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连祠从楼上下来,他常常会被老板叫过去,老员工们对这件事已经习惯了,私下里猜测他和老板有很近的亲戚关系,说不定那辆杜卡迪都是老板给买的。

  既然是老板的亲戚,那和他们这些打工人必然是不一样的,而且鹤连祠每周来的次数都不多,他不在的时候还得有个常驻的领班负责店里的事情,鹤连祠只是短暂的挂个名头而已。

  老员工们想通之后对他的态度热情了不少。

  鹤连祠接过前台客人打来的电话,是一家三口,想给他们的宝贝女儿过生日,预订了餐厅的晚餐位。之所以订个西餐厅是因为之前店里做儿童节活动,派了两个戴着兔耳朵的店员在门口给路过的小朋友发棉花糖。

  当时鹤连祠没去发糖,但在餐厅外面抽烟。他靠着玻璃墙,厚度适中的嘴唇抿出灰白的烟雾,极为自然地吐了个环形烟圈。烟圈升空消散,他面前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短短的五根指头张开,是人类幼崽的白胖小爪。

  鹤连祠怔愣一秒,顺着这只爪看到一眼不眨盯着他的小孩,又扫向小孩几步外皱着眉头的夫妻。

  其实这里和店门有一段距离,不过他身上的制服和那些发糖果的店员是同一卦的,能认出来属于一家店。

  鹤连祠偏头朝旁吐出口腔里残余的烟雾,掐了烟,残留的烟蒂放进口袋,在家长忧心忡忡的目光里牵上胖爪,领着小姑娘到了店门口。负责发糖的员工手里拿着托盘,里面是各种造型的棉花糖,小姑娘选了一个红色蝴蝶结样子的,学着鹤连祠把糖果放进了口袋。

  还郑重地拍拍。

  鹤连祠被她逗乐了,用没拿过烟的左手轻微地贴了一下她的脸。后来小姑娘跟着她父母走了,这家人因为小姑娘的喜好成了餐厅的常客。

  “嗯,都准备好了。”鹤连祠拿着电话,单手翻阅订单记录:“晚餐菜品是……”

  他脊背挺拔,只是略微垂下头,眼睛朝下看时睫毛非常明显,侧脸的线条刚硬又锐利。声音却很平缓,咬字清晰,是让人很容易听清的音调。鹤连祠的长相似乎不太适宜从事服务行业,穿上燕尾服却又显得十足绅士,像十九世纪英国贵族庄园中彬彬有礼的上流管家。

  菜品都是根据客人以往的用餐喜好来的,送了慕斯蛋糕和一小碗长寿面。那家人没听到什么忌口的菜,确认鹤连祠晚上会在店里后就满意地挂了电话。

  “鹤哥,你好受欢迎啊!”

  边上他们组里负责和客人沟通的妹妹露出羡慕的表情,半真半假地说:“我嫉妒死了,我在这里干了这么久都没遇到多少这样好说话的客人。”

  鹤连祠的确是不同的,尽管他本质上干的一样是端盘子的活,但很少有人会对他呼来喝去。也许是鹤连祠看起来不大好惹,又或者他的装束太应和店内的装修,将餐厅的整体气质都拔高了一个档次,来这里消费的客人也产生自己是“上等人”的幻觉,再干低素质的事就不那么容易。

  对于其他员工来说也一样,他们偶尔和鹤连祠闲聊,但几乎不问涉及隐私的问题,连年龄都没问过,明面上都叫他鹤哥。

  “没什么不一样。”

  鹤连祠把电话放好,让出接电话的位置,走前对着她笑了笑:“你也很讨人喜欢。”

  擦肩而过时闻到隐隐约约的薄荷香,是半个小时前郑青亲手喷上的气味。被说了“讨人喜欢”的妹妹留在原地,两秒后尴尬地摸了摸发烫的脸。

  鹤连祠一直留到晚上陪那个小姑娘过完了生日才走,他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郑青也不管他。还经常看不得他干活,总是捣乱在店里最忙的时候叫他上去,两个人一起摸鱼。

  今天待的算是比较久了,他跨上摩托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亮了,洒下来的光正好照亮中间这弯灰色的长道。

  夜间街上没什么人,但Diavel的速度还是跑不起来,极限车速的一半都不到。尽管这样也很快了,鹤连祠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灰银质感的皮衣让他像只在黑夜里滑行的黑鼬。

  Diavel在到学校之前先停在了一家甜点店,因为鹤连祠在行车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挂着蓝牙耳机走进店门,电话那头一整个宿舍的孙子正在群魔乱舞地点餐。

  他就读Z大金融系,加钱把宿舍换成了两人间,舍友是在读研究生的学长,已经跟着导师跑项目,神龙见首不见尾。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学机械的,寝室隔的不远,交情始于游戏五黑。

  “小白要的蛋糕?”鹤连祠看了一眼橱窗,给店员指了一个全粉色带巧克力和坚果碎的,点名辱骂:“都长到一米八了,让他少吃点三岁小孩喜欢的东西。”

