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收回笑容抬起头,陈风那张欠揍的脸正怼在她跟前。

  “一边去,”陈青侧身闪过,“我就是询问询问怎么护理耳洞。”

  陈风一脸“不必解释哥哥我懂”的表情说:“打了七八年也没见你护理过。”

  陈青不予理会,翻看着梁和的朋友圈,她可是费尽心思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要来人家的微信。

  并且根据她多年的鉴同经验和第六感,梁和很大概率和她是一类人。

  陈风将桌板上的画按照日期放好,躺在床上,默默憧憬和【修】的见面。

  这天夜里刮起了风,窗户被吹得微微颤动,发出扰人的声响。

  苏沂修到后半夜才睡着觉,醒来时已经是周六早上九点多,他正在为穿什么犯愁,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衣服,也懒得买新的,平常都是拿到哪件穿哪件。

  尽管不一定要和【wind】发展关系,但毕竟聊了两个月,【wind】一直都十分热情,自己也理应认真对待,最起码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苏沂修难得找人求助,他敲开隔间的门,苏双州正在编一顶及腰长发,见他主动走进来有几分诧异,放下手中的活计。

  “来人了?”苏双州站起身,以为是来了客户,被苏沂修按了回去。

  “帮我挑一身衣服。”

  “你就那几件,有什么好挑的。”苏双州坐回去,随即反应过来苏沂修这个请求十分反常,千年风衣怪竟然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表了。

  “什么情况,”苏双州兴奋起来,“跟姐说说,说了姐就给你挑。”

  “见个网友。”

  “男的女的?”

  “男的。”

  苏双州一拍手,男的好啊,弟弟最喜欢男的了。

  她拿起店门钥匙,抓着苏沂修的手腕往门口去,关上电闸,挂上“休息中”的提示牌,拉下了卷帘门。

  “你那几身衣服不够折腾,姐带你买几件去。”

  苏双州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一路上都合不拢嘴,几乎把步行街的每家服装店都逛过来一遍,看见相中的就往苏沂修身上套。

  苏沂修像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像模特,苏双州没一会就犯了难。

  “你那网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双州决定对症下药,“有照片没,给姐过过眼。”

  苏沂修打开【wind】的主页,将后者的照片点开。

  苏双州端详了一会,随即对着苏沂修比了个ok。

  于是周日的上午八点半,和【wind】约定好的时间,苏沂修穿着一身苏双州精心挑选的新衣服出现在未见花店的门旁。

  浅青色的假两件打底,外搭一件同色系的拉链冲锋衣,深绿色的阔腿休闲裤,一双厚底小白鞋,微风拂过,苏沂修伸手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发型。

  花店刚刚开门,两侧摆满了花束,向日葵,玫瑰,洋桔梗,不同的色彩交织碰撞,而他立足花店旁,远远看去如同一副浪漫主义油画,引得不少人驻足。

  人群不停地流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而他时不时向公交站台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陈风在医院换好了衣服,将那副速写夹在书页中,背着自己的小包出了门。

  出门时恰好赶上早高峰,他坐在公交车上看窗外的车辆艰难地向前蠕动,恨不得学着电影里那样直接踩着车顶子过去。

  他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下车后挤在一群人中踮起脚朝这里张望。

  苏沂修正打算给陈风发去信息,转眼看见路口走来一个背着挎包的青年,戴着与【wind】同款的银边眼睛,身形也很相似,于是向他拘谨地挥了挥手。

  因为细细描摹过苏沂修侧脸的轮廓,再加上他高大挺拔的身形,陈风很快在杂乱的人流中摘出了他的身影。

  “修?”陈风斜穿过人群,走到苏沂修身旁一米左右的距离,微笑着说,“我是wind。”

