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冬绥夏安【完结】>第31章

  冬绥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那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并如附骨之疽般,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意志。

  “哈,这不是冬绥嘛!有没有兴趣跟哥几个玩玩儿啊?”

  “长得挺别致,声音也娘,你该不会是个娘娘腔吧?”

  “妈的,这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诶,你知道gay吗?”

  “这还不知道,我们班上好多女生都喜欢磕什么男男cp,感觉还挺好玩的。”

  “冬绥,你觉得怎么样啊?要不咱们也来试试?”

  无数只手蒙上了他的眼睛,扼住了他的咽喉。整个人仿佛坠入了无边地狱,等待他的只有一遍遍生不如死的凌迟。

  那些手满是肮脏,玷污过他的每一寸皮肤。他们将他的嘴封上,不许他和任何人接触。同时引导全校孤立他,骂他是个死娘炮,是个不要脸的贱货。

  他们会在每一次施暴后温柔地抚摸着他哭得红肿的眼眶,语气轻柔却又满含威胁的杀气。

  “我们的冬绥最乖了,他是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对吗?”

  “我听说你还有个爸爸,长得比你还嫩。”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昏沉黑暗中劈开一道撕裂宇宙洪荒的闪电,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让冬宁落入他们的手中。

  他们是魔鬼,心智和身体都还没成熟,却比他所见过的一切罪恶都可怖。

  他们的语言天真无邪,却能笑着对他做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面不改色。

  天真的对立面往往是邪恶。

  成年人的法则通用于心智未开的未成年人。他们远比大人想象得复杂的多。

  可这一切都不能由他来亲口昭告。

  在长达一年的不为人知的凌辱里,或许只有一个人发现了他的秘密。

  冬绥记得,那晚放学后,他被那群人强行带到天台上,在那里遇见一个来不及跑掉的人。

  那个人躲闪着他们的驱赶,目光却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样,冰冷粘腻,让冬绥无端想起了毒舌吐露的蛇信子。

  被赶到天台门口的时候,他还回过头来,对冬绥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让他不寒而栗。

  从那之后,冬绥经常有一种被人从背后注视着的感觉,这种感觉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他上课的时候,下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放学的时候,甚至被他们强迫着做一些事情的时候。

  一直伴随他到现在,组成他无数个噩梦中的一部分。

  如今,站在这里,直视着随安那淬着寒光的眼睛,他才终于知道,那道阴魂不散,始终如影随形的目光究竟自何而来。

  冬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上坚硬的墙壁。

  退无可退了。

  可是随安还在逼近,他那张并不算干净清爽的脸上绽开层层叠叠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像是坐在餐桌边一直暗暗垂涎着佳肴的食客,下一秒就会撕掉友好的伪装。

  “别怕,冬绥。”他的声音低如恶魔的呓语,尖细非常:“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语气可以说的上十分温和,毫无侵略性。可那看着他的阴戾眼神却是要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吃干抹净,最后连点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冬绥想偷偷溜走,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牢牢钉在墙上。那双爪子坚韧有力,像两把大铁钳一样制住他,令他动弹不得。

  “我是真心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快要疯了。我做梦梦的是你,发呆出神的时候想的也是你,我记得你那个时候的样子,无助,脆弱,又饱含绝望......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抑制不住地想象你在我身下的样子,那该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一幕啊......”随安说着,越来越激动,甚至浑身都开始微微战栗。

  他整个人几乎要贴到冬绥身上,嘴里呼出的臭气扑面,冬绥忍不住扭过头。

  “随安,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冬绥嘴上说着狠话,目光却不住看向厕所门口,希望能看到夏安的身影。

  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厕所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随安从里面反锁上了!

  冬绥在寒天冻地的天儿里急出了一身冷汗,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拖延时间的时候,却听见随安一声轻哼。

  大排档的厕所很小,只能容得下两个人。随安的手不安分地在他厚厚的棉袄外围游走,企图钻进他的衣领。

  “你他妈是个男的,怎么证明被我猥亵?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被玩烂了的人,根本不配让我做这种事,懂吗?!”随安狞笑着,三两下卸掉了冬绥那可以忽略不计的自保手段,顺利将手伸进了他的衣领里。

  冬绥目瞪口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也有着不小的力气,竟然被眼前看似弱不禁风的人轻易化解掉了。

  随安的精神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梦寐以求的人就在眼前,没有任何人阻碍。没有讨厌的夏安,不识时务的程豪和给脸不要脸的体委......所有人都被他隔绝在外,此时此刻,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厕所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冬绥想开口呼救,却被随安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他用胳膊肘抵住冬绥的胸膛,令他无法挣扎,另一只手却顺着他大开的衣领肆意妄为。

  冬绥怒睁着双眼,死死瞪着他。

  可这愤怒的眼神仿佛成了随安的兴奋剂,令他大脑一片眩晕,手下的动作也更加激烈、不顾一切。

  猎物的殊死挣扎往往能引起猎人最后一丝的虐待心理。

  就在冬绥以为不会再有人来、而他又要像几年前一样再度受到凌辱的时候。门外的一声呼喊唤起了他在极度屈辱下即将分崩离析的理智。

  “冬绥?”

