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公主病【完结】>第44章 “你要坦诚。”

  真正听到这句话时,季楠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呼吸。长时间的缺氧,让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泛起窒息的红,从皮肤里层透露出鲜活来。

  他大脑短暂地陷入空白,“轰”的一声,随后才从那阵喘不上气里清醒过来,猛地吸了几口气。

  几乎是在杨重镜说完的下一秒,季楠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失控似的,一颗又一颗。而站在杨重镜面前落泪的这个人,却像是全然感觉不到,五感相互分离开来,明明哭的不像话,唇角却极力向上扬着,昭示着他的喜悦。

  他被骤然吸入的空气呛到,咳得有些狼狈,如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个字都无法吐露出来。

  杨重镜愣了愣,想要上前替季楠抚背,好让他更快地顺气,不至于太过难受。他手臂向后抽,想要将衣袖从季楠的手心中拿出。

  季楠却会错了意思。

  他急急抬起头,反手将杨重镜的手臂抓的更加紧,力道大到甚至让杨重镜感觉到痛。

  “……”

  杨重镜下意识地闷哼一声,又硬生生将声音吞进喉咙。他张开嘴,想要安抚季楠的情绪,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季楠就从那阵不对劲中清醒过来,猛地松开了抓住他的手。

  “对不起,哥哥。”季楠指尖发着颤,垂下去的眼睫也跟着抖动两下。他用力地抿着嘴,自责又着急,模样小心翼翼的,问:“……我弄疼你了吗?”

  “没事。”杨重镜摇摇头,说。

  他犹豫了一秒,伸手握住季楠还在发颤的手腕,目光落在他泛白的指尖,说:“倒是你,你怎么了。”

  夏季的天,即使是在夜里,温度也说不上低。杨重镜碰到季楠肌肤的一瞬间,却惊异地发现,这样的天气,他的手却是近乎冰凉的。

  季楠太久没有被人触碰过,下意识地想要抽回,不过从抽回的动作很快被制止,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杨重镜。

  他抬起眼,眼眶还泛着刚刚哭过之后的红,鼻头和双颊也通红,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太激动了。我以为我在做梦。”

  季楠的声音沙哑,略微含着哭腔,是刚刚一直憋着的后遗症:“我还以为……”

  他说着说着,又想要哽咽似的,匆忙低下头,不敢和杨重镜的双眼对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我不是故意想要惹你烦,哥哥。”季楠顿了顿,大脑在这个时候似乎并不够用,说一句话也要费很大的劲:“我只是以为你会喜欢。”

  “虽然你说你变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和三年前是一样的。”他话说的艰难,一字一句,每个字咬音都重。

  来生日会之前,季楠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预想了无数种面对杨重镜拒绝和厌恶的方案。他像高中时面对无解的数学难题一样,甚至把每一种应对的说辞写在纸上。

  可人生总是戏剧性的,就像准备的题型从来不考,季楠自以为充分的准备也全部没有派上用场。

  他只能一字一字的从嘴里挤出回应,神色认真又紧张,堪比应对高考:“你说你的口味变了,但我观察的,你还是不爱吃腥。不吃香菜,不吃葱,生姜蒜。喝饮料还是咬吸管,喜欢拍夕阳——”

  “我知道很多东西都会变,可是如果我说爱,就会包括所有的变化。我没有只能接受你对我的好,哥哥。我不是只喜欢无条件包容我的你,是你的话,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

  “我说分手,总是发脾气,这些都是我的问题,我这一次真的知道错了。是我太幼稚,我总是想,要你相信我很难,换成是我的话,估计也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是个满嘴胡话的骗子。”

  季楠心脏愈跳愈快,毫不夸张地说,有那么几秒,甚至提到了嗓子眼。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但说出口的话依然生涩,从咽喉里生硬地挤出来:“你刚刚说,给我机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

  “季楠,”杨重镜视线从他握住的那只手上移,停顿少时,指腹轻微地摩挲一下,说:“不要急。”

  “你想的东西,我都可以答应。可是这有前提,是你要对我坦诚。”

  季楠没说话,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地绷紧一瞬,他在紧张。

  “我不想让过去成为我们之间的心结,这样你能听懂吗?”

  这种感觉又来了。季楠想。

  被杨重镜抓住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想要握紧,他牙齿止不住地想要咬点什么,从心头蔓延开去的,抓心挠肺的痒意,比疼痛还让人痛苦。

  “说话,季楠。”

  杨重镜神色认真,丝毫不给季楠逃避的机会,他察觉到对方的反常和不适,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松开了他的手。

  他用刚才拉季楠的那只手,动作轻柔地抚上对方的脸,抹去其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和很久之前一样,用季楠最喜欢的,哄人一般的声调说:“你不用现在给我答案,你可以慢慢想。”

  “我说过的,不用急。”

  季楠嚅嗫了两下唇,内心的不安如野火燎原,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有些事情,大概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他想要藏起来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历经三年的漫长时光,终究还是要被揭开,敞开在杨重镜的眼前,接受审判。

