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转眼而至,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布置着里里外外,贴对联的贴对联,做年夜饭的做年夜饭,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市区禁止放鞭炮和烟花。想当年还在b县的时候,每年过年咱们都会在楼下放烟花。”冬绥贴好了对联,拍了拍手,万分感慨。
张名玉正和着面,闻言,她又往面里加了点水,笑道:“w市去年在江汉路放了一个晚上的气球,不知道今年会放些什么。”
冬宁撇了撇嘴,也过来帮忙。他动作娴熟地把和好的面逐渐揉成一个面团。张名玉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多年不见,你这和面手法有增无减啊。”
冬宁得意一笑:“那肯定,也不看我师承何人。我老爸当年可是当地有名的刀削面老师傅。”
两人在厨房里面紧锣密鼓地准备年夜饭,冬绥则在客厅里悠哉悠哉地......玩平板。
倒不是他不想帮忙,只是张名玉实在太过热情,根本不让他踏进厨房一步,并且拍着胸脯保证冬绥只负责吃就行了,一副冬绥要是敢说不她就敢翻脸的态势。
于是冬绥积极进行不抵抗政策,乖乖到一边玩平板去了。
他这几天下载了夏安经常玩的那个游戏,目前还处于摸索阶段,经常被打得找不着北。
有时候打着打着老被队友骂,又送来一整套举报加扣信誉积分套餐。老实人冬绥悲愤无门,自己玩的菜是事实,又不好意思骂回去,只能默默受着。好几次憋了一肚子火的冬绥被骂得实在受不了了,平板一扔,自己睡觉去了。
当然,一时爽的后果就是扣得更加猛烈的信誉积分。回过头来冬绥又要认命地去1v1打信誉积分。
领悟到冲动就是魔鬼这个道理的冬绥同志痛定思痛,决定使用注意力转移大法——狠狠给夏安记上了几笔。
所以这几天夏安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根本没人搭理,原因很简单——他被屏蔽了。
于是夏安更摸不着头脑了。
好在今天晚上冬绥脑袋比较正常,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觉得大年三十不给人发条消息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勉为其难地把夏安从屏蔽名单里捞出来,发了个十分官方的“新年快乐”。
勉强当一次狗吧。
这条疑似群发的消息却勾起了夏安莫大的热情。他先问了句冬绥旁边有人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二话不说地敲了个电话过去,满心期待地等着冬绥接通。
冬绥有些慌乱地看着屏幕不断闪动的平板,心虚地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拿着平板蹑手蹑脚地越过客厅直奔卧室。
一番惊心动魄的躲藏之后,冬绥躲在客房阳台上,俯瞰着楼下盛大的江景。他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喂?”
朝思暮想的声音就在耳边,夏安也顾不上冬绥闹的那些小脾气了。他开怀笑道:“冬小绥!想我了没?”
极具冲击力的声音穿透话筒直击耳膜,冬绥甚至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夏安明朗的笑容。
他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点完才发现夏安看不见。于是凑近话筒,非常小声地说:“想。”
夏安听到了,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可他还是忍不住逗他:“有多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夏安以为不会等到答案的时候,他听见手机里传来冬绥明显羞于启齿的声音。
他有些磕磕绊绊的,话也说不利索,可那些诉说着无与伦比的想念的字眼还是一字不落地涌进了夏安的耳朵里。
“很想......很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就是很想。”
思念达到了无法具体量化的程度,溢于言表。
夏安觉得胸膛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揪了一下,泛着酸酸的疼,没什么力道,却足以瓦解他所有的理智。
他喘着气,望着眼前这栋宏伟的高楼大厦,家家灯火通明。
“冬小绥,看楼下。”
那一瞬间,难以言明的震撼席卷全身,冬绥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令人不可置信的念头不断浮现其上。
“我来陪你过年了。”
张名玉将包好的饺子一个个下了锅,做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她又擦了擦手,去喊冬绥吃饭。
谁知道不用她喊,冬绥已经早早地坐在餐桌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张名玉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只好说:“饺子快煮好了。”
冬绥点了点头,只是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甜地笑了笑。
“谢谢妈。”
事实上任何女人都不能抵挡泛滥的母爱,强大如张名玉也不能抵挡。当她看到冬绥那个又乖又甜的笑时,瞬间就沦陷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应该会上去摸摸冬绥的头,充满怜爱地说一句:“这是谁家的小孩子,这么乖。”
于是神情恍惚的张名玉失魂落魄地进了厨房,还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导致盛饺子的时候被烫红了手心。
不过这些都无伤大雅。冬绥帮着张名玉把饺子盘和蘸料往外端。就在一家人准备吃饭的时候,冬宁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上来,说:“我在里面放了个有硬币的。”
张名玉正夹了个饺子准备往辣碟里蘸,闻言饶有兴致道:“好兆头啊。”
冬宁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又开始跟张名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都是他们大学时候的事情。
冬绥听不懂,也没心思听,只埋头一声不吭地吃着饺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夏安来了,现在就在楼下,但是他该怎么出去呢?
