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节目组的尿性,续编是不可能单纯编个故事就完事儿了的。

  休息一晚,第二天他们就去了昨天看皮影戏的地方,不过这回不是在大堂,而是直奔后门找表演班子的师傅们拜师学艺。

  拜师要拜师礼,领头的师傅给他们出了考验,一行人东奔西走一整天总算凑齐,夜幕将至才完成拜师。

  拜完师分组,队伍里的小年轻,比如甜圆、涵成和阿瑟被留下来给师傅们端茶倒水顺便学艺,江质眠、刘玲玉、陈友林和嘉成回去构思续编的剧本。

  他们都是手握无数剧本的人,唯一一个非演员出身的嘉成,也对节目流程很有经验。几人一拍即合,续编过程中火花频现,几乎没有闹过意见分歧,小矛盾也轻松解决了,两天时间就拿出了完整的“小情侣爬山·续”。

  倒是拜师学艺组那边没那么顺利,看点也更多,三个当红明星被师傅们挑三拣四,阿瑟将用脸撒娇这一必杀技使用得如火纯情,少受了许多苦。涵成和甜圆不会拐弯,时常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平时你来我往的互怼都少了,抱团惺惺相惜。

  不过最后的结局是好的,续编出来那天嘉宾们自掏腰包,骑着三轮车每个村到处去送免费的演出券。乡亲们相当热情,夜里正式表演的时候台下座无虚席。

  三位戏骨联合出品,一位主持把握节奏,习惯站在台前的当红明星转到幕后,全神贯注操作手上的皮影。

  连配音也是嘉宾们倾情奉献,刘玲玉充当山顶吸睛的美佳人,甜圆是活泼女友,江质眠则配音那位朝三暮四的男友。

  影后影帝的台词没的说,甜圆胜在自然可爱,整出续编下来底下的观众们没喝倒彩,反而笑声频现,到“河东狮吼”“我的野蛮女友”式的大团圆结尾一出,观众席上掌声雷动,还有人站起来叫好。

  后台紧张的师傅们长舒一口气,和这些临时徒弟一一拥抱,头回送上软话和夸奖,甜圆的眼睛都红了。

  台上台下都圆满,第二期《田园诗》的录制也到了尾声,再过一宿嘉宾们又要短暂告别。

  飞行嘉宾只待一期,当天晚上阿瑟把自己的竹编手环给了陈友林,让他带回去送给小女儿悦悦。还在镜头下通过陈友林的手机和陈悦悦视频连线进行了隔空互动,刷了一波以前三人同录综艺的情怀。

  回到房间,江质眠正在收拾行李。

  他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比阿瑟要早一个小时。

  这几天阿瑟被师傅们折腾得够呛,每天回来倒头就睡,没什么精力撩拨他。这会儿见了人生出点儿新鲜的意思,半蹲下来贴在对方耳边说。

  “眠哥,剧本很棒,我很……喜欢。”

  尾音化成一声叹息,低哑缠绵地吹进江质眠的耳朵。

  江质眠的动作蓦然停下,手指有条件反射、难以自控的微屈,接着,他面色不改地往后一抬胳膊,兜住了阿瑟的大腿。

  “谢谢。”

  他声音带笑,双掌轻轻一捏,随即攥紧了,小臂发力,扣着阿瑟的大腿起身。因为突然的悬空,阿瑟不得不伏在他的背上,手掌撑住他的肩膀——居然就这么被江质眠背了起来。

  虽然是家中很受宠爱的独子,但十岁之后阿瑟就没被任何人背过了。腿脚健全,莫名其妙被人背起来,有些过于亲密,又……

  又让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失去所有攻击性了。

  阿瑟过了两秒钟,直到江质眠颠了颠他才反应过来。难得体会到尴尬,挣扎又怕对方撑不住把他摔下去,徒劳地伸展了两下长腿,耳朵红了。

  “干什么呢,别闹了。”他说:“放我下去!”

  江质眠却问:“你还记得我们打的那个赌吗?”

  看腰鼓那天,由江质眠主动提出,阿瑟决定赌注,他们用那串蛇形手环打了个赌。

  阿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记得。”

  江质眠说:“你现在可以回答了,答对了我就放你下去。”

  阿瑟挑起眉头:“难道我答错你就不放我下来了?”

