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小仁王,这是第几个了?”毛利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的眼泪后忍不住笑道:“我都不忍心看北条君那茫然的表情了。”

  “前辈也是帮凶吧?”仁王仰起头,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他们一个两个都认为我是短板是弱点呢。”

  会因为想要攻击弱点,而被这所谓的“弱点”反利用,本身就是实力不够的表现。

  这样明显的漏洞,欺诈师一旦抓住,就没有放过的可能。

  不过这一场比赛确实超乎意料的顺利。

  仁王本来还以为,对手是忍足的话,他的欺诈要更费心思一些才行。

  没想到高估了忍足。

  也是,毕竟在他印象里的忍足,是国三过后那个完全隐藏起自己的想法和情绪的冰帝的千重绝技天才,是那个在高中以后,布局不留痕迹,不动声色地控制局面的忍足侑士啊。

  况且他和忍足真的太熟悉了。

  在国家青年队里没少混在一起,甚至也组过双打。

  而对于仁王来说,组过双打的人,就意味着可以无障碍同调的人。

  甚至可以无差别cos出来。

  于是仁王突然就有了实感:原来重来一回,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便利条件。

  而他对于网球的认知,也该改变的更快一些了。

  等等……

  他的网球,到目前为止的进步如此缓慢,真的只是因为体能不足的关系吗?

  他能力所及的极限,这么容易,就触摸到了?

  仁王突然被闪过脑海的一霎的明悟给击中了。

  他握着水杯的手僵了那么一瞬,淡盐水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让他五味陈杂。

  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在幸村的带领下往前走,所以忽略了他比幸村多了二十年时光沉淀出来的技术吗?是因为前世每一次都会输给真田,所以在正选赛时,内心里就已经默认不会赢,那么容易就接受了输给真田的事实吗?明明打赢毛利前辈的时候,也是觉得理所当然的啊。

  我的技术,难道是有极限的吗?

  我的器量就只是如此吗?就算是面对着实际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幸村和真田,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在他们之下的位置吗?

  仁王雅治,你的骄傲呢?

  那些技术,精神力水平,阅读比赛的能力,都是真实的。而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

  如果一个普通的人,在经历过这样玄幻的事之后,或许会沉迷于虚幻,无法接受现实;也或许会陷入疯狂,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但是,仁王想,但是我可是欺诈师啊。

  可这一次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吗?

  就算穿越时空的不安和寂寞没有消退,但我仁王雅治,已经到了连真实都无法接受的程度了吗?

  仁王突然觉得浑身冰冷。

  这些对于真实感的感受度,和视角转变的实感,在遇到曾经的搭档,曾经的队友,甚至曾经的妻子时,都没有太多的感触,反而实在和忍足的一场比赛中,被他察觉。

  仁王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啊。

  这四个多月以来,实力的进步虽然稳定但是缓慢的原因;上一次的选拔赛时,输给了真田时微妙的心情;还有,明明可以做的更多,却潜意识里逃避着改变已有的时间线的心情……

  “干得不错。”幸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仁王放下水杯接过毛巾,对上幸村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比赛赢了怎么会不高兴。”仁王摇了摇头,用毛巾抹汗。

  在毛巾越过面庞的那一瞬间,他调整好了表情。

  ——就算是处于情绪复杂的阶段,欺诈师的本能也让他把假面摆在了最上面的位置。

  只是二十年时光所造就的欺诈师完美的假面,似乎骗不过幸村。

  “真的没事?”幸村故作苦恼地问,眼神里却有着某种笃定:“伤脑筋呢,明明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才对。”

  “第六感吗?幸村你总是在这方面很灵啊。”柳在后面的观众席听到对话,反射性地拿出了笔记本:“那看起来确实是有有趣的事发生了。”

  果然是那个“哪里发生了有趣的事就会在哪里出现”的幸村吗……

  仁王的嘴角轻微地抖动了两下。

  他无赖状地摊开手,作死鱼眼样:“噗哩,什么事都没有哦。”

  “哎呀哎呀,雅治你就是不坦率。”突然兴致爆发的幸村的声线徒然温柔起来,那一声“雅治”喊的仁王毛骨悚然。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在这样温柔的语气后,幸村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神圣起来:“不过既然雅治你不想说,就满足你吧。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是好事哦。”

