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欺负弟弟!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就要管了!◎
江咎还没到就已经感受到了前方诡异的寂静, 心里有些微妙的预感,快步挤进去。
拨开人群,正见中间的空地上,江不孤将季晗之护在身后, 一脸恼怒。而对面几米处, 一白发华袍妖族脸色难看, 此时还有一两金甲护卫倒在地上。黑甲妖卫也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 将江、季两人围在中间, 虎视眈眈的与对面的金甲妖卫对视。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围观的妖族都不敢说话。便是周围靠的近的摊位,也许多收了摊, 站了不少看热闹的妖。
江咎正待细看, 江不孤已然看见了他的身影。脸上那股将怒不怒的气更胜了两分, 似还掺杂着些委屈。
“二哥!”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声音带着颤抖,可怜兮兮的。音量更是不加收敛, 顿时季晗之和对面的那华袍妖族也一并看过来。
江咎趁着这个空档细细打量季晗之。见他神情冷漠, 身上服饰和心中情绪均无不妥,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提步走近:“我不过是去买些东西,怎么就这么大阵仗?”
他将季晗之两人一把都拉到身后。双手在江不孤肩膀和胳膊上摸了摸, 确定后者除了体内血气有些翻腾没有其他受伤。正要说话,却听得对面尖锐的讽刺声:
“二哥?呦!我竟不知道, 江家除了江怀冕那只我们皇族的狗和你这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野种之外,还有别的?”
“怎么, 是一只不够, 还要再找一只来看家护院吗?”
江咎眼神一冷, 脸上笑容却不变, 凉凉的看过去。那银发妖族发色纯粹干净,大约也是近二十来岁的模样。暗红色的瞳孔与江怀冕所差不多,看来血脉不错。
又扫过对方的衣着。金色带红的锦袍缎光华丽,行动之间又细微的碎闪,与季晗之身上那件鳞光锦的红衣所差不多,大约是差不多的工艺布料。手指上的扳指和指环满满当当,看着倒是玲琅满目的一片,却也没有什么重点。头上更是环佩叮当,一个简单的束发玉冠竟也能叫这样一个男妖带出花来。
整个妖站在那里,可以说是五光十色,分外华丽耀眼。
人长的还算可以,只是这嘴,实在是垃圾。
江咎笑一声:“不孤,”他视线从上到下扫过对方:“这谁?”
对面男子怒叱:“你!”
“见本皇子,竟不跪!?”
后又嘲讽的看向江不孤:“这是哪个穷乡僻壤教养出来的这般不懂规矩?莫不真是路上随便捡了一个来吧?”
“怎么,像你一样,也是野种吗?”
江不孤听他说这话,轰的一下,体内的妖气带着疯狂的杀意,席卷了整个小巷。
抬步就要冲上去,被江咎扯住了后脖领子。
“哥!你放开我!让我揍他一顿!我今天非得从他身上撕块肉下来!”像只呲牙的小狼,却被江咎提溜着在半空中蹬腿,最后气急败坏的被拎回了原位站好。
季晗之的手摁在了他肩膀上,平静如水的视线让少年短暂的冷静了片刻。
【垃圾一个。】按着弟弟的青年心音在一旁传来,听起来也带上了些火气。
【这小子是皇子?那只能说,妖族休矣!】
江不孤脸色很难看,声音有些怒及的颤抖,看着两个哥哥脸上冰冷的脸色,还是忍住了自己心底疯狂肆虐的杀意:“这是妖王的三子。和咱们算是堂兄弟。”
白皙的小脸气的通红,死死的瞪着对面:“此人向来与我不对付。谁知道今天这个神经病竟然也来了,非找事儿说晗之哥身上的衣袍料子是他用不得的。这家伙一向看不上我,看见晗之哥和我在一块,又是个人族,就嘴巴不干净。趁着人多,竟还想让人动手。我气不过,就将他的妖卫掀翻了”
江咎点了点头:“知道了。”
江不孤正要再说什么,便被江咎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他多大了?”
