到他身旁,伸出手指戳戳他胳膊:“金宝。”
“嗯?”
“你可要回家看看。”
这几年除了中秋和除夕,金宝从不回家,刘家也从不喊他。
金宝想了许久,摇头:“过年再回吧。”
再过两月就过年了,到时再会也行的。
庄黎嘴巴张了张,没说话。
年二十九,学堂散学关门下起小雪,金宝伸出手,素白的雪花刚飘到掌心就融化成水滴,金宝伸手抹了抹,长叹一声,望着院里的高头大马,想了会还是翻身上马。
天刚擦黑,门房准备关上门,听见快马奔腾的声音,顿了顿,不一会就瞧见金宝策马的身影。
门房瞪大了眼睛,摇手喊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快,快去禀报老爷和老祖。”
“我马上去。”
金宝在门前勒马,门房忙上前牵马,乐呵呵的道:“少爷,您可回来了。”
金宝微微一笑,点头道:“辛苦了。”
门房愣了愣,头摇成拨浪鼓:“不辛苦,少爷才辛苦。”
少爷又黑了,也瘦了,不如以往俊俏了,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刘老祖和于老祖得知消息,曲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疾驰而来。
金宝看见忙迎上去,扶好两人,撂下衣袍跪下给两人认真磕了把头。
“祖母,姨祖母,孙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刘老祖眼眶通红,弯腰扶金宝起来:“乖乖,快起来。”
于老祖也擦了擦眼泪。
落后一步的刘兴元恰好看到金宝扶着两老祖的背影。
刘兴元看了许久,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叹一声,回头吩咐小斯,让他去厨房让人多做些金宝爱吃的菜。
正月初七,庄黎跟左齐明到刘家拜年,晚上金宝跟着他们一块回去。
刘老祖红了眼,不舍的看着孙子。
金宝抱了抱刘老祖,安慰道:“祖母,学堂明天就开学了,我是夫子,可不能请假。”
“祖母,姨祖母,有时间你们去村里看看,我现在可厉害了,学生都不敢不听我的话。”
于老祖满眼慈爱,摸摸金宝脸颊:“好,我们金宝现在有出息,厉害了,姨祖母过段时间一定去。”
刘老祖不停点头。
金宝瞥向一旁的刘兴元,走两步到他跟前:“爹,你有时间也去。”
刘兴元很是诧异,不住点头:“好好好,爹过几天就去。”
来时骑单马,回时小厮套上车,装了满满一车东西,有金宝常用的,有送村民的,还有许多吃食,全是刘兴元一点点盯着备下。
刘老祖三人把金宝送到门口,看着他驾车走远,直到看不见影子也舍不得回去。
许久刘兴元扶着老祖:“娘,姨母,我们回去吧。”
于老祖看了眼姐姐,刘老祖微微点头,偏头对刘兴元的道:“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娘,怎么了?”刘兴元等人坐好才走到下首坐下。
刘老祖让人都下去,喝口茶用帕子擦擦嘴角,才道:“金宝和青儿的事你现在有什么看法。”
“娘。”刘兴元面色微变:“说这个干嘛。”
“金宝现在不是挺好的。”
容青在那边也逐渐稳定下来。
刘老祖拐杖用力怼地,发出闷响声:“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挺好的,这些天谁见到金宝不说他现在变了。”
变得不如以往爱笑,话也变少很多。
刘兴元不说话。
刘老祖又道:“你还记得金宝刚出生那会,你跟你媳妇说过的话吗,你说以后你要给你儿子最好的,你会帮他铺好路,只要他开开心心,健健康康长大。”
“你媳妇走时金宝还小,你怕找的继母会对他不好,这么多年都再找过,不都是为了金宝。”
“金银钱财,名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
“娘!”
“你先听我说完。”刘老祖摆手:“这几年我也想开了,只要金宝过的开心,什么都行,人就活这几十年,什么都不能做还有什么意思,你总喜欢以为金宝好为由逼他做不喜欢的事,可你想想,那些真的是为他好吗,他想要的,他喜欢的,你给他,那才叫为他好。他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他后悔了,那也由他自己承担。”
刘兴元听后沉默许久才道:“娘,我再想想。”
“嗯。”刘老祖点头:“去吧,早些做决定。”
元宵学堂放假,金宝早早回来陪家里老人过节,晚膳时,刘老祖频频给刘兴元使眼色,刘兴元好笑,早早放了筷,等都吃好才把金宝叫到书房。
父子俩谈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金宝出来时满面笑容,不是硬挤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第二天一早,金宝连早饭都没吃,架马朝长岭村飞奔而去。
“小黎,小黎,小黎!”还没下马,金宝就迫不及待大喊。
庄黎以为出事慌忙放下碗跑出来。
“祖母和爹都答应我了。”金宝抱着庄黎摇晃。
庄黎差点被摇吐,好在左齐明及时解救了他。
稳了稳身子,才问道:“你爹答应你什么?”
“答应我跟哥哥的事,答应了答应了!”
庄黎眼睛溜圆:“真的。”
“嗯嗯嗯。”
“那可真是太好了。”庄黎真心为金宝高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聂夫子年纪大了,一个人管那么多娃娃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金宝也想到这个问题:“昨晚我让人去问过我表姐夫,他说会来替我,晚点便来。我等会就出发。”
“表姐夫来住聂夫子隔壁就成。”
行啊,这都想到了,果然成熟许多,庄黎笑笑:“那我帮你收拾收拾,你赶紧去。”
“好!”
半年后,庄黎收到金宝的信,说是要跟容青在鹭岛待些时日,等生意稳定再回来。
三年后,金宝很容青回归,在刘家待了半个月便迫不及待来找庄黎。
老友相见,又哭又笑,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如此反复几天才恢复正常生活。
西陵四十三年秋,庄黎和左齐明,金宝和容青,在同一天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
西陵四十八年春耕,整个西陵都用上新谷种,庄黎也算完成了他的使命,除了稻子,还有各色水果蔬菜,庄黎都将种子分发出去。
同年七月,秋水镇开了一家新药馆,镇上人纷纷去围观喝彩,不为别的,只因这间药馆是个女掌柜。
庄黎和左齐明在药馆走上正轨后,在一个下雪天两人悄摸摸溜走。
大江南北,走到哪算哪。
“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不太好?”庄黎不由担忧。
“不会。”左齐明握住他的手:“家里我都安排好了,小渔儿那也有人照看,不会有事。”
庄黎想了下,确实没发现有遗漏了便放下心,掀开轿帘探头去看外边的风景。
忽然,两人听到远处传来虎啸声,庄黎收回脑袋,跟左齐明对视。
“老虎!”
“大黄!!”
两人同时掀开帘子探出头,不远处,大黄带着小黑,小白,小白背着大白飞奔而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