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这话说的不客气,就差指着方淮的鼻子,让她别想太多了。
然而方淮一点都不恼,甚至肉眼可见的高兴,双手一拍笑道:“岳父大人说得是,我还有许多幼弟呢,等他们长大肯定能担当大任!既如此,还请岳父大人对他们多多关照,可别让他们像周王和越王两位王兄那样长歪了。若父皇问起此时,您也别提我半句。”
曲丞相是个聪明人,若一开始只觉得方淮胡思乱想,从她提起皇帝之后,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他不再理会方淮,将目光投向一旁仍旧乖乖吃奶糕的女儿:“你们今天急匆匆过来,到底为什么,直说吧。”
曲葳看老父亲对方淮不屑一顾的样子,看得还挺乐呵,直到问到她头上,这才擦擦手说道:“直说的话,就是昨日殿下入宫,陛下似有看重之意。”顿了顿又道:“但我家殿下自来懒散,无心权利,怕一不小心就被拉出来填坑。所以还请父亲千万别看重她,更别支持她夺嫡。”
这话够直白了,直说得老父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道:“为父又不瞎,你看她那没出息的样,真当了储君这江山如何是好?!”
话虽说得果断,但曲丞相心里却有了动摇——他老丈人看女婿看不顺眼,可皇帝看小儿子却亲近得很。再加上之前攻打安河一事,汉王处置果断,苏定远回来也对她夸赞不已,说不定真就心思动摇了。而且相处下来,汉王其实也没有传闻中那样糟糕,至少她还没有像周王和越王那样犯错。
曲丞相心中有所思量,可再一抬头,就瞧见女婿一副胸无大志,女儿还十分支持的模样……行吧,她自己都无心争夺,他操这心做什么?
于是在简短的误会之后,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方淮也狠狠地松了口气。她又高兴起来,一边陪着笑脸和岳父说此行从南方给他带了多少伴手礼,一边还把啃完奶糕的小星星又送回了曲丞相怀里,顺便还往她手里又塞了块奶糕。
小孩儿有吃的就很好哄,一块指头大的奶糕就够她啃很久了。这会儿被曲丞相抱着也乖乖窝在外祖父怀里,不吵不闹,很是乖巧可爱。
厅中气氛重又变得安宁,中午用膳时,小星星都是被外祖父抱在怀里的。
只是饭后一家三口也并未在丞相府久待。因为曲丞相见过了女儿女婿,又抱过了小外孙女之后,午后又急匆匆赶回官署忙碌去了。
眼看着老丈人鬓边微白,还如此忙于国事,一心摆烂的方淮见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曲葳看出来了,侧眸问她:“你改主意了,想帮忙处理政务?”
方淮一听这话,立刻摆出严肃脸:“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国家大事,并非丞相一人之责,皇帝和百官都该替你爹分担。不如想想法子,让皇帝多干实事,少胡思乱想。”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我那些便宜弟弟,也都可以拉出来帮忙,十皇子也十五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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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和曲葳回京之后,主打就是一个摆烂。尤其在发现皇帝似乎起了旁的心思之后,两人除了回去丞相府一趟外,基本就没有外出,而且直接闭门谢客了。
这消息很快传到周王和越王耳中,两人并不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已然出局,还兀自嘲笑汉王:“年初的时候,王兄他们还怕老九回来争权夺利,特意派了死士过去刺杀。害得后来本王也跟着担心,还想着要不要接着下手。结果老九根本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回来之后争都不敢争,直接就躲回王府去了。”
有人听了陪笑,有人不屑一顾,也有人从始至终没将注意力放在刚归京的汉王身上。
当下便有谋士进言:“殿下何须在意汉王,她在朝中并无根基,本就无法与您争夺。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南方的动乱,若是殿下能够抢先周王/越王平定,陛下定会高看一眼。”
说起南方动乱,其实周王和越王也是心虚的。他们没料到事情能闹得这样大,只是想趁着赈灾,让自己人捞些好处罢了。可哪知事不凑巧,两方势力你争我夺,比谁贪得更多,结果弄成如今这幅模样,想必早惹了父皇不喜。
放在从前,二人早该诚惶诚恐,但如今朝中势力近半落入二人手中,他们便觉得皇帝没有旁人可选,不知不觉也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当然,话又说回来,储君之位的决定权到底还在皇帝手中。别说还有个兄弟与自己竞争了,就算真是一家独大,他们也不可能逼宫,直接让父皇立自己为太子。
于是双方早就达成了共识,谁能收拾了南边的烂摊子,储君之位大抵就是谁的了。
只是明白归明白,这事儿要做也是真不容易:“南方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哪儿是那么好处置的?尤其父皇还不给兵权,那对上那些乱民,难道用嘴皮子劝吗?”这时候南方乱民都已经成了气候,就是再掏出银子赈灾,效果也不大了,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
说来也是皇帝实在不放心这俩儿子,赈个灾都能赈出叛乱,真给兵权两人怕不是就要自己造反了。
谋士们心里大抵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从前是束手无策,但现在汉王归来,忽然就让他们瞧见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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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可能。当下便有人提起:“汉王身负军功,还颇得军中将领拥护。”
二王一听这话就恼了,横了说话的人一眼:“本王知道,不必你提醒。”
提醒的谋士也没恼,而是继续说道:“汉王在军中表现不错,如今局势又混乱,陛下没有信任的人手,殿下觉得他会否将兵权交给汉王?”说完不等回复,便又继续道:“眼下来看,汉王无心相争。殿下觉得从陛下手中获取兵权容易,还是拉拢汉王容易?”
