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要走了啊？回那个白色红酒杯......的地方。”
“我在这里，你哪都不会走。”
“可我怎么感觉自己要升天啊？”
“没有，你只是感冒发烧，乖乖睡觉，醒了就好了。”
“哦......原来这就是感冒发烧啊，还挺难受的。”
“生病都难受，别怕，这次是我的错，以后不会生病了。”
“啊？你在说些什么呀......萧以白你是不是在床上抱我了啊？”
“......是。”
“嗷，那是你第一次在床上抱我哎。”
“不是，第二次。”
“嗷......”
萧以白抽掉兰桥嘴里含着润喉的药糖，顺势接住他无意识侧躺的脸颊，温度还没完全降下去，手心一片暖意。
这个人乖乖巧巧地睡着，终于陷在他的掌中。
十五年前，他别扭叛逆又阴鸷的少年时代，给过兰桥无数的冷眼和漠视，但又忍不住在他不知情的时候靠近他，在冬夜里悄悄拽住他的衣袖，去贴他的背脊。
那时候萧以白就在想，这要是我的就好了。
是我的，就好了。
如果是我的，那么继续好好活着，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外面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兰桥虽然在生病，但是出奇得浅眠，只是一点点声响就让他缩了一下，萧以白当没有听见，赶紧把他往怀里带。
“萧以白，是老子，你给我快点出来一下。”门外的声音仿佛做贼，但又带着莫名的嚣张和怒气。
兰桥又在他臂弯唔了一声。
萧以白目光变沉，用小毯子小心围住兰桥的耳朵，然后才起身去开门。
“你他妈......”慕奕华本来是要发作的，侧头看到萧以白房间的漆黑，只有吊瓶上的电子灯光，气猛地一卸，“小美人还没醒呢。”
“嗯，有事？”萧以白冷冷扫他一眼，低头在手机上看信息。
慕奕华瞟到他的屏幕，是在和他自己的微信界面，并且只看没回，登时火又起来了，想问你为什么又他妈不回我消息......慕奕华刚张嘴，又觉得自己像个被萧以白包养的怨妇，生生忍了。
“你跟我过来，十分钟。”
慕奕华压着声音，怕萧以白反悔，先一步伸手小心替他关上房门。
“三件事，我长话短说。第一，节目现在比原定招商多了七个中插广告，冠名商竞标已经到两个亿了其中两个同时指定兰桥录宣传条。风琴台的开年大综也向我们发出offer，指名道姓了四个练习生上两期户外。”
萧以白没动静，示意他继续说。
慕奕华心道果然如此，他翻个白眼，半叹气：“这些都能推，但是有一个老陈也拿不下主意，而我觉得如果放弃简直是罪恶。央视投资五个亿的《听见心灵》，拟邀的音乐人和歌手，三个国宝级艺术家，一个小提琴大师，两个天王天后，合约已经谈了过半，现在他们要邀请兰桥，明年四月开始录制，我看了时间，是完全没问题的。”慕奕华补充，“常驻，和上面的大佬同待遇。”
《听见心灵》这个项目他们早就知道，萧以白虽然不关心文娱圈的事，但是这个节目和《保留心动》有点关系。一个为献礼准备的公益类音综，传出消息开始就是所有资方竞争的香饽饽，别说常驻，能飞行一期半期都是泼天富贵。
星域是准备和《听见心灵》谈联动，但是半年来一直没有得到明确回复。
和这种国民级大综艺搭上线，保留心动又要飞升一个档次。
萧以白犹豫了，广告和综艺萧以白都不太满意，但兰桥肯定是喜欢音乐的。
他为音乐而生。
而这些，并不在人设里，他听得到，也看得见兰桥唱歌时迸发的生命力。这个综艺如果能上，他的歌声会让全国人民都听到。
“我知道了，这些邀约都发给我。”
慕奕华点点头：“你还真有点经纪人的模样，说实话，一开始我还觉得你不安好心呢。不太希望他热度高，也不太希望他有太多镜头......还挺，保护呢。”
慕奕华意有所指，萧以白却没有否认。
他害怕兰桥离开，同样害怕他被更多人看见，他不爱那些目光，也不爱他的柔和与力量分享给别人。
兰桥只能温暖他和柚白的冬天，只能。
“还有两件事呢。”
“第二件事。”慕奕华正色，难得有这么生气的时候，“于梦冬的事，你瞒着我们，自己一个人就去办了，你知道于图平有多危险吗？知道那一家子都是神经病吗？是不是他们没有明面爆出来的危及生命的行为，你就觉得是安全的？萧以白，我有时候很不理解，真的很不理解，你、你把我们当什么呢？”
慕奕华说到最后，语气颓丧，抑制不住的难受：“大二集训，我被绑架那一次，你拼了命救我。我那时候就发誓，萧以白是我一辈子的兄弟！一辈子的！”
萧以白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慕奕华......”