  随安的动作瞬间停住,他双眼暴突,出离愤怒地看向厕所门口。

  厕所门的毛玻璃上映出了夏安的身影。

  冬绥趁随安分神的空当,卯足了力气将他狠狠推开。他深吸了一大口气,甚至因为动作太急猛烈地咳嗽了两声,门外的夏安听到动静,敲门敲得更用力了些,以至于整个门板都在轻轻晃动。

  “我没事。”冬绥喘匀了气,冷冷盯着被他推到一边还没缓过神来的随安。

  夏安停止了敲门,没了声音,但玻璃上映着的身影却还清晰可见。

  他还不放心。

  “随安也去上厕所了,现在还没回去。”夏安忽然说,声音平静,仿佛没发现厕所里的异样。

  冬绥把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领整理好,又看了随安一眼,把门打开了。

  夏安一看到角落里一蹶不振的随安,几乎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额角青筋暴起,露出了平时绝不会出现在脸上的可怖神情,二话不说便要冲上去揍他,还没进去,就被冬绥拦住了。

  “随安找我说了点初中时候的事情。”冬绥跟他解释,奇迹的是,他竟然面不改色地流利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要知道,他以前在夏安面前的时候,不是结结巴巴就是脸红,从来没有过说话这么流利的时候。

  夏安狐疑地看着他:“有什么事要到厕所里说?”

  冬绥笑了笑,把夏安连推带搡地请了出去:“说是叙旧就是叙旧嘛,恰巧在厕所里碰见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俏皮。蹲在厕所里的随安不由浑身一震,藏在凌乱头发里的眼睛迸发出豺狼似的光。

  夏安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捱不住冬绥将他使劲往外推,还不断扯东扯西地打着掩护,也就将信将疑地跟着他一起回去了。

  这场饭吃完也差不多入夜了。外面又洋洋洒洒地飘起雪,无声而又轻柔地落满天地。

  来时的路积了一层薄薄的碎冰,有些滑。众人在饭店门口依依惜别,约定来年开学再见。程豪还搂着冬绥上演了一出深情戏码,大致如下:

  程豪抱着冬绥的大腿(此处有夸张手法),痛哭流涕:“穗儿,穗儿,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冬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缠得羞愤难当,急急道:“你......你松手!”

  程豪抱得更紧了:“我不松!我舍不得!”

  这时何思齐也跑过来凑热闹。他声泪俱下地摸了摸程豪的脸,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儿啊,你走了,他可怎么办啊?”

  “你倒是功成名就了,留下糟糠妻在家里不闻不问,你好狠的心!真是天下第一大薄情郎!”

  两人一唱一和,搞得冬绥一头雾水。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夏安。

  夏安接收到他的信号,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偷偷凑到冬绥耳边:“作业。”

  冬绥立马心领神会,表示他苟富贵一定不相忘,还保证作业做完了一定第一时间发给他们。一通折腾之后,两人这才作罢。

  于是冬绥拉着夏安赶紧溜之大吉,生怕又被那俩活宝缠住。

  等走出了好远,冬绥才敢回头。程豪他们的身影已经在视线尽头凝聚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几乎要消失不见。

  漆黑的天幕低垂,远山掩埋在漫天的大雪里,如黛的墨色也覆上了一层暗淡的白,只有透过靠近山脚的那部分才能窥见其原本的秀丽容颜。

  天气冷,呵出的气都变成了若即若离的雾,将眼前的人都撕扯得模糊一片。

  “今年好冷。”冬绥虽然穿得很厚,却还是扛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气。他的嘴唇冻得发乌,牙关不住地打颤,还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夏安一直想着事,听到这句几不可闻的抱怨才回过神来。他这才惊觉冬绥冻得整个人都快僵了,也顾不上脑子里的重重疑点,大衣一掀便整件披在了冬绥身上。

  他里面只穿了件毛衣,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冰天雪地里,神色泰然。

  比他矮一截的冬绥靠在他旁边,连说话的声音都发着抖,他轻轻地将整个身体都半倚进他怀里,声音小小的:“你......你冷吗?”

  夏安刚刚在手机上打了车,闻言将目光从发着微弱亮光的电子屏幕上移开,注视着微微仰头看他的冬绥。

  他的脸冻得发红,像两轮红彤彤的太阳。

  他没说话,可雪已经落满了他的发顶,他的肩头,甚至落在他缓慢眨动的眼睫上。

  他的眼珠就像浩瀚无垠的宇宙,漆黑如墨却又暗藏万象。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专注地看着他。

  冬绥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清晰却又模糊。

  像水洗过之后又结了层朦胧的冰。

  “应该,应该很冷吧。”冬绥喃喃地说,将自己裹成了一团。

  他这个动作有些别扭,就像小时候睡觉要把被子抱着睡的稚童一样,想抓住些什么抱进怀里,却又碍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只能徒然把手收回了袖子里。

  雪越落越满,甚至不堪重负地顺着他的肩头滚下来,悄悄溜进冬绥的衣领里,濡湿一片,冰凉一片。

  “抱着我吧。”冬绥说,整个人都放任自流地依靠在夏安宽阔的胸膛上,他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我爸跟我一起睡的时候,总说我是个火炉。”

  夏安垂下眼,缓缓抬手将他彻底揽进怀里。

  可是他抱着的哪是个火炉,明明是比冰还冷的铁块。

  他的目光追随着疾驰而来的出租车车灯,由远及近:“你爸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