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二十二岁吧,具体记不清了。”
江咎眼睛微眯:“之前跟他打过架吗?”他声音很冷,视线压根不看对面。
【他欺负弟弟!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就要管了!】
【我怎么就没修为呢!】
【否则今天必要好好揍他一顿!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江咎递给季晗之一个稍安勿躁的视线。又去看江不孤。
这会儿,见他们兄弟旁若无人的说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那六皇子脸色几乎扭曲,咬牙切齿道:“好!好!好!”
“给我上!今日你的靠山淮王不在,一定要你这个小野种长长记性,这王都脚下,还没有人敢跟本皇子找不痛快!”
一时间各处埋伏着的金甲妖卫都现出身形,冲着江咎几人冲过来。
江咎正等着弟弟回话,看见对面来了人,皱了皱眉头。
他按住正欲有动作的江不孤,一抬手,浩如烟海的妖气带着浓重暴戾的杀气,如离弦之箭般爆射出去,在所有人反应不及时缠上每一个金甲妖卫的脖子。
“聒噪。”
冰冷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扩散开,男人手掌下压。
砰!砰!砰!
近十名金甲妖卫便这样被死死卡着脖子,重重摁在地上。一个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鹅,任他们如何扑腾,也不能挣脱这妖气的束缚。
哗——
众人目光震惊的看着,之前江不孤说话并未压低音量,因此双方的身份也非常明了了。
这江王府和皇族的热闹,可不是随处可见的。
况且,江王府何时多出来一位郡王爷?还这么猛!直接就动手了!
那可是皇家的金甲妖卫啊!
对面站着的那个!可是三皇子啊!
因众人欲罢不能的好奇产生的一种神秘力量让围观的妖更加兴奋。一片哗然声中,竟冒出一两道惊叹的叫好声。
江咎不在乎那些,他闲闲的扫了一眼对面的六皇子。只见他瞠目结舌,震惊的盯着地上那些挣扎的妖卫。手里把玩着的两块玉石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说。”他转回来看着江不孤。
江不孤呆呆地看着,忍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慌忙道:“打过!”
“我们不对付很多年了!我之前照他脸上来过一拳,被大哥关了半年的禁闭。他也差不多。因为他先动的手,被妖王关了七个月。”
说完这话,就见他二哥眨了眨眼,大手落在他头顶,向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真是太好了。”
“毕竟我以大欺小总不好。”
“但我们家不孤,可只有十六岁。”
下一秒钟,就见江咎从原地消失。
银发划过一道漂亮的直线。
“啪!”
整个巷子陷入诡异的寂静,连地上那些妖卫都忘了挣扎。
天地间都好像只剩下这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那一脸桀骜的三皇子捂着自己的左脸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周围惊恐的、激动的……各种各样复杂的视线落在场中两人身上。
银发在风中飘摇,江咎身上的黑衣与身前的金色衣袍一对比,多了几分深重的气势来。他吹了吹手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笑的恣意又张扬。
一排洁白的牙齿露出来:“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三弟的‘照顾’。”
【还得是你!还得是你啊!】
江咎打完,趁着那三皇子还在发愣,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回来。
“啪!”
他一点力道没收,两巴掌下去,打的那三皇子嘴角渗血,两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身形一晃,竟是被这一巴掌抽倒到了地上。
“哥……”江不孤还没回过神。
傻的可不只有三皇子,还有他。
江咎却没回头看他。
高大的男人就站在他视线的正中,迎着小巷子的光线,留给他一个背影。
男人弓下腰背,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扯着人的衣领将三皇子又举起来与视线持平:“晗之,刚刚他骂了几句小野种来着?”
季晗之平淡又冰冷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在巷子里响起:
“三次。”
“哦,那还差一次。”江咎笑了一下,举起右手,妖气凝聚在掌心,狠狠挥下!