  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学生气。

  陈风的眼神从下车起就一直停留在苏沂修的身上,此刻站在他面前,还是没能移开眼。

  这面孔生得着实好看。

  苏沂修被陈风盯得有些发毛,微笑着礼貌地伸出手,陈风愣了一刻,随即反应过来苏沂修是要和他握手。

  于是两个人在花店门口领导人会晤般进行正式的见面流程,陈风打好的腹稿全都被搞忘,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此情此景,他倒是该穿身西装来。

  “抱歉,”陈风说,“路上有点堵,没有等很久吧。”

  苏沂修轻提唇角,收回去的手在身侧反复搓动,语调有些冷淡:“没有。”

  陈风明了,看来这人性格就是如此,跟网上差不多的风格。

  “我叫陈风,耳东陈,春风的风。”他自我介绍到。

  网上聊了那么久,他们还未曾问过彼此的真实姓名。

  “苏沂修,”苏沂修仿照着陈风的句式,“苏州的苏,三点水的沂,修改的修。”

  “三点水?”陈风一时没有想到哪个字,“哪个yi?”

  “三点水一个斤两的斤。”

  苏沂修很多年没单独和陌生人见过面了,方才陈风握住他的手,陌生的触感和温度让他极为不适,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要收回手。

  他隐隐猜测,或许自己还是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记忆中的那双手柔软而细腻,但陈风常年执笔画画,手上分布着大小不同的几个硬茧。

  他曾想过要一辈子都守着杨衫,但他现在又要试着去接受别人了,苏沂修不知道为何,他此刻仿佛一个偷情被抓的奸夫,尽管并没有人来谴责他。

  除了他自己。

  苏沂修总是习惯性的和陈风保持距离,两人漫步在步行街的一侧,各式新奇的小摊琳琅满目,而他的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些画面。

  杨衫和他十指相扣走在这条街上。

  杨衫在某个无人的拐角处和他亲密的拥吻。

  杨衫为他买来一束玫瑰,悄悄塞进他的兜里。

  杨衫在地摊上买了一个戳戳乐,说做好了送给他当摆台。

  他此刻还是很想逃避,躲进自己的屋子里,谁也不见。

  “你在想什么?”陈风发现苏沂修走神,“你吃过饭了吗?”

  “嗯?”思绪回笼,苏沂修深吸一口气,陈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苏沂修回答道:“还没有,你呢?”

  “我吃过了。”

  陈风发现了苏沂修不经意的闪躲,理所应当的地将他归为社恐,于是自觉地拉开距离,让他能自在些。

  但这并没有打消陈风的积极性,相反很对他的胃口,如果对方一上来就对他勾肩搭背,那他才要避而远之。

  走至一个人少的地方,陈风让苏沂修先站在此处等候,自己则转身离去。

  东台步行街位于尧青十分繁华的地段,恰逢周日,密集的人群让苏沂修有些无所适从,他向后退了退,站在一家没有开门的店铺前。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店铺老板来营业,苏沂修只好又退回了原地,陈风还没有回来,苏沂修抬头向前方望去,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心中升起几分愧疚,猜测应该是陈风嫌弃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跟网上一样冷淡,人家不鸟他了,拍屁股走人了。

  也是,陈风的条件没比他差到哪去,追他的男人指定一大把,自己这样的性格必定不讨喜,还非得尝试网恋这条路,让别人平添失望罢了。

  他转身打算离开,胳膊却被人拉住,苏沂修回过头,那人又立刻松开了手。

  “不是让你等我吗?”陈风将几个包裹塞进苏沂修手中,后者下意识接过,“店里人有点多,排的时间有点长,给你买了杯小米粥,一个鸡蛋,包子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让店员推荐的。”

  “早饭还是得按时吃,年轻人要注意养胃。”

  这话陈风早就听无数人讲过,自己进了医院以后才正经重视起来,现在他又开始同别人讲了。

  苏沂修平时八点之前就能用完早餐,只是今天要见陈风,一想到这他就有些莫名的焦虑,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水就跑出来了。

  “谢谢,”苏沂修说,“我吃什么都可以。”

  陈风本想问问他早餐的喜好,但看苏沂修那股子客气到不能再客气的劲,还是决定直接买了给他比较合适。

  他们预定的火锅店在十一点半开门,两人从步行街一头溜到另一头。

  陈风买了不少东西,三对耳钉,买来送给陈青,一对红围脖,买来给老人家,苏沂修就在他身旁跟着,陈风到店里去,他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出来时习惯性的拿过对方手里的购物袋。

  逛完时已经是十一点,两人开始向餐馆出发。

  “累不累?”苏沂修看陈风中间都没停过,“要不要歇会?”

