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怎么样?”许康琪把镜子对准冬绥,满怀期待地问道。
冬绥还没开口,就被夏安抢了先:“我觉得眉毛淡了点。”
许康琪终于忍无可忍:“夏安!我没问你!你一直在这晃悠什么呢?有这闲心还不如去把舞练几遍。”
不能怪许康琪脾气差,实在是因为夏安太烦。她给冬绥化妆化了多久,这人就在这晃悠了多久,跟只嗡嗡嗡的苍蝇似的,挥之不去。
“好吧。”夏安一屁股坐到冬绥旁边,拿出手机:“我去刺探敌情了。”
许康琪小声跟冬绥嘀咕:“这人占有欲怎么这么强?”
冬绥也觉得有些好笑。但许康琪正在他脸上描描画画,他也不能动,于是只能强忍着笑意,眼睛弯成了一道浅浅的月牙:“......可能是因为最近邪火旺盛吧。”
许康琪拿着眉笔,又在他眉毛上细细填充了些颜色。画完之后,她往后退了些,远距离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完美。”
“底子好。”说完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
冬绥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冬绥的眉眼确实漂亮,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就像醇香的酒,年岁一久,才能渐渐品出其中的韵味。
眉眼婉转若雾山,面皮干净白皙,脸廓既不锋利也不过于圆润。鼻骨挺而直,端端正正的。嘴唇不薄不厚,涂了层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口红,秾丽的颜色晕染开来。与夏安那种极具侵略性的锋利长相不同,他更像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富贵公子哥,跟水墨画里走出来似的,美而不妖,浓而不艳。
此刻他垂着眼,密如鸦羽般的纤长眼睫落下一片光影。
夏安一时看得有些痴,还是一旁的女生提醒他要收拾东西回学校,他才着急忙慌地站起身,同手同脚地往外走。
“啧啧啧。”许康琪意味深长地唏嘘一声:“给人迷得都找不着北了。”
冬绥抿了抿唇,试探性地唤他:“夏安?”
夏安立马刹车,看向他的目光竟有些躲闪。
一个大男人难得束手束脚地站着,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脸庞还可疑地浮上一抹红晕。
冬绥走到他身侧,偏头问他:“我好看吗?”
许康琪和另外两个女生在前面有说有笑,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情况。
夏安大着胆子,俯身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狡黠地抬手抹了抹嘴唇,笑道:“我的宝贝最好看。”
冬绥还在愣神间,就听见前面传来许康琪火冒三丈的声音:“夏安!刚给你画好的妆,你怎么又把口红擦了?!”
“卧槽。”夏安大吃一惊,连忙认错:“我错了大姐!轻点打!别打脸别打脸!”
“谁是大姐?!”
班主任运气很好。他们的节目抽在偏后的位置,给足了准备的时间。
“呦?这不冬小绥嘛!”程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大大咧咧地搭上冬绥的肩膀,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冬绥。
坐在沙发里玩手机的夏安抬头,如鹰隼般锋利的目光立马锁定不知天高地厚的程豪按在冬绥肩上的那只手。
“这么较真干嘛?”程豪讪讪地收回手转而倚在墙上:“话说咱冬小绥长得真是标致,也难怪能给夏哥迷得神魂颠倒的,这换谁不迷糊啊?”
这里是舞台后面的休息室,人流量也大。许多人听了这话,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
冬绥脸一红,立马转过身去,美其名曰“面壁思过”,企图逃避那些探究的目光。
而此刻学校磕cp大群已经炸穿三里地了。休息室里也有不少磕cp大队队员,程豪一语激起千层浪,许多腐女腐男们纷纷拿起手机奋斗在吃瓜前沿。
“卧槽卧槽!最新进展!咱们的“夏冬”组经过死党程豪的官方认证,盖了戳了!放心磕!”
“啊啊啊啊好幸福啊,有什么事情比我的cp是真的还要让人激动?狂炫一大把狗粮!”
“有没有在场的姐妹描述一下现场的情况啊?本人真的很需要一线吃瓜姐妹们的一手资料!”
“我我我我在!冬绥现在正在面壁思过,夏安没有反应,但看得出来在笑!我的天啊,怎么能这么苏啊?不愧是我看上的帅哥!不好意思跑题了。现在两人还没说话,但是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何思齐他他他......过来了!”
“何思齐干嘛了?继续说啊,一惊一乍的是要急死谁呢?”
......
至于为什么一线吃瓜群众没了声音,原因很简单,因为眼前的一幕太具有视觉冲击性,把她的手机惊掉了。
只见何思齐头戴粉红色的假发,脸上涂着重重的油彩,还穿着勉强能遮住胸肌和大腿的小裙子,聘聘袅袅、一步一扭地向程豪走来。
还不忘花枝招展地向各位休息室的观众360度无死角展示他奇特的穿搭。
程豪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难得瞪大了眼睛:“不是,等等。你说要惊艳全场就是这么个惊艳法?”