  这不可以。

  绝对,绝对不可以。

  季楠不受控地摇摇头,幅度很小。杨重镜低下头看了眼手机,没有看见季楠的动作。

  他摁关电源键,抬起头,温声说:“有点晚了,回去吧。”

  “你开车了吗?没有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季楠于是从那阵失神里找回自己,有些愣地摇头。头摇到一半就止住,前一分钟杨重镜的那句“坦诚”响在他的脑子里,犹如警钟,拉响了警报。

  他不甘心地咬着下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闷闷地开了口:“开了。我自己回去吧。”

  季楠撇着嘴,眉头也因此轻蹙起来,看上去对此感到格外憋屈。

  “你可以吗?”杨重镜脚步停了停,上下打量了季楠一眼,问。

  “嗯,”再不情愿也只能认栽,季楠扯起嘴角,这回是笑着的。他轻声说:“房子离这也不远,而且我刚刚没有喝酒。”

  季楠个子高,身体却清瘦,发丝被晚风吹起来,被灯光照成棕黄色。他说这话时微微笑着,全然看不出来方才激动的模样。

  脸上的潮红也随之褪去,重新恢复冷白,近似于石膏的颜色。他声音不大,更让他看起来易碎,仿佛下一秒就能消散在空中。

  杨重镜没由来地一阵心悸,无厘头地感到慌张。他想,季楠说以为这是一场梦,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杨重镜也同样这么觉得。

  这样的季楠,才像是活在梦里,梦醒了,就再也无法捕捉到。

  所以即使季楠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杨重镜也选择相信自己不安的第六感,果断地替他做了决定:“那我开你的车。”

  “……什么?”季楠愣了愣,没料到这么一出。

  “我送你回去。”杨重镜将手机放回口袋,看了呆住的季楠一眼,露出了今晚上第一个称得上轻松的笑来:“傻站着干什么,把钥匙给我。”

  “哦,哦。”季楠这才反应过来,唇角也跟着抑制不住地上扬。他连连点了两下头,和刚才的不情不愿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跟上前去,神色里全是受宠若惊,而后笑容又收敛几分,想起什么似的:“那,你的车呢?”

  “找人开回去。”杨重镜没对这个问题做过多的纠结,扭身往外走。刚抬起步子就被身后的季楠叫停,他于是转过身,单手插在兜里,问:“怎么了?”

  “我叫司机开回去吧,他有我车的钥匙。”季楠和杨重镜几步之遥,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举起手机,屏幕对着杨重镜晃了晃,说:“我给他发消息了,马上就到。”

  见杨重镜没什么反应,季楠举着手机的手有点尴尬地收回来。他喉结滚了滚,笑容也逐渐显出僵硬,停了一瞬,才有些犹豫地出声问:“……可以吗?”

  杨重镜被这句问的回了神,他“嗯?”了一声,眼神里还含着疑惑,说:“什么可以?”

  他走上前去,看清季楠手机上的内容,才明白刚刚季楠的意思。

  “当然可以。”杨重镜先是停顿,眼眸垂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中暗流汹涌的,连着心口都被带出轻微的刺痛。

  刺痛和酸涩的情绪在短暂的时间内出现的过于频繁,杨重镜已经对如何压制这种情绪格外熟练。

  “走吧。”

  季楠很乖巧,坐在副驾驶,也不玩手机,就是单纯的坐着。他其实还有些云里雾里,对今晚发生的一切感到茫然和无措。

  如果能够穿越回几个小时前,季楠想,他应该把杨重镜的话录下来,好回去反复聆听。

  对待和杨重镜有关的事情上,季楠就像一个天资愚笨,但足够努力的学生。他坚信勤能补拙,只要自己付出足够多的时间,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累的话就闭着眼睛睡一会儿,”杨重镜目视前方,手握着方向盘,在等红灯的间隙侧眼看了季楠一眼。他如同一个不省心孩子的家长,唯一的办法就是一点点地去教:“流了那么多眼泪,等会要疼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的季楠哪里还睡得着。他才没心情去管眼睛干还是疼,一心还在默念着杨重镜说的一番话,翻来覆去的试图理解,一个字恨不得翻译出八百种意思。

  心情犹如坐过山车,跌宕起伏的,就是想睡也不可能入眠。

  心里是这么想,表面上的季楠还是乖乖点头,闭上了眼睛。

  后脑靠着椅背的刹那,季楠久违地产生一种可以看见未来的错觉。

  和杨重镜重逢的每一天,他都走在悬崖边缘上,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栽进崖底,自此万劫不复。

  他大概是真的无可救药,以至于到了现在,也分毫没有想过将一切和盘托出。

  季楠没有再失去一次的勇气了。他只靠着对杨重镜的爱活下去。

  既然已经选择了隐瞒,那就最好烂在深渊里,让那该死的开端,下地狱见鬼去。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