  从前杨衫喜欢逛着歇着,他也就习惯问人这么一句。

  “是有点,”陈风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去店里歇着吧。”

  随后又解释道:“这里人太多了,怕你会不自在。”

  苏沂修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方才还在纠结如果陈风真的坐在长椅上歇着,他是该站着还是坐着。

  陈风想得倒是挺周到。

  火锅店开在步行街上人流量相对较少的地段,苏沂修在陈风身后帮他推开门,陈风有些意外地道了句谢谢,心想这人还挺有绅士风度。

  苏沂修核销完订单,两人面对面坐到餐桌前,陈风拿下背包,拉开拉链,从里边拿出一个简易相框,框中是他给苏沂修画的速写。

  “时间有点紧,随便装裱了一下。”

  苏沂修伸手接过,米黄色的纸张,干练的碳迹,下笔的人手法熟练精准,适当的细小线条为画面增加几丝朦胧的韵味,右下角还有陈风的花体签名。

  有些客户会认为签名影响画作的观感,于是陈风补充道:

  “那个签名如果不喜欢可以擦掉,相框是可以拆卸的。”

  “无妨,”苏沂修轻笑,抬眼看进陈风的眼中又快速移开,“不碍事。”

  他有些不太敢直视陈风的眼睛,那双眼睛过于真诚而清澈,苏沂修自认为担不起这眼神。

  陈风的手机震动,陈青发来了信息。

  【暴躁老妹】:约会怎么样?

  【臭画画的】:很好。

  【暴躁老妹】:合你心意?

  【臭画画的】:合的很。

  【暴躁老妹】:展开讲讲?

  【臭画画的】:非常绅士,不乱说话,成熟稳重。

  【臭画画的】:他来了,回家跟你细说。

  苏沂修端着料碗走来,火锅也刚好端上来,陈风几天没见油荤,闻见牛油底料的味道咽了咽口水,苏沂修看见陈风喉结滑动,问道:

  “饿了?”

  陈风点点头,笑着答:“是有点。”

  苏沂修转身又去自助区拿了个黄油面包,想起陈风说自己喜欢清淡的,又换成了全麦的。

  “火锅可能还需要一会,先垫垫肚子。”

  许是到了饭点,店里的人多起来,火锅升腾的雾气糊住了陈风的眼镜,他将其摘下放到一边。

  陈风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叫苦不迭,闻着牛油锅却只能吃清汤,真是要活生生把人馋死,苏沂修见陈风总往红汤那边瞅,用公筷给他夹了片牛肉放在盘子里。

  “要不你还是尝尝吧。”

  再不尝尝口水要掉盘子里了。

  陈风盯着那块牛肉,心想这跟把肉包子塞狗嘴里有什么区别。

  就吃一块。陈风发誓,绝对就吃一块。

  “不是很辣吧?”苏沂修问。

  “好吃,”陈风吃完以后没什么不良反应,于是又夹了一块。

  苏沂修见状拿起毛巾握住锅两端的把手,将红油往对面转了转。

  两块,三块,四块。

  陈风实在撑不住劲了,赶忙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陈风拿起温水猛喝两杯,强行把胃填满。

  苏沂修也有些饱了,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走吧。”

  陈风心里吐槽到,这不也没什么嘛,那老医生净吓唬人。

  出门走了两分钟,这报应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胃不好的宝宝一定管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