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七层塔的贵族。”覃雪寻语气淡淡。
“那又如何？女士, 你的外表如此光鲜亮丽，即使不是贵族，也是六层塔的骑士亲眷, 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会被人善待, 你永远无法想象我们这些低层塔的罪犯承受了多可怕的折磨, 每天700毫升的血税，不到一周就能把一个大活人抽成干尸。
你们的公爵大人口口声声说收缴血税是为了帮罪犯净化血液里流淌着的欲望，避免他们沦为恶兽, 可我活了这么多年, 从来没见过一只恶兽，见到的都是失血过多而死的可怜人。
我拼了命的逃离一层塔, 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 四层塔的居民拥有【商贾】身份，不用缴纳血税, 也不会像水蛭那样贪婪吸取别人的鲜血和生命力，我很喜欢这里, 你们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海鲜店老板眼底爬满猩红的血丝，他仿佛快要窒息，一张脸涨得通红，隐隐还透着紫。
覃雪寻松开对他的钳制, 慢吞吞道：“血红骑士盗窃圣血，救的应该不是贵族，而是普通的一层塔居民, 那个人服下圣血后, 贫血病确实能得到根治, 可是血红骑士却会因为背叛公爵大人, 变成怪物, 你把这只浑身散发腐臭且携带毒素的怪物藏在店里，难道就不怕祂突然发狂，把你们全都杀了？”
“尤金和你想的不一样！他是真正的骑士，他善良宽和、心向光明，正义又有底线，贵族们都以为尤金和守门人沆瀣一气，合谋盗取的圣血，他们不能接受，尤金是为了那些出生在一层塔的可怜孩子，不忍他们被血税和贫血病压垮，才会趁着守门人醉酒，窃取了那瓶圣血。”海鲜店老板低声咆哮。
“那些孩子今年刚满十岁，在一层塔，十岁的罪犯已经成年，意味着要承担起缴纳税款的义务，可莫顿公爵接管圣眷塔前，十岁的居民只是孩子啊！”
金发男不耐烦地撇嘴，打断海鲜店老板的控诉。
“凯瑟琳，血红骑士窃取圣血的原因与我们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怪物控制住，送到裁判团。”
覃雪寻不着痕迹的皱眉，他弯下腰，视线与海鲜店老板平齐，指着腐肉罪徒，说：“祂现在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尤金了，他没有理智，只剩下本能，即使你用海鲜喂养祂，但怪物真正渴望的是人类的血肉，你应该不想见到曾经正义善良的骑士变成一个嗜血滥杀的恶魔吧？”
海鲜店老板面皮抖了一下，很显然，覃雪寻这番话刺痛了他。
他内心感激的是曾经的尤金，而不是现在的怪物，并且他也明白，就算能够控制住怪物一时，也无法保证怪物永远不会伤及无辜。
“如果尤金是清醒的，肯定会求你给他一个痛快。”覃雪寻嗓音中带着几分蛊惑。
海鲜店老板粗重喘息着，他面露挣扎，两手死死抠住坚硬的砖墙，半晌才道：“想要控制尤金，其实并不难，只要送给他一束郁金香就好，这是尤金变成怪物前最喜欢的花，象征着生机与光明，郁金香上的露水能熄灭他体内的罪火，没有了罪火，他很难再对你们造成威胁。”
金发男怀疑的瞪大双眼，海鲜店老板嘴里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腐肉罪徒的攻击力极高，跟达到S级的胥天狼打得有来有回，郁金香的花露怎么可能熄灭祂体内的罪火？
要是他们真轻信了这种低级的谎言，贸然拿着郁金香冲到腐肉罪徒面前，恐怕都会感染贫血病，失去行动能力。
到时候海鲜店老板的阴谋就会得逞。
“你不会真信了吧？”
金发男觉得无比荒谬，凯瑟琳身上有着智力型玩家的特质，心思缜密，聪慧过人，按理来说不可能被这种粗陋的说辞蒙蔽，她怕不是疯了！
覃雪寻站起身，懒得搭理金发男，自顾自冲出海鲜店，向行人四处打听，终于在临街找到一家花店。
他快步迈进花店，急声道：“给我一束最新鲜的郁金香。”
四层塔的商贾最擅长经商，他们会尽可能满足客人的一切需求，即使这会儿临近中午，按理来说，花卉已经没那么新鲜了，但花店老板依旧给覃雪寻找到了一束花瓣鲜嫩柔嫩、花蕊沾着露水的郁金香。
覃雪寻温声道谢，拿起那束郁金香，刚要付钱，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是一层塔偷渡而来的【罪犯】，穷的清新脱俗，根本没有圣眷塔的货币。
就算血液在圣眷塔中行使一般等价物的职能，但他总不能当着NPC的面抽血，且不提失血过多的事实，万一暴露了圣血的存在，他绝对会被这群原住民剥皮抽筋。
