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长夜无尽夏【完结】>第6章 季晏承,这里很硬

  眼看着安城一天天地冷下来,白昼一短,连带着见到阳光的日子也变得少了。

  管家上午趁扶夏起床用餐的时候突然提了一嘴,说是助理那边打过招呼,季晏承晚上散了酒局很有可能会过来。

  不一定,但是建议扶夏最好提前准备着。

  “季总说了。”管家低着头凑到扶夏身边:“他想吃您亲手包的小馄饨。”

  别苑这边厨子佣人都是现成的,扶夏自己虽然也会做上几样菜,但留给他可施展的机会屈指可数。

  有一样倒是甚得季晏承偏爱——扶夏自己盘馅煨汤包出来的鸡汤小馄饨。

  以前与姥爷住在一起时,这本是他图方便用来对付着填饱肚子的玩意儿,谁承想到了季晏承这儿,人大概是吃腻了山珍海味,这馄饨到真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

  扶夏后来自己改良了一下,汤底除了有鸡以外,还加了点猪骨进去,小火熬制的时间一定要够久,不然馄饨入不了味,吃起来寡淡得很。

  忙忙活活一上午,扶夏光是炖汤就耗费了大半天功夫,之后又自己盘了馅,里面加上了糯米粉,包出来的馄饨个头都是一样大的,肉鲜味美,光是看着就足够馋人。

  扶夏在家里做了一天的准备,季晏承说酒局散了就过来,这一等,叫他堪堪又等到了晚上九点。

  季晏承身后跟着助理,两人说着话直接进了书房。

  季晏承工作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后来助理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出来,扶夏这才站在门口听了一耳朵。

  屋子的隔音太好,传出的声音也不真切,季晏承貌似是在跟人打电话。

  馄饨提前下出来盛到碗里头凉着,扶夏在书房门口站了有一分多钟,见里面的说话声慢慢歇了,这才敲敲门,端着盘子走了进去。

  季晏承坐在高背椅里将手里的烟掐灭,抬头望了他一眼。

  扶夏嘴角挂着微笑,把碗往人面前推了推,小声道:“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急。”

  昏暗的夜色里,季晏承的眼神充斥着莫测的打量。

  沉默片刻,他冲扶夏招了招手,叫人绕过桌子走到自己跟前:“你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将人揽进怀里放坐在自己腿上,季晏承附在扶夏耳边,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把人化掉。

  然而真切听清他所说的内容后,扶夏面上的表情微变,眉头却是拧得越来越紧。

  最后直接抵着人肩膀轻轻一推,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垂着眼皮冷冷道:“我能说我拒绝么?”

  如果不是自己正被季晏承箍着腰,可以的话,扶夏真的很想扭头走掉。

  林清雯那档子事刚刚过去没多久,眼见着日子消停了,现在可好,季晏承这边又想着把人家弟弟送上门来膈应自己。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扶夏将头偏向了一边,躲过季晏承的注视:“你可以给他找别的老师,我自己的水平也就那样,还没画出点名堂,哪敢就这么轻易收徒了。”

  “你这还跟我谦虚上了。”

  季晏承低笑一声,将他搂紧了些,也不跟他恼,难得好言好语跟他慢慢讲:“这是家里老太太亲自发的话,我不好推。”

  “你这次不应也行。”人说着似是轻叹了声,松开扶夏靠回到椅背上,目光玩味:“难保着他们以后三天两头还得因为林家这点事来磋磨我,你可想好了。”

  季晏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他这一句话,却是直接把扶夏架到了火上。

  林家人突然要把林清雯的弟弟塞给自己,扶夏不知其背后用意,但应该也不难猜。

  其中或许有敲打、有提醒、甚至是刻意的羞辱,扶夏有权利果断拒绝。

  但一想到季晏承会因此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心中的顾虑,便堪堪又多了一层。

  玫瑰根茎上长满了刺,扶夏可以带着它扎向任何人,独独为了季晏承,他却心甘情愿把自己缠裹起来。

  “你这哪是在跟我商量……”扶夏说着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还不是自己直接就做主了。”

  见人态度有所放软,季晏承心知这事就算是定下来没跑了,勾勾唇,手指在人脸颊上刮了下:“我就算能做这个主不也得知会你一声?”

  “不然那小子真一声不吭跑画廊再让你给轰出来了,回头老太太少不了又因为这事来训我,那时候我才是真正的两头落埋怨。”

  扶夏自知说不过对方,自暴自弃地“嗯”了声:“你想怎样都行吧。”

  话题在合适的时候终止,他窝在人怀里叹了口气,看向桌角仍在冒热气的那碗馄饨:“现在可以开吃了吗?我准备了一天呢。”

  “等会儿。”

  季晏承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鼻子凑到他颈间嗅了嗅,轻笑:“怎么闻着你身上有股挺熟悉的味道。”

  说罢眸色一沉,眸光中多了几分不正经:“拿我给你那龙井泡澡了?”

  被人识破自己这点小心思,扶夏脸颊一热,回话开始结巴:“泡、泡了。”

  季晏承莞尔,捏着他的手在掌心里搓了搓,却在一不留神之时起身,掐着腰一把将人压到了书桌上。

  鼻息间充斥着淡淡的烟味,扶夏拽着季晏承的衣襟,局促皱了皱眉。

  他其实不太闻得惯尼古丁燃烧过后产生的焦油味,但每每接近,一想到这味道是从季晏承身上散出来的,倒也觉得没有那么地难以忍受,逐渐就适应了。

  “别在这儿,很硬的。”

  扶夏尾骨被咯得有些麻,屁股紧贴着桌面左右蹭了蹭,喃喃念叨起来。

  离得近了,季晏承说话还带着隐隐的酒气,逗他:“你说什么硬?”

