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公主病【完结】>第50章 “楠楠。”

  楠楠。

  距离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季楠都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一场只有自己沉浸其中的梦境。

  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杨重镜总叫季楠的本名,脑子里也没有换亲昵称呼的概念。直到季楠故作娇嗔地抱怨他像个木头,喊自己的时候像老师在随堂点名,才后知后觉地想要改变。

  他上网没搜出个所以然,只能虚心向身边的朋友请教,该如何称呼恋人,才可以算得上浪漫。

  朋友间的打趣和玩笑尺度极大,听得一向自持冷静的杨重镜都臊红了脸。他强忍着被人起哄,最后还是没有采纳任何人的意见,只顺从自己本心的,在很平常的一个晚上,故作不经意地叫了一声“楠楠”。

  听见这个称呼的一瞬间,季楠愣在了原地。他弯下身的动作僵持半晌,才慢半拍地回过神,转身确认道:“叫我吗?”

  这是杨重镜第一次看见季楠露出这样,下一秒就要哭的表情。

  他一直觉得,季楠其实是个坚强的人,无论是同时打三份工,还是小小年纪就担起偿还债务的责任,季楠都从来没有哭过。

  他不常表露出负面情绪,最多露出些让人心软的沮丧,时常是笑着的,仿佛这已经成为他面对生活的一种习惯。

  季楠的本名其实不叫季楠。八岁以前,他被赋予的名字叫作徐风遥。

  季楠出生在不太幸福的家庭,母亲是家族的掌权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选择将季楠生出来,大抵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一个心软的瞬间。

  生物本能的激素麻痹了她的大脑,让她在并不清醒的时刻里留下了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季楠衣食无忧地被关在别墅里整整八年。

  被对手调查出孩子的存在时,徐月丝毫没有犹豫地做出决断,将这个堪称累赘的存在随手丢弃,兴许是最后一丝良心作祟,她给八岁的徐风遥留下了一笔钱。

  可那笔钱,没有给他任何帮助,甚至截然相反,成为他踏入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接受到恶意的真正诱因。

  说起来显得可笑,一个自幼被软禁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个世界,居然是源于他的不被爱。那段记忆已经不太清晰,可能是大脑自动的保护机制,让人下意识地忘却堪称痛苦的回忆。

  他运气很差,一夜之间,从娇生惯养的菟丝花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好在上天也看不下去,终于舍得对他释放一线生机,让了无生志的季父看见了他。

  他被季父捡回了家,从此之后,才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季父曾经是一名警察,假扮瘾君子协助警方缴获窝点,但从此染上瘾,再也戒不掉。他退役,借高利贷,疯了一样地吸食鸦片,骨子里又矛盾地残存着人民警察的血性。

  季楠是他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光,他努力去克制自己,想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还是懦弱,最后是自杀死的。

  他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张存折,和一间破旧的房子。

  季楠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算得上是他父亲的男人,是在阴雨连绵的梅雨季。

  离别总是猝不及防的,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口齿不清地喊他“季楠。”

  “对不起,你要好好活下去。”

  男人倒在血泊里,让高中放学的季楠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季楠没有资格怪他懦弱,他接受自己再一次地被抛弃,麻木又冷静地帮季父操办了葬礼,成熟的不像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遇见杨重镜的前十几年里,这便是他接受过的所有爱意。

  “怎么了?”杨重镜面露茫然,神色无措地急急上前,伸出手去触摸季楠急速颤动的睫毛。他用指腹抚过对方泛红的眼角,停顿了一下,才有些犹豫地试探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还是受什么委屈了?”

  见季楠没有答话,杨重镜又低声补上了后面这句话。

  大学时期的季楠身形削瘦,个子比杨重镜稍矮些许,垂着头不说话,只微红着眼眶的样子,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亏欠了什么,格外惹人怜惜。

  他腰抵着餐桌,左手下意识地撑着桌面,下唇因为紧抿而透出鲜红的血色。被杨重镜的动作惊扰,季楠才从记忆中抽离出来,顺着对方手掌的弧度,微微抬起了脸。

  “没有不喜欢,哥哥。”他哑着声音,眼神透着不太明显的伤感,唇角却向上扬去,努力证明自己的喜欢一样,用力咬着音,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很喜欢,特别喜欢。”

  程度词被加上重音,搁置在桌面的手也因此跟着用力起来,五指贴合着桌角边缘,指尖泛出淡粉的白。

  校外租的房子,装修算不得多么精致。白炽灯挂在客厅,光线也是冷白的,悠悠地落下来,洒在他们二人之间。

  杨重镜沉默着看了他少时,随后伸手,将季楠用力的手指一根根掰下,半握在自己手心里。他低垂着眼睛,温声说:“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哭?”

  “手不会疼吗?这么抵着桌子。”杨重镜自然地拉着季楠向自己的方向走了一步,没有再挨着桌子锋利的边缘,说:“不高兴的话可以和我说——”

  “没有不高兴,真的。”季楠那一点悲伤很快被掩去,他弯了下眼,打断了对方的絮絮叨叨。

  季楠反手挣脱杨重镜,换了一种方式,自然而然地十指紧扣进去,拉长了声音,很愉悦的样子:“只是想起来,好像还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楠楠……”季楠拖长了重复一遍,随即笑起来,说:“像不像那种方言,我听说南方的城市,祖辈都会这么叫孙女。”

  “囡囡?”杨重镜被转移了话题,不自觉跟着季楠附和起来,他视线下移,对上对方满是调笑的注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季楠大概是在逗弄自己。

  事实也如同他所料,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下一秒,季楠就主动靠近他的怀里,头埋进他的肩窝,有些依恋地蹭了蹭,如同一只听话的小猫,很低地“嗯”了一声。

  “我在。”季楠仰起头,棕黑的发丝随着动作蹭到杨重镜的脖颈,带去的痒却拂在心头,犹如羽毛坠水,漾开点细微的波纹。

  他张了张唇,唇色沾着水光,泛出因为紧抿而透露的鲜红,低声道:“楠楠在呢,哥哥。”

  作者有话说:

  重发一遍看看锁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