覃雪寻俊脸露出一丝尴尬，询问：“我身上没有钱，可以先赊账吗？”
花店老板狠狠拍了下柜台，“不行！要是你跑了，我上哪讨债去？”
“这样吧，我用贵族的黄金项链来抵债，总行了吧。”
贵族使用的物品对于低层塔居民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花店老板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覃雪寻的要求。
“不过那条黄金项链是我朋友的，他就在雷森家的海鲜店，您要是担心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雷森家等着。”
“好吧，女士，你可不能耍赖。”花店老板还是想做成这单生意。
覃雪寻按原路返回海鲜店，胥天狼和腐肉罪徒激战正酣，两人都受了伤，不过胥天狼还算谨慎，避开了怪物的指甲和利齿，没有沾染祂的体.液。
金发男伫立在老板身边，双臂环抱，用讥诮的目光注视着覃雪寻怀里抱着的那束郁金香。
“凯瑟琳，既然已经拿到郁金香了，你还不快点解决了这只腐肉罪徒？”
覃雪寻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金发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让他越发不耐。
他直接将花束抛向腐肉罪徒，飞溅而出的花露渗入怪物长满红疮的表皮，果真如海鲜店老板说的那样，火焰顿时熄灭了。
金发男面上的嘲讽之色陡然凝固，他不敢置信，但事实不会有假。
腐肉罪徒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被胥天狼打得连连败退，手指也被削掉一截，落在堆满杂物的角落里。
很快，胥天狼便控制住了腐肉罪徒，金发男谄媚的凑上前，用系统出品的枷锁锁住流血不止的怪物。
覃雪寻也跟着帮忙，他侧了侧身，遮住其余两人的视线，趁机将那截断指收进背包。
金发男怕被传染上更严重的贫血病，特地戴了手套，等咔哒一声落锁后，他吹了声口哨，“胥哥牛逼！连攻击值达到S级的怪物也能轻松制服，要是让覃雪寻知道，他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跟猎魔公会作对。”
“别废话！赶紧去裁决团。”胥天狼揉了揉酸胀的额角。
“等等。”覃雪寻叫住胥天狼，“刚才我从花店买了束郁金香，还没付钱，答应了老板要用你们身上的项链抵债，麻烦去把郁金香的钱结一下，我看着背叛者就好。”
覃雪寻还记得自己原住民的身份，一直称呼“腐肉罪徒”为“背叛者”，避免引起两人的怀疑。
在和赵轻舟会合前，胥天狼对凯瑟琳还是很看重的，毕竟这个女人比金发男聪明的多，起码知道从外界寻找破局的手段，而不是把全副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好，我们这就去付钱。”胥天狼点了下头，昂首阔步往外走。
金发男赶忙跟了上去，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充斥断壁残垣的店铺里只剩下老板、覃雪寻和腐肉罪徒。
被牢牢捆缚的罪徒，嘴角好像沾了什么东西，覃雪寻仔细一看，瞳仁骤然紧缩，他快步冲上前，掰开罪徒的下颚，里面有一张浸满涎水的字条，湿哒哒的，腐臭味极为浓烈。
正当覃雪寻准备取出字条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他僵硬片刻便恢复如常，招了招手，声调拔高些许，“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胥天狼和金发男凑到近前，当看见腐肉罪徒口腔里的字条时，不由愣住了。
金发男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金属钳，小心翼翼将字条夹出来，生怕被怪物的涎水溅到。
字条约两指宽，不是普通纸张的质地，而是用某种特殊的防水材料制成，才没有融化在怪物口腔。
金发男把字条展开，上面只有两个字：
原子。
“这是什么意思？原子指代什么？”金发男挠挠头，不明白这条线索究竟有什么用。
胥天狼看向缩在墙角的海鲜店老板，厉声质问：“血红骑士曾经提到过原子吗？”
老板满脸惊恐的拼命摇头，一问三不知。
胥天狼又看向覃雪寻，问：“凯瑟琳，你觉得呢？”
覃雪寻心思电转，拧眉推测道：“圣眷塔的居民一直遭受贫血病的困扰，也许某种原子就是克制疾病的良药，只是尤金阐述不清，还需要其他证据才能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