  江质眠语气听着不像在开玩笑:“是,不放。”

  阿瑟盯着他的后脑勺,发尾修剪得整整齐齐,青色的发茬干净利落。后脖颈的曲线优越,皮肤护理也很好,保持着柔软与干燥。脊骨微微凸出,脖子与肩膀连接的肌肉非常紧实,他手掌摁在上面,能感受到男人斜方肌里蕴藏的力量。

  他被引起兴趣,顿时也不尴尬了,反正受累的不是自己。

  两人身材相差不大,江质眠肩线比他还稍宽一些,弯腰承受着他的重量时脊背与双腿都稳稳当当,让阿瑟觉得像乘着一艘轮船。

  “不放能怎么办?”

  他俯下身,彻底把体重压下去,胸膛挨着对方的背。手臂绕过脖颈,食指在江质眠的喉结上轻轻一刮:“难道还能背着我录完整季的《田园诗》?”

  阿瑟戴了关节戒,细细的黑色指环卡在指节的位置,显得他的手指更长。金属材质和温热的皮肤一齐从喉结划过,带出微小却难以忽视的刺痛、麻痒。

  手掌拢得更紧,五指隔着单薄的夏季睡裤陷入青年饱满柔韧的大腿肌肉,江质眠侧过脸,唇角的弧度清晰,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不止是《田园诗》,我可以背着你一辈子。”

  一辈子。

  这三个字吐出来的时候阿瑟愣住,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等他反应过来这的确是江质眠亲口说出来的,骤然肩膀耸动,表演欲被天生的刻薄战胜,头一次在江影帝面前发出了放肆的大笑。

  笑声里的嘲讽与嚣张无遮无掩。

  他们是什么关系?江质眠手上还带着前任的婚戒,晚上还通着前任的电话,阿瑟对他么,本来也只是好胜心驱使下的撩拨,两个人连逢场作戏都算不上的程度。

  江质眠有什么立场,又抱着什么心情对他说这句话。如果是调情,那就太低级了。

  阿瑟手肘压在他的肩膀上,手掌撑着脸颊,缓慢收了笑。侧头懒洋洋地说:“对不起啊,我想起高兴的事。”

  江质眠没揭穿他的敷衍,竟很平静地转移了话题。

  “你说喜欢续编的剧本,可惜那只是大家的剧本,不是我的。你想听听看我的版本吗?”

  阿瑟两条长腿挂在他腰侧,无可无不可地一应声。

  江质眠笑了笑,说:“我会叫它——《囚禁孔雀》。”

  经过种种矛盾、一路磨合总算成功登顶,同时与男友达成真正的心意相通,正准备接受幸福的女友忽然发现本该有的亲吻迟迟没有落下。

  她疑惑睁眼,却发现男友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美丽的女人。

  人和人之间会有磁场吗?一见钟情是否真的存在?男友的表现也可以解读为好色心起,女友心中却蓦然爆发出剧烈的不安,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男友,对方却在唇瓣相贴的那刻下意识躲开。

  警觉瞬间成真,女友满目荒唐,不敢置信。

  男友内疚且自愧,可眼见不远处让人心动的姑娘要转身离开,他追了上去。

  曾经走在她前方,引导着她,鼓励着她,支撑着她的这双腿,也能有力地抛下她奔向别人。

  其实不一定是这个姑娘。

  不一定要磁场吸引、一见钟情,人的一生那么长,能够发生的意外那么多。男人的感情,甚至是已经经过磨炼的感情,又能在时间的大浪淘沙下坚持多久呢?

  女友在这一刻幡然醒悟,她没有哭,反而笑了。

  男友追上了让她心动的姑娘,两人约好第二天一起下山。

  女友一个人搭好了露营的帐篷,挨在男友与姑娘帐篷的不远处,等深夜隔壁情热的动静消失,她去请男友过来谈一谈。

  欲望得到暂时的满足,愧疚之心重燃,男友整理好着装应约。

  在女友一个人搭建的帐篷里,进门便是陷阱,脚踢到横绑的绳子绊倒。人摔在地上,被用登山绳勒住脖颈。男友几近休克,终于失去挣扎的力气,于是女友将他调整成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姿势,缚住手脚,小臂卡进他的嘴巴,用柔软的皮肉当做堵嘴的布料。

  然后一边抱着他,一边用登山镐一点点砸碎他的膝盖骨头,砍刀断骨剔肉,截下了他的这双腿。

  这双走在她前方,又奔向别人的,美丽修长的双腿。

  “以后我就是你的腿,我会背着你一辈子。”

  江质眠的嗓音是浑厚的,被评价为“天生适合说电影台词”的声音仿佛浸润了这场大夜的所有寒意,娓娓道来一段血腥爱情故事。

  故事讲完,他纵容且温和地问正背着的漂亮男人:“我的版本还蛮有趣,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张扬的笑声消失了。

  阿瑟闭上嘴巴,不自觉地蜷起双腿,手臂乖顺地抱住了江质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