体委也小心翼翼地虚扶着踩着高跟鞋的陈蓓缓缓走来。还没走近,体委果断转身,掉头就要走。
幸亏陈蓓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才不至于让体委临阵脱逃。
体委哭丧着脸:“很难说,我并不想认识他。”
何思齐扭过头,风情万种地对两人抛了个媚眼,随即将浓妆艳抹的大脸凑近程豪:“怎么了嘛小豪豪,这样的我你不喜欢吗?”
已经被惊吓过无数次的程豪早已经心如止水,他一脸淡定地推开何思齐凑上来的那张花脸,并且在众人还没回神的时候一脚给人踹出两里地。
何思齐受伤地抱着自己,哭唧唧:“呜呜呜小豪豪,你家暴!”
我们不得不感叹吃瓜群众的身残志坚般的钢铁意志。只见那名女生捡起掉在地上摔灭了半边屏幕的手机,不能打字用键盘,就用语音来传达硝烟弥漫的战场的一线战况。
“卧槽卧槽。新战况:何思齐说程豪家暴!这是不是变相承认他俩是一对儿?”
“他俩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给爷按头磕!”
“......”
画欧美大浓妆穿性感小吊带的何思齐带来的冲击力太强,冬绥缓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夏安的衬衫:“好,好刺激。”
见惯了何思齐各种名场面的夏安对此见怪不怪,他甚至还用手机抓拍了一张,顺便发到他们那个“相爱相杀一家人”的群里。
夏天的冬:[图片]
不是花蓓哦:哇,好性感的小野猫,程豪一定很喜欢。
我真的是直男:滚蛋。
超级芭比公主:呜呜呜小豪豪,不要这样对我。你忘了当年大明湖畔的小何何了吗?
我真的是直男:[无语].jpg
木华:我真的想逃......
下一个节目就轮到他们俩了。何思齐把裙子掖了一掖,足蹬恨天高,身姿袅娜,昂首挺胸,自信地走到幕后。
他挽着程豪的手臂。看得出来程豪很不乐意,连脸上的表情都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近人情。
何思齐戳了戳他的胸膛:“紧张吗?”
程豪面无表情:“看见你之后,觉得都还好。”
“好狠心 。”何思齐故作伤感:“你难道忍心看美人暗自神伤,默然垂泪吗?”
“不。”程豪撇开他的手:“你顶多算个人。”
何思齐“......”
“六班的舞蹈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当真应了那句‘美人柔无骨,一舞动京城’,感谢六班的表演。但光有惊鸿舞也不够,还要有妙曲助兴!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七班带来的歌曲《玫瑰少年》!”
台下响起如潮水般的掌声。
而当幕布撤开,顶光灯落在垂手肃立的两人身上时,逐渐褪去的掌声瞬间推向另一个欢呼的高潮。
何思齐的女装扮相霎时间惊艳无数人,不少人纷纷举起了手机,记录下这郎才女貌的一幕。
程豪今天的妆造也让人耳目一新。他梳了个清爽的大背头,所有的头发都被整齐地梳理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雪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深邃的阴影。此刻他正抿着唇,敛眉肃目,随着伴奏的递进,缓缓开嗓,低沉的声音倾泻:
“谁把谁的灵魂,装进谁的身体。”
台下的人屏气凝神,感受着音乐带来的震撼。
“谁把谁的身体,变成囹圄囚禁自己。”
顶光灯点亮粉色的长发,何思齐手捧一束鲜花,悠长的音乐夹杂玻璃砰然碎裂的声音。
“这一点是他们自己自己加的吧?”冬绥小声问。
夏安凝神点头。
“乱世总是最不缺耳语,哪种美丽会换来妒忌。”
一高一低的声音汇合,共同唱出心声。
“你并没有罪,有罪是这世界。”
“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听见了吗,冬小绥。有罪的并不是你们,是这个偏激的世界。”夏安摸了摸冬绥的脸颊,低声说。
冬绥没说话,眼睛却氤氲湿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舞台灯光大开,彻底点亮整个礼堂。沉重的鼓点逼近,压迫着人们的神经。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你是你或是你都行。”
“会有人全心的爱你。”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所有人都自发地离开座位,跟随着歌声的指引,举起手中各种颜色的荧光棒。
七班的同学们更是直接拉起了一道长长的闪烁着绚丽光芒的横幅。
“他们无罪!美丽无罪!独特无罪!”
或如大江翻涌,或如泉水叮咚;或如万马奔腾,或如平原漫步。高潮迭起,嘶吼的声音猝然在耳边炸裂开来,带来的情感冲击瞬间令万众息声。他们身后的屏幕绽开了数千朵玫瑰,它们簇拥着一个个因为凌虐欺辱而魂归天堂的无数美好的面孔。他们生前曾经欢乐过,也曾悲伤过;他们有过朝气蓬勃的希望,也曾有过跌落谷底的绝望。他们并非旁人所说的“变态”,“不正常的人”,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与所有正值年华的少年一样,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色彩,不为世人所诟病。
“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活出了自己的颜色。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们也需要来自世界对我们的承认与包容,就如同我们本身就希望融入你们一样。”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精彩,不是吗?”
站在幕后的冬绥,终于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