两边的谋士几乎同时提出了这个相同的计策,二王也都听得心动起来,却又有一丝迟疑:“汉王如今虽然无心相争,但若让她掌了兵权,可就说不准了。别忘了,她的王妃可是曲家女。”
谋士觉得这不是问题,因为汉王从前谋娶王妃的手段并不光明,京中有些门道的人家谁不知汉王妃乃是未婚先孕?再则曲丞相为臣历来忠纯笃实,可不会为了这看不顺眼的女婿坏了名声。再不济,他们还能派人去探探曲丞相口风,看他是否有意襄助汉王。
周王和越王都被说动了,恰好翌日便有朝会,于是偷偷派人去探曲丞相口风。结果毫无疑问,丞相大人依旧看不顺眼自己那便宜女婿,半点助她夺位的心思都没有。
这下二王放心了,又见汉王不靠谱到连朝会都没来,就更不觉得她是竞争对手了。
于是在方淮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下,事情又有了不一样的进展——大朝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家搂着媳妇睡得香,却不料朝堂上竟有人推举她率兵南下平乱。理由是她曾经领兵攻破安河,这大半年又在南方辗转,对南方情况更加清楚。
皇帝当然没有答应,提议的朝臣也没指望他立刻答应,只是先提一句,回头就好借此拉拢汉王——兵权那样大的诱惑,可没人觉得汉王真会不动心,除非她是个傻子!
养崽的第十九天
方淮醒来的时候, 朝会都已经结束了,自然不知道今早有人给她挖坑。不过没关系,有心卖好的人, 不会让她一直不知情,他们甚至迫不及待让她知道。
周王和越王都起了拉拢之心, 朝堂之上一番提议,双方也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思。
两人从年初开始争权,到如今已有大半年了,好不容易看到了打破僵局的契机, 自然谁都不会放过。因此朝会才散不久, 两人便亲自登门了。
汉王府闭门谢客, 但两位王爷几乎同时登门,门房自然也不敢将他们拒之门外,于是便将消息通报到了方淮那里。彼时方淮正拿着个苹果刮泥喂崽呢, 听到两个便宜兄弟登门, 差点脱口而出让他们滚。还是曲葳看出她的不耐烦, 轻咳了一声, 她才把话憋了回去。
然而方淮依旧相当不耐,皱着眉头不情不愿道:“将人请去花厅,上茶待客,我稍后便去。”
传话的仆从立刻领命而去,曲葳也伸出手,打算把小孩儿从方淮那里接过来。但方淮一点没打算松手,依旧不紧不慢喂崽:“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才懒得搭理, 一会儿抱小星星一起去。”
这显然不合礼数,但曲葳想了想也没拒绝, 反而道:“二王同时登门还算好,不论他们为何而来,肯定是有的争。到时候你看热闹就是,可别胡乱答应什么。”
方淮小半个苹果快喂完了,听到这话一边给小星星擦嘴,一边说道:“我知道,才懒得搭理他们。”
话是这样说,可为了少些麻烦,方淮也没打算真晾着二人。喂完苹果之后,她果然抱着小孩儿一起去了花厅,一进门就瞧见周王和越王斗鸡似得相对而坐。
这两人实在没什么城府,当初秦王和晋王相争多年,也没闹到两人这般情态。
当然,正常人也不会选择同时登门。不过方淮也不关心他们是怎么想的,抱着小孩儿走到主位落坐,便问二人道:“不知两位王兄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两人来时都已经和幕僚商量好怎么说了,第一步自然是要挑起汉王的野心。然而话还没出口,一抬眼就瞧见汉王抱着孩子,一副奶爸的模样。甚至因为她和小孩儿的到来,这花厅里当真飘起了一阵奶香,两人的话头顿时就噎在了嗓子里,总觉得领兵这事和汉王很不搭。
但形象不搭归形象不搭,汉王可能拿到兵权才是重点。于是二王短暂的噎住过后,很快就无事了这种违和,也改了话头,一开口先夸小孩儿:“哟,这便是小侄女吧,长得可真漂亮,真像九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