三皇子惊恐的闭上眼睛,却未等到那恐怖的一掌。
他颤抖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却见那只令他惊恐不已的右手被人死死的抓在了半空。
“二皇兄!”他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嘶吼出声。
江咎侧过脸去看。抓着他手臂的男妖看起来与江怀冕差不多大,脸上带着堪称温和的笑。手却像铁钳一般,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阿冕弟弟,”来人开口,声音温和如泉水叮咚,带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不如就到此为止如何?你人也打了,不如就此结束,对你我都好。”
“在下江和颂。也算是阿冕弟弟的兄长,就当卖兄长一个面子。”
两人具都笑着,视线相交之间,几乎擦出肉眼可见的火花。
“他先动手要打我弟弟,我打他,这很合理。”江咎脸上的笑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抓着那三皇子衣领的手却一点没松。
“我六弟年龄尚小,想必……”他顿了一下:“阿冕弟弟,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江咎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笑话:“年纪尚小……你叫什么来着?”
对方一愣,趁着这个档口,江咎挣脱了他的钳制。脸上笑容不改,只左手一甩,那惊魂未定的三皇子就被甩进了一旁的摊位。
轰——
脸朝下重重的砸在一堆杂物里,竟是彻底昏死过去了。
江和颂余光看着自己的弟弟像块破布一样被人甩手丢了,脸色僵硬一瞬,很快又皮笑肉不笑,声音阴冷:“江和颂,是这北域的二皇子。”
“哦,江和颂。”江咎点了点头,他笑的开怀,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森然的声音让整个巷子彻底安静:
“你的面子,关我屁事?”
江咎两手拍了拍,在江和颂冰冷的视线里嗤笑一声:“这是我在呢,就上赶着这么找茬。”
“我不在,你这位‘尚年幼’的弟弟,对我们家不孤,得欺负到什么程度?”
他收了脸上的笑,像是一瞬间结了霜:“小野种?”
“二皇子,你家的孩子小,不懂事儿。”
汹涌澎湃的妖气瞬间爆发,让整个天地风云色变。狂风席卷了整个妖市,将摊子顶上的皮都掀掉一层,被裹挟着飞向半空。
江咎的银发在空中飞舞,显然是动了真怒:“那你就告诉他,让他滚远一点。”
“若让我再听说一次他对我弟弟说什么做什么不合适的,我不介意替你教教弟弟。”
“我家不孤的大哥,”猩红的眼睛看向江和颂:
“可能因为身份的原因有些事儿不方便做。没事儿,他还有个二哥。我可是个混不吝,”他跨了一步,靠近那微笑的妖族二皇子。
“我刚刚的,可不是玩笑话。”
轰——
有惊雷劈下。
二皇子被磅礴的妖气压着动弹不得,脸色难看:“冕弟弟很狂。”
江咎没笑,依然是那副讽刺的腔调:“我可不是你的冕弟弟。”
在对方的目光中,他双手一压。那些空中飞舞的东西就一个个的落在地上,接连的轰响声让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惊起厚厚一层飞尘。
“冕弟弟,妖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江和颂也不笑了,他阴沉着脸看向江咎。
江咎却不以为意的转身:“这话送给你那位尚年幼的弟弟去吧。”
随后一手拉着季晗之,一手拉着呆若木鸡的江不孤,扬长而去。
“二……二殿下……三殿下他……”有妖战战兢兢的膝行过来。
江和颂看着江咎离去的方向,余光撇了一眼那倒在废墟中昏死的六皇子,嫌弃道:“拖回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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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这下闯祸了……”江不孤坐在房间里的地上,他已经呆了许久,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江咎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打顺手了。”正欲啜上一口又顿住。他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咂了咂嘴道:“得先跟大哥说一声。”
江不孤复杂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慌慌张张的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大哥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江咎喉结滚动:“不至于……”
“他们先动的手。再说了,那二皇子让我住手的时候,我不是也没打了?”