  “我说桌子。”扶夏脸红,声音渐弱:“有点咯人……”

  “不会。”季晏承手从后面绕过去将他托住,说话间,另一只手早已引着他探向自己的腰间。

  腰扣弹开的声音于静谧的书房犹为突显,季晏承颔首,诱哄的轻喃萦绕在扶夏耳边:“放松,一会儿就舒服了。”

  男人指尖微凉,顺着扶夏光滑的脊背,抚在他全身每一寸灼热的肌肤上。

  玄月高升,扶夏迷离之际敛着眸子往窗外望了一眼,所有的景物都看不真切。

  灵魂再度回归躯体的时候,却已然分不清即将吞噬自己的,究竟是紧拥着自己这具炽热的躯体,还是那一望无际、抬头望不到边的茫茫黑夜。

  季晏承没有留在别苑过夜,甚至扶夏忙忙碌碌一天为他准备的鸡汤馄饨还没来得及吃,就被肖让一通电话又给叫走了。

  扶夏叫人把展厅西边的一间空房改成了画室,三天后,便将迎来跟自己那“从天而降”的好学生在画廊的第一次碰面。

  画廊的营业时间定在上午十点,但一般情况下,九点左右各部门的员工就已经到岗,事先处理好包括卫生、展品更换在内一系列琐碎的问题。

  九点五十五分,扶夏踩着点一只脚踏进了画廊的大门。

  办公助理引着他穿过展厅、直接去了已经布置好的新画室,推门进去,没想到有人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早早到了这儿。

  办公助理关门退了出去,把剩余的空间单独留给了屋子里的两人。

  扶夏视线竖直移动了下,平静打量着对方。

  来人约莫二十二三岁的模样,理着寸头,大冷的天身上只穿着件薄飞行夹克,翘着一条腿半个屁股坐在画案上。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回头一看,这才赶紧从桌子上跳下来,挺直身子站好。

  冷冷收回视线,扶夏从他身旁绕过径直走到画案前。

  还未站定,就听耳边传来很散漫的一声:“你就是扶夏啊。”

  扶夏皱了皱眉,抬眼望去,只见对方在自己的凝视下神色略微怔了怔。

  意识到失言,对方合着拳放嘴边轻咳了一下,这才恢复正色,冲扶夏点点头,开始自我介绍:“夏老师你好,我是林沐晨。”

  扶夏将手边的笔墨归位,没有看他,只淡淡“嗯”了一声:“先去把你嘴里的口香糖吐了。”

  林沐晨咀嚼的动作蓦地停下来,反应两秒,转身去墙角的包里找了张面纸。

  待他吐掉口香糖再转头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笔和纸,甚至连垫纸需要用的毛毡都自己带上了。

  扶夏原以为这少爷闹着来学画要么是借机找茬、要么是仗着林家人的身份专门来羞辱自己的,但看人现在这架势,倒真像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单纯是来拜师学艺的。

  “为什么想学国画?”

  扶夏整理好手边的零碎,这才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

  林沐晨眨眨眼,话说得看似随意,但又透着几分认真:“我爷爷明年七十大寿,我想画副扇面儿送给他。”

  对方这话一下就勾起了扶夏的回忆,想起自己画给外公的那副《水墨江南》。

  压下心头隐隐的伤感,他看向林沐晨的目光稍有缓和,问道:“有绘画基础吗?”

  “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素描,行么?”

  林沐晨答完又往前凑了凑,盯着他:“我得跟着你学多长时间才能完完整整画好一副山水?”

  “画画最重要的就是静心。”扶夏满脸淡漠,声音极度低沉:“没人能向你保证在多长时间内一定会到达什么程度,你要是抱着这个心态……”

  他说着顿了顿,从人身上收回了视线:“我劝你还是走吧,我教不了你。”

  “别啊!”

  林沐晨不知他这是气话还是动真格的,面上显现出急色,不自觉拔高了音量:“我就是顺口一问,你怎么两句话说不好就要赶我走啊。”

  “再说,我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跟我姐夫交待?”

  “你说我需要跟谁交待?”

  林家少爷还没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听见扶夏这么问,复又把方才那两个字在人面前强调了一遍,扬扬头:“我姐夫,季晏承。”

  忍住想要把人轰出去的冲动,扶夏对着空气沉默了半晌,脑子里一直劝自己要冷静下来。

  “夏老师。”

  耳边,他听见林沐晨唤了自己一声,抬手晃了晃试图引起自己的注意。

  扶夏抿抿唇,最终,顾着季晏承的面子还是再一次妥协:“以后每周的上课时间我会给你固定下来,材料不用自己带,你人来了就行。”

  “我只有一个条件。”扶夏说着眉目渐沉,抬头看过来:“别人那我管不着,至少在我面前,你给他换个称呼。”

  说罢从手边的书架上盲抽了一本字帖出来,撂到人面前:“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那两个字,下次上课,先把《颜勤礼碑》给我抄上一百遍。”

  作者有话说:

  林沐晨:“我是季晏承小舅子,他是我姐夫。”

  扶夏:“你俩都给我滚。(给你一个大逼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