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把诸王接回了行宫,两个御医这时倒都被派来了。然后对着一个比一个伤得重的皇子,忙得团团转。其中当然是秦王和越王最麻烦,前者去了半条小命,浑身的伤,听说血都快流干了。后者脸若是毁了,前程便也去了大半,所以御医自然也得小心万分。
对此,方淮倒是没什么想法。她见过更严重的伤势,迫降那回也伤得比这些人重。比如秦王的伤,顶多在治疗仓里躺上一天就能恢复个八成,剩下两成也是养养就好。再比如越王的伤,那就更不是个事了,便携式治疗仪扫一扫,连治疗仓都不用躺就能很快恢复,留疤更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这里是科技落后的古代,用的还是纯天然的草药。治疗效果是有,可和星际先进的治疗仪器相比,那就只能用聊胜于无来形容了。
方淮守着御医给诸王疗伤,没过一会儿,曲葳便寻来了。
曲葳当然不是离不开方淮,更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她此行带过来两个消息。其一是银光救驾有功,皇帝给了汉王府一笔赏赐,她们靠猫赚钱了。其二是皇帝被豹子袭击的事有头绪了,大理寺有精于查探之人检查过皇帝所用器具,最终发现问题可能是出在熏香上了。
曲葳压低了声音,与方淮细细说道:“袭击了陛下的豹子被当场斩杀,那是头还在哺乳期的母豹。大理寺的人在陛下用的熏香中发现了血腥气,猜测可能是有人将幼豹的血混了进去。”
熏香里的血腥气不重,擅于调香的人很容易便能用其他香气掩盖住这股气味儿,甚至能做到与之前皇帝所用熏香的气味儿半分不差。只是这是对于人类的嗅觉而言,动物的嗅觉可要敏锐太多,若有人将母豹引到附近,闻到皇帝身上幼豹的血腥气,自然得发狂攻击。
如此一来,俞贵妃之前在林中险些被豹子袭击一事,也有了解释。她常年与皇帝待在一处,身上不知不觉沾染上些许气息,也是理所应当。
方淮听完之后却是咋舌:“好阴毒的手段,这些人脑子里尽是阴谋诡计吗?!”
这样的算计,简直防不胜防,尤其能将有问题的熏香送到皇帝身边,更非平常人能够做到的。西南小国的探子也做不到,必是有人里通外国,暗中谋算!
曲葳也叹气,她刚来时也看到了诸王,除了方淮个个身上都带着伤。她后来向王府侍从打听情况,也得知了方淮当时在猎场里的遭遇——一头发狂的熊,对方淮来说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可若是换做从前的九皇子,他本就对狩猎有心理阴影,遭遇这情况怕是讨不了好。
所以说,如果没有方淮的顶替,这一遭该是皇帝一家齐齐躺倒的场面。可现下方淮却脱离了原本既定的轨迹,成为了唯一的例外。
“此番之后,陛下恐怕会对你生出疑心,诸王或许也会针对。”曲葳无奈的提醒方淮。
方淮对此也很无奈,只能苦笑摊手:“我就走个过场,这下可好,难得脱身了。除非找到真正的幕后真凶……话说阿曲,你有什么想法吗?”
曲葳摇了摇头,她看过了,诸王的伤势都不像是作假的。若非她是汉王妃,又知道方淮是个不会夺嫡的冒牌货,这时候都该怀疑她——就算真与她无关,她又凭什么能够在全员中招的情况下独善其身?本就好命的汉王,这时候就更招人嫉妒了。
方淮更无奈了:“那就没办法了,看来还是监控太少的问题。”
婚后的第十五天
这场秋猎最终还是没能持续满三天, 便虎头蛇尾般结束了。
猎场里出了问题,行宫中混进了刺客,就连皇帝的熏香都被人动了手脚……此番种种, 只稍稍一想便令人不寒而栗。皇帝甚至因此受伤,自然再顾不得其他, 匆匆决定回宫,连在这行宫多住一晚都不行,一群人几乎是踏着夜色回到京城的。
彼时京城的城门早已关闭,万幸没人敢拦皇帝御驾。于是伴随着轰隆隆一阵巨响, 京师的城门第一次在半夜彻底开启, 放皇帝和百官的车驾入了城。
这一次秋猎, 算上赶路时间也不过才进行到了第三天,去时意气风发的皇子们,归来时几乎个个带伤。伤势最重的还要属秦王, 昏迷着被带了回来, 至今未曾苏醒。
因此种种, 皇子们身体情况十分不妙, 皇帝也没有为难儿子们的意思,因此在城门口便放众人各自离开了。方淮和曲葳原本也打算随大流的,最后细细一想,却发现皇帝遣散儿子们的时候,其中并没有提到她——这情况不知是好是坏,但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护送皇帝回宫。
所幸皇帝也没有因疑心就折腾儿子的习惯,方淮将人护送到宫门口, 便得到了皇帝的口谕, 令她早些回府,明日朝中将举行朝会, 她也必须到场。
方淮自然应了,等圣驾的队伍彻底消失在宫门内,她才扭头对曲葳道:“明日原本按计划是在猎场,根本没有朝会的。现在大家趁夜赶回来,这都一更天了,明天还要早朝……父皇也受伤了,他精神头这么好的吗,都不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这话听着便是唠叨吐槽,曲葳随便听着,微微仰头便能瞧见漫天星辰。她看了几眼,收回目光:“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说完主动牵起方淮的手,将她拉走。
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柔若无骨,饶是此刻在说正事,方淮心中也不由生出微微涟漪。