“二哥!”
江咎放下茶杯,“没你想的这么严重。不过是两家小辈之间的囹圄口角,再怎么样也不会掀翻了天。说到底他们家也不占理。还真能把我们怎么样了?”
江不孤一顿,心下稍微松了些:“那倒也是……”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今天我们可是砸了整个妖市东区的摊子!”
江咎一愣,转头去看季晗之,却见后者冲他点了点头。
“那些东西,恐怕要府里来赔……”江不孤苦着脸道。
“……”
“这得多少钱啊……”
浑身上下虽然不穷,但只有秘境里那些东西的江咎忍不住也陷入沉默。
好像确实是,有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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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妖市这样五年一遇的盛典之中,皇宫里的三皇子和江王府的小郡王吵起来并前后脚摇来了两家哥哥这事儿的消息,如雪花似的很快就通过妖们的口口相传传开了。
江怀冕当天就得了消息。第二日他派人传讯给江咎和江不孤,只字未提昨日的事儿,只说道:“剩下的时间玩的开心。”
让江不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气儿也没松多久,到了第三天。
宫里传来消息说,三皇子醒了。
江咎和江不孤收到了一张密信和两件正式些的衣服。
“收拾一下,入宫处理烂摊子。万事有我。”江怀冕的信里如是说到。
江咎默然片刻,还是在季晗之同情的目光中穿上了制式繁复华丽的衣袍。
三人一道坐上车架,又进了王都。
车架拐去江王府门前停留片刻,将季晗之放下,又接上了江怀冕。
三兄弟在小小的车厢里对坐,相顾无言。
江怀冕的衣袍显然比两人都要正式,也更华丽一些。发尾用发扣扣了坠在后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来。一双形状锐利的眼睛此时半阖着,整个人坐的端正笔直。两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右手食指有节奏的在膝上轻点。
声线厚重又冰冷:“不过是去吃顿饭。万事有大哥,不必慌张。”
江咎就坐在江怀冕左手侧,身上的衣服太过繁复,让他有些不爽。忍不住捞了两下,最后干脆放弃抵抗,随意的靠在了车厢上。
他闲闲的“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一头卷发就那么随意的散着,桃花眼眯着,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思绪。嘴角微微挑着,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尖锐的犬齿若隐若现。
江不孤乖巧的坐在江咎对面,两手有些局促的在两腿间纠缠着。他倒是有些少年气,发冠高高束起所有长发,像个马尾似的,动作间发辫跟着他晃动。
江家老三惶恐的偷眼打量大哥和二哥,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左右看了一会儿之后又低下头去。犹豫了半晌,声音小小的:“大哥,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江怀冕缓缓睁开眼睛看过去:“不麻烦。”
“要不是你二哥,你岂不是要受委屈。”他叹息一声,伸出手在少年额前轻轻拍了一下。
“是大哥的错。大哥平日太忙,疏忽我们不孤了。”他声音很冷,语调却缓慢,话也很诚恳,叫人品出两分温柔来。
江咎咧了咧嘴:“这话说的才像个正常妖。”也抬手在江不孤头顶上摸了摸。
“你啊,做事太莽撞。”江怀冕又认真的转过头来盯着江咎:“你便是将人带走去树林里打晕了,他们抓不到把柄也就算了。”
江咎想起那天的事儿,脸色很不好看:“说话太难听。”他揉了揉额角,有几分烦躁和无奈道:“当着我的面就敢一口一个小野种,让我想把他的嘴削了。”
江怀冕沉默了片刻,最后在江咎古怪的视线里煞有介事的点头:“那确实也不怪你。”
江咎一愣,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漫上来。是与季晗之带给他的截然不同的情感。
“嗯。”他也点头,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鼻子。
江不孤捂着额头,偷眼看着两人,嘴角露出一个可爱的笑。
车内沉默了片刻,江怀冕又半阖了眼,嘴里吐出一句难得的尖锐讽刺来:“三皇子……说到底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江不孤与江咎对视一眼,江咎晃了晃脑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惹来江怀冕一瞥。
江咎也不理他,显然心情很好,忍不住哼出了两句小调:“我说,你天天冷着脸,倒是笑一笑。看把不孤吓的。”
江怀冕皱了皱眉头,他转头去看江不孤:“你怕我?”
