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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驶出城外,坐在车内只能听见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滚轮声。
掀开帘布一瞧,沿路已经从热闹的街道变成了一排排枝叶凋零满地的枯木。
直到这时,我才有种当真要离开生活了二十来年地方的真切感,不禁扭头往身后瞧了眼,除了满地的尘土与丛林什么也看不到。
“别担心,我们总会回来的。”晏淮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出声安慰。
我没跟晏淮说过我的不安,一来没必要,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算我与晏淮闹了分歧,我这么大人出个远门就当长见识了;二来就算说了也不能立马解决,这种也得靠时间习惯才行,说给晏淮听只会徒增烦恼。
“阿鸣,坐过来着些,我有些冷。”
我扭头,见这人大氅手暖一个不落,真冷假冷都是问题。
不过听他这么说,我还是将帘布放下,而后在宽敞到几乎可以平躺的马车内与晏淮挤在一起搭着一床小棉被。
“若影在外面不冷吗?不然喊他进来吧,换我去。”我提议道。
马车分了两架,楼砚雪与关止坐在前面那辆内,我与晏淮紧随其后,由于此次调查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没喊车夫,跟着的都是自己人,楼砚雪那辆驾车人是曾经敲过我门的管家。
晏淮轻轻摇头:“不必,你若喊他进来反而不自在。”
“好吧,不过等晚点还是得换我驾车,路途遥远,轮换着来比较好,若影也得歇息。”
我可不想当个吃白饭的人。
晏淮还欲说什么被我一把捂住嘴:“不准拒绝。”
晏淮沉着脸,密长的眼睫低垂令人看不清情绪,只见他单手扒开我的手,佯装不悦:“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我毫不在意,嘿嘿笑了两声,“那又如何?”
“不如何。”晏淮长臂一伸将我用力捞进怀里,侧身附耳道:“我人都是阿鸣哥哥的,自然是想如何就如何。”
温热的呼吸吹在耳畔痒痒的,我不禁缩了缩脖子往旁边躲,刻意压低嗓音小声道:“……别说了,你不是说习武之人耳力好么?这不都被听了进去!”
这人都不害臊得嘛!
“那又如何?”晏淮不以为然,“这才哪儿到哪儿。”
起初我没明白晏淮的话,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晏淮真是一点不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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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我与若影轮流交替,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盐城,再次看见人烟。
走进客栈,店小二热情热情招待:“几位客官里面请,请问住店还是吃饭?”
晏淮走在前方:“住店。”
店小二:“好嘞,请问客官要几间房?”
晏淮偏头朝身后瞧了眼,唇角微勾:“五间。”
“六人五间吗?”店小二再次确认。
意识到晏淮什么意思,我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嗯。”晏淮指了指我,煞有介事道,“我与他一间。”
我:“……”
不用转身已经能察觉到几道视线向我投来,我尴尬地恨不得寻地洞钻进去。
“他开玩笑的,六间,我们要六间。”我轻轻拽了拽晏淮衣袖,冲他使眼色,企图补救。
然而晏淮根本意识不到我的良苦用心,或者说意识到了也不想依我,眼神微微眯起,盯得店小二心惊胆战,固执地要订五间房。
“五间就五间吧。”楼砚雪的话打破了僵局,只见他温和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今夜我便同阿鸣一起睡。”
闻言,晏淮与关止齐齐出声。
“不行!”
两人说完互相嫌恶地瞪了眼彼此。
见状,我终于反应过来,感激地看向楼砚雪,为我方才有那么一瞬当真以为楼砚雪要和我同住一间的想法感到惭愧。
最终,晏淮还是松口订了六间房,交付时偷偷扯我衣袖小声道:“今晚来我房间。”
我:“……”
你就不能上去了再说么。
我耳根泛热,尴尬地别过头装作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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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安排好,各自回屋收拾行李。
我拿走自己包裹进屋,晏淮就住在我隔壁。
倒不是不愿跟晏淮住一起,只是在他的亲人面前,我还是想表现得稳重些,两个大男人哪能走哪里都黏黏糊糊的,不成体统。
我带的行李不多,就简单几套衣服跟一些盘缠,随便收拾几下便好了,至于邻居们送我的干果跟其他吃食一并由若影保管着。
“扣扣扣!”门外响起敲门声。
我前去开门,不出意料是晏淮。
“收拾好了?”晏淮侧目朝里屋看,边看边询问道。
“收拾好了。”
我回头也跟着看了眼没发觉什么异常,不禁问:“你看什么呢?”
晏淮抱臂轻哼了声,“我来看看你房间是有什么妖精勾住你了,非要同我分开睡。”
“……”
自从我跟晏淮亲昵时说了他像话本妖精的事,这人不仅不生气,还隔三差五拿出来打趣我番。
“还是说,”晏淮俯身微微低头,吐出的气息温热,“我这妖精勾不住你了?”
“咔嚓”一声,似乎听到房门被打开,我作贼心虚,赶忙将晏淮拉进屋内,随即碰上门,单手抵在门后耳朵趴在门上仔细倾听走廊动静。
“和风呢?”楼砚雪脚步由远及近,“我敲他房门没有人开。”
关止沉稳的声音传来:“丢不了,不必管他,我们下楼点些菜吧。”
楼砚雪:“也行。”
两人声音逐渐远去,我暗暗松了口气,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晏淮竟安安分分地被我环在手臂中,眼神充满揶揄。
从这个角度,只要我稍一偏头便能亲在晏淮侧脸上,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我故意占人便宜呢。
我松了手,准备起身后退,又被晏淮重新拉回,紧紧贴在他身上。
“你就这么怕我舅舅?”晏淮单手按在我腰后,垂下眼眸,指尖不安分地在我唇边轻轻摩挲,“阿鸣,你在顾虑吗?顾虑我舅舅不同意我们?”
“我……”
我确实有这个顾虑,哪知还未说出口,晏淮突然丢来一记重磅。
“可是他们早就知道了。”
我大震:“你说什么?!”
“我说,楼砚雪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你,从我扮女装被你发现开始就已经知道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何会去亲自寻你?顺便还替我说好话。”
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知道楼砚雪应该是知晓晏淮女扮男装戏弄我,当时我并未将晏淮喜欢我放在心上,自以为是他的恶作剧,恶作剧到最后家长来收拾烂摊子。
仔细想想,楼砚雪当时是怎么说的。
「晏淮自小受了太多宠溺,也不懂情爱之事不该如此设陷……」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句话,但我当时沉浸在晏淮骗我之事上,脑子很乱根本无法认真听。
照这么说,楼砚雪早已知晓我与晏淮的事了。
“吓到了?”下颚被抬起,晏淮眼里荡漾着明晃晃的笑意,“别怕,有我在,舅舅怎么也说教不到你头上。”
晏淮像是看够了我的震惊,不怎么诚心地安慰我。
我张嘴,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
既是早知道为何不早点同我说,这人肯定故意的,非要看够我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