且不说冬宁绝对不会允许他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就连张名玉都不会允许。
冬绥颇有些苦恼,觉得嘴里的皮薄馅大的饺子也没什么味道,只是机械地一个一个吃着。
忽然,他咬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很硌牙,于是他下意识地吐到了手里。
然后聊得正酣的两人闭了嘴,齐刷刷地看向他。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不愧是我儿子,吃饺子都能吃出财运来。”冬宁率先打破沉重的氛围,喜不自胜地鼓起掌来。
张名玉丧气道:“我还以为会是我呢,毕竟我考核成绩还没出来,指不定还能往上升。”
随即她又一脸轻松地笑了起来,宠溺地看着中了奖的冬绥。
“不过给小绥也好,说不定咱们小绥以后比我还有出息呢。”
冬绥中了奖,冬宁比他还高兴。他举起手边的红酒,与张名玉举杯相庆。
“小绥很聪明的,你别看他平时闷不做声是个老实性子,私下里不知道多精明......”
眼见着两人又要一发不可收拾地聊起来,冬绥忙打断他们,急急说了一句:“我......我有事!”
他们对待冬绥一向很有耐心,见冬绥急得话都说不流利,就等着他捋顺话头。
“我想出去。”冬绥鼓足了勇气,终于把心底憋了很久,折磨了他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
张名玉大吃一惊:“今天晚上?”
冬绥迎着她讶异的视线,缓慢而又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
冬宁没说话。倒是张名玉斟酌了片刻,不赞同地说:“你在武汉人生地不熟,出去迷路了怎么办?”
冬绥差点脱口而出,说夏安就在楼下等着他,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冬宁和夏安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虽然冬绥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冬宁不喜欢夏安。
比如他经常在私下里教导冬绥远离混混(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冬绥始终觉得冬宁是在含沙射影);每次他从夏安那里住一段时间回来看冬宁的时候,冬宁看向夏安的眼神实在不算友善。
这倒是其次,主要是夏安也不是傻子,冬宁不喜欢他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但是两人之间就维持了一种很奇怪的平衡关系,即夏安提出的所有要求冬宁基本上都答应了他。
包括冬绥并不抱期待的,去夏安家住。
但是很离奇的是,平时冬绥稍微晚回一小会儿都能抱怨很久的冬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甚至于冬绥都怀疑冬宁是因为太缺钱所以把他给卖了。
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但两人之间这种剑拔弩张却又相安无事的紧张气氛确实让冬绥有些头大。
所以这次,他也不抱希望冬宁能答应他这个有些无理的要求。
毕竟确实如张名玉所说,他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武汉,一个不小心就没影了。更何况,就算有夏安陪着他,两人也未必找得着路。
毕竟夏安也是个b县土生土长的人,对w市说不定也一无所知。
谁知冬宁毫无波澜地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头,连眼皮也不抬:“你去吧。”
冬绥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冬宁说完这句话后就一言不发地吃着饺子,不开口了。
张名玉比他还震惊:“你自己的儿子,你放心放他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
冬绥也很想问。
“不会有事的。”冬宁安抚着张名玉,企图把她炸开的毛抚顺:“小绥有同学陪着他,不会有事的。”
原来他知道。冬绥暗暗松了口气。
张名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找了个自己用过的旧手机,插上电话卡递给冬绥,满脸担忧地说:“早去早回,有什么事情第一瞬间打电话。”
冬绥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他三下五除二地将面前的饺子一扫而空,草草说了句“我先走了”便飞快地跑了出去,还因为地板太滑差点摔了一跤。
张名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叮嘱道:“慢点。”
冬绥应了一声,眨眼间便冲到了门前。
夏安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