少年一愣,赶忙连连摆手:“我没有!大哥明鉴!”
江不孤看着面前的两兄弟就你到底怕不怕我,为什么你会怕我这样的话题说了一路,嘴角的笑意更真实了点。
车架停在宫门外,江怀冕带着两兄弟下了车。
江咎头一回进王都之前,曾在天上远远看过这皇宫的景象,如今离得近了,更是忍不住有些咂舌。
这宫殿背后是一大片辽阔山脉,山顶覆盖着厚厚的雪,朗朗青天下,像是一副大量留白的水墨画卷。蓝色的琉璃瓦晶莹剔透,丈许高的围墙是清一色的雪白。两者相合,极目所见一片冰雪的世界,竟像是在冰川之上雕刻出来的皇宫般瑰丽。
三人此时正在皇宫门前听候宣召,江咎趁这时候更细细打量。
与其说这是一座门,倒不如说像是一件横宽极长的殿宇。这整座建筑东西宽五六十丈,南北深约二十多丈,正中开三门,两侧各有一座掖门。这殿宇还分作上下两部分,墩台上正中门楼一座,却看不清其中几间几室,他只暗自比量,也约有七八丈许长短。视线扫过缓缓而开的重工大门,其上九九八十一颗门钉各个打磨的光华圆润,猜测这门楼和整个宫门也有一丈左右深。
秋波蓝色雕琢精致的重檐庑殿顶上有不知名的鸟兽停留,被门开的厚重声音惊飞。墩台两翼各有廊庑,江咎未再去细数。
他倒是头一回见识这般恢宏门楼,相比之下,长秋剑派的亭台楼阁倒也小巫见大巫了。
有人领着,三人从右侧门进了,一路上了玉石铺就的平整宽阔大道。江咎再细看去,竟是这整条宽阔大路也不过是这宫墙内一条走道罢了。更是忍不住惊叹好大的手笔。连脚下踩着的石头,都是名为玉皇矿的石头。这石头虽不算有价无市,拳头大一块却也要几百灵石打不住。只因这玉皇石有聚灵的功效,对修炼大有裨益。
他暗自咂舌,脸上却不显,一派自然潇洒的跟着便进了皇宫。
这宫内似乎禁空,所见所有妖族具都老老实实靠着两条腿来回。江咎垂了眼,也不再四下打量,只趁着这会儿偷偷运转体内的妖气,抓紧时间修炼。
毕竟用玉皇矿打造的地板啊!虽然聚灵的效果只有一点点,但这么大一片,量变产生质变,简直是奢侈!