待到重新坐回马车里,曲葳也送了手,惹得方淮心中一阵怅然若失。然后她就听到曲葳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陛下今次受伤,虽然其中少不得有人作梗,但之前那具刺客尸体,无论他的身份是真是假,都足够成为借口,可以提前发兵西南了。”
方淮想了想,确实如此,也恍然:“明日早朝,父皇应该就会提这件事。”说完还有些唏嘘:“秦王之前还惦记这场军功呢,现下可好,明日早朝前他都不一定能醒来。”
曲葳闻言,也有一种世事无常之感。
两人都没太将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事放在心上,因为她们不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方淮虽然想去安河挖矿,但现在曲葳正怀孕,当然是陪老婆重要。而曲葳知道方淮身份,也没想过让她争夺什么。等着抢军功的人多得是,怎样也轮不到袖手旁观的她们身上。
夜色已深,两人一路闲谈回到汉王府,早已经过了平日就寝的时间。两人因此都有些犯困,回家之后洗漱一番,也就尽早睡下了。
方淮感觉自己刚睡着,寝殿外就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她本就警觉,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可睁眼看见的还是一片漆黑。这让她有些茫然,直到再次听到敲门声,以及殿外的小声呼唤:“殿下,殿下,您醒了吗?”
方淮最近日子过得安逸,居然缓了下神才想起昨晚之事,当即明白这是提醒她起床上朝了——这古代的工作时间就离谱,黑灯瞎火就得起床上班。她这还好,汉王府距离皇宫不远,她还能多睡会儿,家住得远的早晨三点就得起床,提前赶路前往皇宫。
所以说,能偷懒躺平,为什么要折腾自己过这种起早贪黑的日子啊?
方淮一边在心里摇头,一边轻手轻脚试图在不惊动曲葳的前提下,偷偷抽身起床。奈何从两人成婚第一晚起,她就习惯将人搂在怀里睡,曲葳似乎也挺喜欢她的怀抱。现下曲葳正窝在她怀里呢,两人身体贴着身体,想要不惊动对方几乎不可能。
曲葳果然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睡眼朦胧间听到方淮的声音在身边想起:“没事,你继续睡吧。我去朝会一趟,等你睡醒起床,说不定我都回来了。”
孕妇原本就有些嗜睡,再加上昨夜睡得比平常晚,这会儿曲葳困意正浓。方淮的话字字句句落入她耳中,她的大脑却很难转动起来。她似乎想要叮嘱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再次睡着了。睡着前察觉到身边人起床的动静,紧接着额上一软,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一下。
方淮醒来片刻,已经适应了殿中昏暗,隐隐约约看到了曲葳惊醒又睡去的模样。她心下有些柔软,趁着人睡着,偷偷在对方额头吻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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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封王已经快一年了,这还是头一次上朝。
昨夜大家都是半夜回家,一大早又赶来皇宫上朝,饶是已经习惯了起早贪黑的朝臣们,也不免觉得困倦。宫门外等候的人群中,时不时就有人忍不住掩口打哈欠,偏偏打哈欠这动作还传染,于是一个人打哈欠很快变成了一群人,未散的困意仿佛也更浓了。
身着绯衣的官员原本正与人说话,结果对方打了个哈欠,他忍了又忍没忍住,最后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刚放下遮掩的手,困意朦胧间,瞧见一辆豪华车驾缓缓驶来。
亲王的一切用度都有规制,眼前车驾的模样也很眼熟,这位大人不免想——昨日皇子们大多受伤,回京时全都在车驾中躺平了。这是哪一位,今早还要带伤前来上朝?
这念头刚升起,他便瞧见了马车上悬挂照路的灯笼,上面一个“汉”字十分显眼。
这官员愣了愣,又揉了揉眼睛,彻底揉散了睡意,眼前所见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不禁伸手拉住闲谈的同僚,又指了指正驶来的马车:“王大人,你看,那可是汉王的车驾?”
被他拉住的王大人跟着回头,瞧清汉王车驾的瞬间,也不禁睁大了眼睛——汉王封王快一年了,从来没见她出现在朝会上。怎么今日诸王受伤不能前来,她反倒跑来了?难不成是想趁着诸王不在,跑来朝堂上搅风搅雨?可这想法打算,是不是太幼稚了些?!
随着汉王车驾靠近,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众人原本就因困倦,比平日安静许多,这一下更是无人说话,宫门外霎时一片沉默。
终于,汉王的车驾在宫门外停下了,和百官来时所乘的车驾停在了一处。
然而众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汉王露面——不管汉王今日前来有什么打算,按照之前皇子们参政的惯例,第一日来参加朝会,总会先与众臣打个招呼。或谦逊或高傲或平淡,都随着这个招呼,给众人留下一个初步印象,之后再行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