“可你把我们当兄弟吗？”慕奕华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想把我们牵扯进来，三年前星域的那次危机，你总觉得是你一个人的错。可是，那明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啊，就算没有你，于图平也要对我们出手的。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信任我？才能真的和你做朋友？”
萧以白哑然。
他想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经年的习惯困住他的喉咙，连否认都费劲。
慕奕华摆摆手：“算了。我不逼你，我知道你的为人，知道你真心对我们，我只是......”他回避眼神，“我只是很想，很想帮你。”
他们认识了快十年。
人生最好的十年。
萧以白沉默许久，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最后也只有：“抱歉。”
“第三件事。”慕奕华不看他，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于梦冬的事我接手了，这不是征询你的意见是通知，本来三年前的苦主就是星域。除了这几年于梦冬的活动内容，我还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慕奕华给他看的是一份审讯资料。
“工地上那几个人警方例常询问调查结束后，没有什么动机和犯罪嫌疑的，本来就要释放，但我老觉得哪里不太对，就搞了些法律之外的动作，还真有点收获。里面有一个人是于图平放在于梦冬身边保护他的，现在已经被我扣下来了，并且我还查到他的家庭，顺便动了些手脚，以他妻子获得疗养度假资格的名义，把人请到了北安。”慕奕华扬嘴一笑，“这家伙看我拿捏了他老婆孩子，招了不少没用的东西，不过还算有一个有价值。”
慕奕华给他看一张照片：“他保护于梦冬的三年里，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国外，前段时间才回国，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个在玛口的地下赌场。我刚破解了那个赌场其中一个的监控，你看这个。”
萧以白接过他的手机，看这个纸醉金迷的场所，心里瞬间就被一股气填满，指节都勒得发白。
“看你这个表情，我没看错是不是？”慕奕华指着角落赌桌上的那个荷官，“能力有限，没有更近的视角，但是T2比对相同率过了50。最要紧的来了，那个保镖说，这里核心的管理人员，叫于梦冬小老板。”
萧以白回屋的时候，兰桥正在用一只手吃力地玩他的平板，半个人撑起来斜倚着，看起来快要摔下床。
“你小心！”萧以白心一紧，语气都冲了些，赶紧冲过去把人扶起来靠着自己，顺道检查了针水和他的手，这才松了口气。
“哦哦，快，帮我充点钱，买补签卡补签一下，连续签到三十天有我自己的SS卡哎。”男孩子还有虚弱，在昏暗的房间里脸还白得发光，还在低烧的人连嘴巴都是红扑扑的，这样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有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等我接了广告还你钱。”
萧以白一愣，这才伸手去摸他身侧的床铺，几乎没有了余温：“你、你刚刚听见了。”
“你们动静好大，我就爬起来悄悄听一下咯。”兰桥弯着眼睛，又咳了两声，“慕总说十分钟，其实你们讲了二十分钟，好不守时。”
萧以白赶紧拧开杯子让他喝热水：“慢点。”
兰桥顿了一下，热气氤氲里有些害羞的地吸了一大口水。
“兰桥，我......”萧以白欲言又止，兰桥靠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自上而下看过去，脸小小一张，下巴尖尖的。再往下，是萧以白亲手给他套上的毛绒圆领衫，有些买大了，歪斜着露出一点点锁骨。他们视线对上，忽然有些旖旎暧昧。
兰桥也被他看得蓦然心跳，明明已经不再高烧的身体，却还是有些窒息的作乱。
他可、他可真喜欢男人戴眼镜啊。
这时候不低头亲他一下真讲不通啊，亲一下，我就答应和你好。
兰桥美滋滋地想，想得激动了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我先给你充钱。”萧以白火速捞起平板，很快就给兰桥充了个最大的礼包，“密码是xyb0531。我多给你充几个。”
萧以白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是柚白生日，我换成你的。”
兰桥：“......”一点都不感动。
就不能把他心悸得晕过去之前的话再问一遍吗？
兰桥哼了一声：“不用啊，你平板密码1118，是我的生日，那我们正好一人一个。而且别给我充那么多，我还不知道录一次中插广告能有多少劳务费呢，大债主。”
说完还捧着水杯又咣咣咣开始吸。
这听着就有些生气了。
萧以白脑海里哗哗哗过以前搜得怎么哄伴侣，其中一条高亮地闪过。
他憋了半天，结巴道：“老、老婆别、别生气，给你买、买包？”最后一个字，萧以白自己都觉得离谱。
“噗！”兰桥成功把杯子给喷湿了。
萧以白脸一黑，觉得自己蠢到家了：“手给我，慢一点。”
兰桥知趣得把扎针的手递给萧以白，就见人轻柔地放到脖子上，然后萧以白一只手就把他抱出了被窝。
！