  他眨了眨眼睛,笑开。

  仁王一愣,忍不住把脸埋在了毛巾里。

  “什么嘛,你的直觉是什么超能力吗——”时常显得轻佻的语音在毛巾下发闷,变得有些奶声奶气起来。仁王一边觉得自己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还不自觉撒娇是有多烦人,一边又觉得,不愧是幸村啊。

  那个不管是三年,五年,十年,还是几十年,都还是他们“部长”的男人。

  然后脑袋上突然多了些重量。

  仁王松了松手,把毛巾下移,露出那双比成年后要圆许多的狐狸眼,一看,是面无表情揉着他的头发的麻生。

  而一旁撑着扶手的森田笑着托腮:“真是难得看到小仁王你这么可爱的样子呢,让人忍不住想要揉一揉。金一郎也忍了很久了吧?”

  “嗯。”麻生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果然和想象的一样软。”

  等,等等——

  这话的意思是……?!

  毛利嘿嘿嘿地在旁边笑了,一边仰躺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脖子上挂着毛巾:“我就说小仁王很可爱吧~那头白毛很好摸的。”

  “寿三郎感触很深嘛。”森田摆了摆手,“看起来你果然深爱着他。”

  “是哦,我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小仁王可是我第一个双打搭档啊。”毛利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小仁王你感动吗?”

  “……干嘛今天都来逗我啊。”仁王无奈,“噗哩,前辈你也是,轮到你比赛了吧?”

  他缩了缩脖子,躲开了麻生还放在他脑袋上的手。

  而不知不觉间,走下场那几分钟时内心的挣扎和酸痛,都在这样的插科打诨中淡去了。

  所以啊,我最喜欢立海大了。

  这辈子,加上上辈子,最值得庆幸的就是,在我青春最美好的这几年,在这个美好的学校,遇到了这样的一群人。

  仁王随手抓了抓被揉乱的碎发,双手十指交握在身前。

  而冰帝那边,气氛和立海大完全不同。

  凝重又沉默的气从观众席一直蔓延到正选席,刚走下场的北条眉眼间有着未褪去的困惑,而忍足则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来。

  迹部看了看两人,双手架在胸前,开口道:“啊恩,完全被对方掌控了啊。”

  “是啊,不知不觉就落入了陷阱呢。”忍足声音很轻,带着些自嘲:“比赛前就知道,立海大总是把他放到双打位上是有理由的,没想到还是轻敌了。”

  “看起来你明白过来了。”榊教练回过头来冷声道,“那么北条你呢?还没有想明白吗?”

  “对不起,教练,我……”北条深深皱眉。

  “胜负是唯一一样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解释的东西。所以不需要为你们的失败找理由,只要好好反省就可以了。”榊教练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双指并起向前一指:“没有想明白的地方,回去看录像,十遍,百遍,总能想明白。”

  “我从来不认为冰帝会输给立海大。那么,比分惨烈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原因,需要你们自己找出来。”

  “接下来是单打三,芥川,去吧。”

  他的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干脆利落的直线,低沉而冰冷的语调消散在空气里。

  北条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毛巾盖着他的脸,遮住了他更多的表情。

  而忍足则勾了勾嘴角。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在立海大的休息区里和毛利说着什么的仁王,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意从心口燃起,久违的热情。

  哦呀哦呀,那家伙真是……

  狡猾的像狐狸一样。

  可在布局这方面,他忍足侑士,又怎么会输呢?

  下一次……

  而慈郎在这样沉郁的气氛中上了场。

  他先是不解地左右望了望,在冰帝的拉拉队一片担忧的神情中跳了两下。

  他双手握着拍,对着麻生露出一个嫩生生的笑脸:“呜哇~听说你是立海大之前的副队长呢?那你一定很厉害咯~好期待呀!”

  “是吗?”麻生表情不变,却小声地嘀咕:“冰帝居然还有这种类型的小孩?真讨人喜欢啊……”

  而观众席上的森川,兴致盎然的表情更深了:“冰帝居然还有这种类型的小孩?真是不可思议啊。”

  “正好是金一郎喜欢的类型呢。”

  “是啊是啊。”相叶在一边点头,也笑了“看起来今天,金一郎会格外的兴奋呢。”

  “欺负软绵绵的小孩什么的,可是金一郎最大的爱好啊。”

  “软绵绵?”仁王看了一样在场内跃跃欲试的慈郎,小卷毛和大眼睛让他显得格外的软萌。

  只是——

  用这个形容词形容那个芥川慈郎,也太过分了吧。