  耳机里一片响亮的笑声,很快手机那头就换了个声音,清清亮亮的。

  “鹤连祠。”一米八的三岁小孩说:“我要和你单挑。”

  鹤连祠扬起嘴角,提过包装好的蛋糕转身朝门口走,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有人先叫出了他的名字。

  很熟悉的声音,鹤连祠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Rick。

  Rick是网名,真名叫陈止冬,他长了一双灿烂的桃花眼。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的时候对鹤连祠说他出生在春天,刚刚过完妈妈最讨厌的季节,所以被取名叫陈止冬。

  朴实又浪漫的名字,不过这和鹤连祠没什么关系。

  他和陈止冬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曾经的长期炮友,就像他现在和郑青的关系一样。

  但陈止冬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是鹤连祠的前任。

  Z大那个花里胡哨的同志群,群里的人最开始并不叫鹤连祠“鹤神”。进群先爆照是传统惯例了,那之后群友都喊他帅哥,骚一点的喊老公。称呼的转折点就是陈止冬。

  鹤连祠在他们系乃至整个学院的名声比他在同志群还要响亮,新生刚入学看不出才能的时候他就因为脸火了一把,高考成绩被爆出来后又加上了学霸的光环,暗恋者多于过江之鲫。

  有人爆料鹤连祠是gay,但从外表也不能得到鹤连祠是同志的证据,所以又有人反驳说鹤连祠是双性恋。关于性向的争论暗地里持续了一阵子,也没有人真敢跑到鹤连祠面前问。

  陈止冬就是在这个时候来认识的鹤连祠。

  他在图书馆搭的话,态度其实很明显,鹤连祠挑人只挑脸,两三次“偶遇”两个人就在酒店过了夜。

  陈止冬在床上很配合,长相也符合鹤连祠的审美,事后陈止冬问他还能有下一次吗,鹤连祠点了头。

  两个人加了微信好友,发展长期关系,本来没什么波澜,直到有一天鹤连祠的QQ私聊被刷爆了屏。

  一帮同性向的人私下拉个群目的当然是很明确的,这个群的日常就是相亲、发约炮信息,外加吐槽直男。

  鹤连祠有两台手机,他惯用微信,绑微信的手机用来正常社交——长期炮友也算在里面。另一台用来应付不大愿意联系的人和419,QQ是上大学后新注册的,绑的就是这台手机。

  陈止冬是搭上他之后才加的群,爆照环节发的居然是和他的床照。

  照片看着是从视频里截出来的,鹤连祠没印象陈止冬在床上拍过视频,那大概就是陈止冬在他来之前先把手机摆好了位置,调成了摄像模式。

  群里人疯了,都没来得及@鹤连祠,满屏都是求完整版。

  陈止冬实在不怎么聪明,他问过鹤连祠用不用QQ,鹤连祠随口说也绑的手机号。他应该是在群里搜过了鹤连祠绑微信的号码,没搜到,就以为鹤连祠没在这个群。

  他把群名片改成了13.14,正刷屏的群友立马八卦名片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和鹤连祠谈上了,陈止冬说是。

  又说,13.14的意思是今天是攻略男神后的第13天,以及准备甩掉男神的倒计时第14天。

  这句话说完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有人问陈止冬:你不怕鹤连祠看到吗?

  陈止冬说怕什么,他又不在群里。还让大家帮忙保密。

  床照和聊天记录当天被几乎所有群友打包发到了鹤连祠的私聊,没人拆穿陈止冬,群里一千多人默契地围观他在倒计时14天里炫耀鹤连祠送他回寝室、给他买奶茶、为他吃醋……一半的事实加上一半的臆想,造就了群里持续了14天的集体狂欢。

  倒计时最后一天陈止冬说要给群友直播他们的分手炮。

  然而,那天的分手炮最终是用鹤连祠的手机播的。

  ——当晚陈止冬被绑在床上,挨*挨到脱*。

  鹤连祠全程没露脸,连喘息都轻微,声音被陈止冬的惨叫盖过。只能看见男人动作时山峦一样起伏的坚实背肌,直起身时舒张的健壮胸膛、淋着汗的腹肌和脖颈上如蟒般蜿蜒的青筋。

  视频的最后鹤连祠用陈止冬瘫软的手指解了锁,当着所有人的面删了他手机里的偷拍视频,问他还有备份吗?

  陈止冬双眼失神,满脸都是水,夹着汗和泪,呆呆摇头。

  手机镜头完整地录下他被搞傻了一样的神情,接着听到鹤连祠低沉的一声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拍了拍陈止冬的脸,直播关闭。

  事后Rick退群,群友改口叫鹤连祠“鹤神”,直播录屏被奉为镇群之宝。

  他和陈止冬也很久没见,鹤连祠意外会被陈止冬叫住,平静地和他打了招呼,准备走。

  但没走成,陈止冬奔上来抓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我好傻哦,之前单开了一个分卷排雷,但是昨天看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为啥那章排雷显示到了正文后面。就重新调了一下格式,把排雷放到正文第一章 了...所以现在目录上每章前的序号和章名不一致,大家不要介意(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