兰桥还没来得及小鹿乱撞，大哥另一只手已经掀走了湿掉的被子，火速捞了床脚的大毯子先把兰桥裹起来，然后又放回去了？
就离谱啊！
萧以白很快找了一床新的，把兰桥上下掖好。
“萧以白，我不要包。”兰桥生无可恋，顺便打了个哈欠。
“我知道。”萧以白很有自知之明，“你饿吗？粥很快就送上来，先随便吃点，明天还是我给你做，嗯？”
兰桥心神一荡，生气不足三分钟又破灭了，拒绝夜如霜老师尾音攻击，从......从慕总做起！
“吃。但是事挺多的，咱们先说什么？”兰桥故意生气瞪他，“先说那什么产权吧？知道的你在追我，不知道的以为你下聘呢？我是那么见钱眼开的人？什么君子兰巷，值几个钱啊？又不是四合院，谁要你的房子，等我做了你们这通货膨胀的娱乐圈大明星，要买多少都有！”
萧以白怔了怔，然后说：“不记得了，买的时候可能就几千万，后来世贸大厦在对面盖起来，北安排名前十的几个重点小学初中移到附近了。”
兰桥又想喷水了：“......对不起，是我狭隘了。”他诚恳认错，“但是你为什么要送房啊？我不懂啊，你想追我就送这些，那结婚的时候你打算送什么？”
真情实感地担心，结婚的时候送不了比这还大的，那多尴尬啊。
萧以白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如何清醒得坠入爱河。
他破于世俗，他勇敢天真。
谁能不喜欢造梦的天使？
“不是要用这些来追求你，而是想让你留下来。”萧以白握着他一只手，从虚虚地捏着，到试探下去，紧紧捂住，抵在眉心，“兰桥，我好怕，我好怕你离开。”
“我给了你身份，你拥有了身体，可还是不能签一份劳务合同。”萧以白真心实意的惧怕，“你、你也许是我氪金无数求来的重逢，我不敢赌一分侥幸。”
只有把全部拿出来，才能安心。
“那是我们相遇的地方，我只是想给你，一份记忆。”
他听着萧以白说了模糊的十五年前，还有与于梦冬恩怨的始终。
他们如何噩梦里逃生，如何得到今天看似光鲜的一切，又是如何差点被于梦冬引入歧途，万劫不复。
听得兰桥如在梦中。
“我、我十五年前就穿过？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我有意识开始的所有，都是清晰的啊。”兰桥有些不知名的慌乱，眼神飘忽不定。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遗忘了那段记忆，最近才想起一些，但不是完全。柚白记得所有，却不肯告诉我，她说她和你有过约定，不会再告诉我。”萧以白安抚似地捏了捏他的手指，“等我们离开了，我带你回去，好吗？”
“等等，等等萧以白！”兰桥抽出手，那种不受掌控和未知的恐慌淹没他，“你怎么就不相信于梦冬说的话呢？万一，万一我真的是什么仿生人？我、我自己都不确定了，我没有记忆啊。”
萧以白也好萧柚白也罢，他们和十五年前的“兰桥”有那么深的羁绊，可他怎么一点点、一丝丝都想不起来。
这种感情，他感受不了。
“我就是确定。”萧以白认真地注视他，灼灼的目光像要把兰桥烫穿，他伸手拂过他额头的红痕，“这里，除了我和柚白，没有人知道，而柚白画的你从来都没有这个痕迹。于梦冬再厉害，也不可能获取不存在的记忆。”
萧柚白不舍得兰桥受伤，潜意识避开了所有可能让他受到损害的东西，而萧以白又失忆了。
于梦冬关于兰桥的全部所知，全部来自于萧柚白的电脑。
“不对，不对的。”兰桥慌乱地摸自己头上的疤痕，他不知道自己不敢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想否认，“那又怎么样呢？一开始，这里没有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你们真的确定位置、长度、深浅吗？我会不会就是......”
就是于梦冬研究的仿生人，就是一个意外，就是一个为萧以白量身打造的陷阱？
他是不是会像十五年前一样突然消失？
还有......
他对现实世界的欢喜和留恋，他的怦然心动、思念期盼，又是不是，抢占了别人的位置？
“你在怕什么？”萧以白捧着他的脸，被他惊慌委屈得要哭的眼睛看得心碎，“兰桥。告诉我。”
萧以白没想过兰桥是这种反应，于梦冬不但能隔山打牛，还打上了兰桥。他不该说的，倾诉和坦诚也要有所顾虑。
“对不起，对不起兰桥，我不该说。”萧以白感到无措和后悔，“真的，真的对不起，你别怕，好吗？”
“萧、萧以白。”兰桥吸了一下因为感冒有些阻塞的鼻子，哭腔更重了，“你想要的，是不是十五年前那个兰桥啊？”
“不是我啊，我不记得啊，我可能是假的，我、我可能是个仿生人，我不是啊。”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喜欢”这两个字。
自己是个“假人”，算得上兰桥最敏感的禁区，可他没办法，这是他必须面对的。
兰桥从不逃避。
萧以白淤塞的心却豁然开朗了，他小心地抚兰桥的眼尾，没忍住吻上去。
“兰桥，你记不记得并不重要，你担心自己是不是十五年前的那个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在找回缺失的记忆之前，就爱上你了。”
兰桥一怔。
“没关系，我会把我的记忆都给你。人有了记忆，就和世间有了羁绊，你是真的，不要怀疑，听我说完，好吗？”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两章进一章！
兰桥：我没有记忆，我就是替身呜呜呜
一白：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但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