这一路的富丽堂皇不再多赘述。江咎刚开始还有些新奇,到了后头,这似乎走不近的宽长大道,绕不完的曲折拐弯倒也让他有些麻木了。
本以为会被领取正中大殿,却没想到三人竟一路被领至了后半的福荣宫。
一进殿内,便明显感觉到体内妖力的运转速度骤然慢下来,竟有如龟爬一般几乎到了静止的地步。江咎挑挑眉,看来这王族的宝贝还真是不少。
江咎垂着眼睛,跟在江怀冕身后,三人默不作声的在殿中桌案前站成一排。
整个殿内寂静无声,桌案后的男子正闭目养神。江咎偷眼打量,想来眼前这位就是北域的妖王,江觞。
妖王似乎穿着的是常服。耀眼的灿金色长袍纹绣精巧绝伦,其上的莫名妖兽张牙舞爪似是下一秒就要腾飞入云般栩栩如生。他以手撑头坐在宽椅上假寐,约有人族四五十岁的样貌,鼻梁高挺,眼睫纤长。此刻坐在殿中,像是一座石塑,与这富丽堂皇的大殿融为一体。
就像是个毫无修为的中年男子,江咎竟感觉不到他身上丝毫妖气,心下急转之间,更觉深不可测。
江怀冕丝毫没有跪下行礼的意思,不过躬了躬身,言语道:“见王安。”
江咎有样学样,与江不孤俱躬身:“见王安。”
那男人睁开了眼,瞬间爆发开来的气势让江咎也忍不住后背一麻,却仍站的笔直。
妖王江觞眯着眼睛摆手道:“原道是谁,是怀冕与不孤来了。”
那双柳叶一样狭长的眼睛,眼眸暗红一片,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不悲不喜。此刻视线又落在江咎身上:“这便是我那弟弟的二子,冕儿了吧?”
江咎未动,便是他也不敢随意造次。他分的清轻重,只又弓了身子,沉默不语。
江怀冕恭敬称是,江觞又打量了江咎几眼。
那视线有如实质,让江咎不自觉如芒刺在背,后背泌出一层薄汗来。
“赐座。”男人的声音低沉如雷鼓,带着些上位者的气势磅礴。像是对江咎失去了兴趣,挥手叫他们随意坐了。
三人刚按序坐下,殿外便来唱和之声,原是江和颂与那三皇子来了。
那三皇子进来的时候,脸还青肿着。以妖族的身体恢复能力,足见江咎那日谈笑间下了多重的手。此时那六皇子见过礼,坐在三人对面,看见江咎的时候,脸色还有些僵硬。
江咎冲他一笑,犬齿露出来,六皇子脸色青白着忙转头避过他的目光。
“这些日子,妖市热闹。”江觞的声音在上首传来,底下五人都坐的端正。
“正赶上二侄儿归来,叫你们,是让你们小辈之间认识认识,坐下来安安生生吃顿饭。”
五人纷纷站起来垂首称是。江咎感觉到江和颂打量的视线,只当做不知。
说罢了这两句话,江觞像是忘记了让他们坐下,只与江怀冕说些朝堂后宫之类的闲篇。
有莫名的威亚有如实质的压在五人身上。刚开始只是薄薄的纸张,而后渐强,浩如烟海般压下来,压的几人喘不上气。江怀冕看着倒还正常,只是回话和说话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放慢,额角也出了一层冷汗。
江不孤和三皇子两人似乎已经背后被汗水浸湿,呼吸都变得粗重,脊背更是被压的弯下去,只能尽力保持不失礼的站着。江咎倒是感觉还好,他垂着头,额前的银发很好的遮挡了他脸上的神情。干脆就借着这来自妖王的压力,在体内用那龟爬般的速度修炼。
江咎边站边听,甚至有些怀疑江怀冕会不会觉得口干。江觞偶尔端起茶杯轻啜两口,江怀冕就没这个待遇了。一时间,若忽略那站着的五道人影只听声音,竟真有一番叔侄其乐融融的样子。
江咎运转妖气修炼,同时在心里胡思乱想,倒也不觉得无聊。
【你们在干什么?】他问。
良辰的声音轻快又开朗:【哇,你们江王府真大啊!我和美人哥哥在逛园子呢!】
【美人哥哥让我问你,皇宫好玩吗?】
【挺大的,气派恢宏。但是不好玩,这会儿在被罚站。】
那边诡异的沉默了片刻,随后是良辰有些古怪的声音:【你们江家人,喜欢这么大的床?】
江咎一愣,【这么大是多大?】
【我看着,得有五丈长宽吧……真占地方。】
站在殿中,江咎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一下江怀冕,心里暗笑:【啊,那个啊!那是你美人哥哥点名要的。】
正午很快过去,心里又没了良辰的声音。江咎只能沉下心修炼。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头茶杯落在桌上,咔哒一声,吸引了五人的注意。
“时辰也差不多了,说的太投入,竟也忘了你们在这。”那股恐怖的压力一瞬间消失,像是从不曾存在过。几人如释重负的挺起了脊背。江咎不动声色的动了动后背,缓解自己僵硬的肌肉。
江觞似笑非笑的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
五人便怎么来的,又怎么退出去。
直到出了殿门,这才惊觉天已经黑下来了。妖力运转速度恢复正常,江咎忙不迭驱使着它们在全身流转,舒缓自己被罚站了近一天的酸痛。
