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并非牠托大,牠死欲境初期修为,高了我一个境界不提,歃血尖刀上讨生活的恶蟒,拼起命来不是我能比的。

  “在下可不是那个越峥,能陪你们师姊妹做戏。”顾源语气满是不屑,“今日我就要替母报仇。”

  牠发难的第一下,我就把张书见扔出了战局,牠可不会像越峥一样只冲着我一个人来。

  只见顾源双手举鞭,重达五十斤的钢鞭哗啦啦地劈来,力重千钧,裹挟着灵气直抵命门。因着顾及张书见的原因,我没能完全躲开,钢鞭擦着脑袋劈来,又挨着左肩回抽,钢鞭上的倒刺瞬间穿过衣衫,渗出鲜血来。

  还未反应过来,顾源上前横踢一脚,重重拦腰扫过,换了常人这一招就得被打成两截。

  我这边刚躲过致命一招,另一边就在储物腰带上拍了一下取出桃木剑回击,两样武器相撞,咔的一声,桃木剑便折成两段。

  顾源见了大笑,刀疤被拉得更长了更加狰狞:“木剑,你如今连把真剑都拿不出手了吗?”

  打你这样的还要祭本命灵剑,笑话,我随手又换了把桃木剑:“桃木剑,正好诛邪。”

  桃木剑竖立胸前,左手两指由剑柄扫至剑尖,灵气注入木剑,剑身通体发出耀眼白光,犹如绝世宝剑,当中刺向顾源,可惜牠举起钢鞭阻挡,势不可挡,反而被弹回来了。

  “我顾家前半生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野,你诛的哪门子邪。”

  顾源面相虽然难看狰狞了点,却并未说谎,满手血腥之人灵气竟然也是清正纯净,实在怪事。

  “此招名为训诫,我看你如何抵挡。”

  顾源本是教书出身,学生顽劣,自有老师戒尺训诫,老师要打,学生只能受着。

  此招一出,对手只能硬生生地挨着,多半是被活活打死,死相也极其残忍,往往面目全非,四肢尽断,皮肉勾出,血流如注,纵是有命活下来,也是森森白骨外露。

  “如此好名,被你这等邪魔外道滥用,真是荒谬。”顾源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叫牠一声邪魔外道都是高抬了牠。

  “教书我是没这经历,可我清风门好歹也是中洲第一修真门派,光门下内门弟子都有三千,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还未传道怎么就先训诫呢?”

  说来也巧,我曲二师姊少时最不爱的就是读书练功,一套歪理,没少挨打,次数一多,还真被她琢磨出名堂了。

  “我二师姊正经事没怎么干,歪才倒是有一点,不如你也来试试这自创一招。”

  说完,我将桃木剑往空中扔去,手掐印诀,随即桃木剑悬浮半空,周身白光更甚,轮转成塔,手一指便飞向顾源,在其头顶盘旋,同样躲不掉,只能硬生生受着。

  “简直愚蠢,你拿什么跟我硬抗。”

  顾源压根没当回事,比挨打,芥子境的肉/体哪里拼得过死欲境,依牠看,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我一定先被乱鞭打死。

  境界的差异哪怕凭借着招数精妙也是难以跨越的,否则境界的划分就没有意义,当下唯有忍耐,寻找机会。

  别看顾源嘴硬得很,那桃木剑转得跟个滚刀塔一样,躲又没处躲,刮得身上生疼,换个同境界的可能真的就千刀万剐了。

  当然我这边更不好受,寻常的钢鞭打在身上直接能打骨折了,更何况还全是铁倒刺,再打上一会儿真就血肉模糊了。

  要破此招,就得从根上破,若是学生没错,那长辈的训诫就不成立,我自认这些年没干过亏心事,却也拿不准为什么牠作恶多端灵气却依旧纯净。

  “你口口声声说与我有仇怨,倒是说说什么仇什么怨?”身上的衣衫被勾破了好几处,每一处都喷出血丝来,不能再挨下去了。

  张书见显然也看出来我很被动,在一旁大声喊道:“就是,我师叔为人光明磊落,五洲尽知,哪里轮得到你来训诫?”

  顾源死死盯着,恶狠狠地骂道:“好一个光明磊落,你可记得百年前南洲涂江城的那场大疫吗?”

  一百二十年前,西洲一百五十三城,有五分之一突起大疫,后来迅速蔓延,整个西洲都差点沦陷,幸得落湘谷与济世堂联手救助,其余四洲也多有出力,这才将疫情控制住,饶是如此,也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那时我正巧在西洲,配合着济世堂拿了丹药到处救人,只是那时救人尚且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害人。

  “我随济世堂各处辗转救人,派发丹药,哪里又害了你母亲,莫不是血口喷人。”

  说着说着嘴角便有鲜血流出,张书见在一旁倒是被保护得好好的,只能干着急,牠最好走远一点,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心神救牠。

  “派发的什么好丹药,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母亲吃了你的那粒丹药,不久便毒发身亡,七窍流血而死。”

  说起往事,顾源眼中恨意更甚。

  “胡说,北济婆婆和我说过,凡是大疫,必发两粒丹药救治,一为引毒,二为疗养,怎么可能只有一粒丹药。”

  张书见虽说境界低微,好歹也是掌门首徒,和济世堂的人没少打交道,只是刚正义凛然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顾源打飞了。

  “我想起了一桩旧事,阁下要不要听上一听。”

  这边场上输赢未定,颜啾那边又开始了唠家常模式,她怎么就不能带徒弟走远点看,这么大声真的不是故意让我听见吗?

  “一百年前,西洲无故突发疫病,病者往往满身脓疮,皮肤溃烂,痛痒难耐,往往还未病发,便先抓挠而死。”颜啾摇头晃脑,对着自家徒弟娓娓道来。

  “疫病最开始,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凡间百姓惶恐不安,燕赵梁齐陈五国帝王同时下令所有得病者必须集中管理,挨家挨户搜查,凡有得病者,一律送到郊外统一救治。后来事态严重,齐云山才反应过来,马上联合济世堂展开救治,落湘谷也参与进来提供药材医者,经过半年的时间才将疫病彻底消除。”

  “那顾源说的那粒丹药毒死牠母亲又是怎么回事啊?”邱络络显然是个好问的学生,可惜问错人了,她师傅大概不知道怎么回事。

  “别急嘛,等我慢慢讲。”

  颜啾接着往下说:“哪怕是挨家挨户搜查,也有遗漏,这很正常,所以当时出了震惊五洲四海的丑闻。疫病蔓延的速度太快,五国各地官员各怀鬼胎,有为国殚精竭力的,自然也有草菅人命的。其中以涂江城最为著名,不过这段史料被隐藏了,世人大多并不知晓,修行之人也不关心这些,隔了一百多年,郑音书哪怕是亲历者估计也很难想起来。”

  悲惨的事确实多了去了,只是不巧,我还真就记得这段。

  “涂江城,位于大梁境内。那时候郑音书还是个刚修行没多久的小娃娃,长陵真人带着郑音书路过此地,刚好有事,就把郑音书放那,自己办事去了,本想着回程的时候再带她回去,不巧疫病就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我是小娃娃,她颜啾难道不是吗,这人仗着比我痴长几岁总要呛我两句,这两年见面少了,还以为她改性子了,却原来死性未改。

  “此病也是古怪,连修行者都照样传染,甚至染病速度比凡人还快。涂江城作为最先爆发疫病的地区之一,自然也是最先被士兵接管的。图巴将军一生都在战场上打交道,战功显赫,为人狠辣果决,接管涂江城后,当机立断封锁全城,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全城感染疫病者已过大半,没有人敢冒险进城送药救人。”

  颜啾没说的是,城内可怕的不仅仅是疫病,更可怕的是物资紧缺,朝廷派发的物资不知为何一直没能送来,人人相残啃咬,发展到后面连没得病的尸体都被拖出来煮着吃了,何况是活人。

  “郑音书是当时城里唯一没有被感染的修行者,当时她才十六岁吧,见到了如此人间惨象,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了不让疫病扩散开来,图巴将军下达了屠城的命令。济世堂在西洲只有几个小小的分堂,虽然不同意,却也无可奈何,屠城是当时唯一能够快速控制疫病的方法。”

  颜啾没有经历过,却在书上读到过,她尚不忍卒读,何况亲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