妖力运转不及,还有那江觞如若实质的威压,即便是他,站了这么些时候也有些顶不住了。
那三皇子刚从昏迷中醒来没多久,如今正是虚弱。这么一遭下来直接软倒在地上,有妖仆过来及时搀住了他。江不孤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但有对面两人看着,硬是咬着牙站住了。
五人刚因为前些天的事情被叫到这里,就算这会儿再不乐意,也只能一道同行。
待出了福荣宫两三丈的距离,江和颂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不看江咎和江不孤,只对江怀冕道:“父王叫我们一同用饭,堂兄,你看这……”
江咎挑了挑眉毛,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改日吧,府中还有位宾客,多有不便。”江淮冕客气道。
“那堂兄自去忙吧。”江和颂从善如流点头,他视线扫过江咎和江不孤,不动声色的垂下眼。不论是他还是他的三弟,显然状况都说不上好。想来此时谁也没有心情再去吃这一顿饭。
两方便自此分开。江和颂带着六皇子往王宫更深处去,江怀冕三兄弟就此出了宫。
“呼……”
待到上了马车,江不孤才长出一口气来。
“如此,这关算是过了。”他精疲力尽般的靠在车厢壁上,额角的汗水将银发贴在脸上。他接过车厢外腰铺递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随手将帕子扔在腿上,竟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江怀冕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的,手指摸了摸下巴。
江咎靠在车厢壁上透过车窗向外看去,看着渐渐远去的蓝白两色冰雪宫殿,放下了车窗帘。
“他算是我们的皇叔,妖族最注重血脉亲缘,这点小事不值一提。不过,二弟到底打了三皇子的脸。只是罚站一天,已是妖王看在二弟刚归来的份上宽宥了。”江怀冕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疲惫,手揉了揉额角,靠在了车厢壁上假寐。
江咎瞥了他一眼,心知这背后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江怀冕此次才是受了最多罪的人,他站在最前方,承受着最大的压力,还要同时和妖王回话,向来此时一定已经精疲力尽。那大殿之中有不知名的法宝或者禁制,禁锢了众人妖力的流转。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也无从谈起放松疲惫的肌肉。
说白了,今日殿中的他们,不过是些身体强劲的普通妖族罢了。而江怀冕一声不吭,顶住了压力,带着他们的兄弟二人又离开皇宫。
江怀冕说的不错,再注重血脉亲缘,他到底也是打了三皇子的脸。
因为他的归来而宽宥?江咎可不觉得事情会这样简单。
想到江不孤曾经说过,江怀冕此生无法离开王都。恐怕这才是让妖王轻拿轻放的原因。
他这位大哥,虽然性格古板,也不会说话,偶尔还听不懂人话……
但确实是位好大哥,作为兄长来说,在父亲不在的情况下,他对江不孤,对江咎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弟弟,目前来看实在称得上尽职尽责。
江咎抿了抿嘴,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说的多了,总觉得矫情。
作者有话说:
来人啊!!府里的王管家昏过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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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夹。所以加更一章,加上之前答应的第四天6k,明天依旧是9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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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3-12-27 20:37:20~2023-12-28 18:1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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